季府硝烟弥漫,两个女人之间的战火蔓延,广阳公主所求之事也不甚顺利。
广阳公主锦衣华服入宫面圣,宣德帝听闻她此番前来是为熊正理和季柳解除婚约之后,甚为费解。
“缘何?既然他能为阿理治疗,又为何要取消两人的婚事?”
“皇兄,正因为他才华横溢,医术高明,皇妹才更不想限制他,他与其他双儿不同,皇妹以为这样的孩子如若因着与阿理的婚事将他牢牢捆绑在后院,那便是焚琴煮鹤,实在可惜了。”
宣德帝问,“季柳何等人才,竟能得皇妹如此赞誉?”
沈林在身边弯腰提醒道,“皇上,十五那日的灯便是季大人府上的二公子和三双公子。”
“朕想起来了,说话倒是有些见地。广阳,阿理身体不好,虽说现在正在恢复,但毕竟有个懂医术的在身边帮衬他,会更好,这件事朕会考虑,你去太后宫中请完安便回吧。”
广阳公主没想到答应季柳的事会出如此变数,起初因熊正理的身体情况已经糟糕到需要冲喜的地步,大家都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没想到季柳会真的治好他。后被季柳查实熊正理身体带毒,却被看诊大夫有意隐瞒,广阳公主立即将此事禀报了宣德帝。
可正因如此,宣德帝反而认为这样的人留在熊正理身边才更为稳妥。
季柳想要通过治好熊正理将两人之间的婚事解除,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宣德帝不同意。
熊景海这边静静等到月末,却未曾听闻京城之中传来季柳与阿理解除婚事的消息,他立时修书一封派向将军府。
拿到回信,熊景海左右踱步,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会被拒绝。
无论皇上拒绝此事的原因几何,现如今既然广阳公主这边行不通,那便让阿理亲自去说!
熊景海将主意打到熊正理身上。
可让阿理去皇宫的前提是他得回京,禹州重建顺利,调查官员的繁琐事务交给旁人亦能处理好,熊景海便上折子请求回京。
折子中他提前为自己铺好后路,禹州离西北不远,既然有幸得皇上信任,日后只要王朝需要,他定然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洋洋洒洒表达自己的忠心,完全不似平常战报那般短小,精简。
宣德帝命他将禹州所有事物的进度整理在册,从京城挑选几位可接替文官立即赶往禹州,几人在京官职不高却足以接手禹州杂乱的事物。
之所以不派主事之人,原因如城防军一样,宣德帝这些年隐忍的时间足够长了。
人名单放在太后的矮桌上,太后给锦鲤喂食,“这些人都是可用之人。”
沈林带着太后的口谕回了宣德帝,他冷笑,“去宣旨!”
浩浩荡荡的人马开拔,去时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回时绿芽勃发,生机盎然。
熊景海打马在前,陈关跟在他身后,两人的马一前一后,差了半个马头,“少爷,二少爷若是不肯怎么办?”
“放心,阿理的性子我最清楚,只要让阿理知晓喂他喝苦药的是柳儿,他们的婚事定成不了!”
熊正理自小喝药,却从未喝过如墨般浓黑的药汁,那几日灌药时阿理的表现比直接让他去死还难受,日后若真让两人一起生活,阿理定会躲他远远的。
陈关不以为然,“可柳双少长得漂亮,谪仙人一般,若二少爷见到了柳双少的真容,我想定会喜欢的。”
凌厉的眼刀甩过去,熊景海拽进缰绳,“若是如此,我便带着柳儿去西北一去不回!”
陈关无语的看着熊景海,末了,叹气,“少爷,那是京城,天子脚下,哪里是能随心所欲的地方。”
“你说……若放出风声说阿理因久病不能人道……”
话未说完,陈关立即打断他,“少爷!你怎么能这么想!”
熊景海“哈哈”一笑,“我开玩笑的,放心吧,若他真的喜欢,我就大方点让柳儿每天看他一次?”
有个三观歪斜的主子真是令人头疼,陈关无奈,希望这次回京,皇上能同意解除两人的婚事,不然这头熊定然会发疯。
熊景海回府,广阳公主和熊正理最为高兴。
院子里,熊正理按照季柳的医嘱进行军体拳的锻炼,广阳公主命人搬了椅子坐在廊下,一眨不眨的盯着熊正理柔弱无力的出拳,踢腿,并时不时伴随着夸赞。
熊景海带着众人收拾洗漱,用完餐饭命所有人回去修整,自己则进了熊正理的院子。
从季柳那儿拿到的军体拳有些动作被他改过,此时正在军中演练,看惯了那些糙汉子虎虎生风的动作,再看熊正理软绵无力的伸手蹬腿只觉得……
没眼看!
“娘,阿理的身体好了很多。”站在广阳公主身边,立即有仆人前来送上凳子,熊景海坐下。
广阳公主亲自为他倒上一杯茶,嫁给熊锋多年,育有两子,广阳公主的行为习惯早已被熊锋同化了些许,此时在府中,周围都是自己人,母子俩放松的话家常。
“多亏了柳儿,如今看着他一天天康健,娘这心终于放下了。”
熊景海轻咳一声,“娘,既然阿理身体好了,那季柳与阿理的婚事为何不废除?”
“你原是早知道柳儿当初为阿理治病的条件?”广阳公主狐疑的瞅着他。
当时熊景海为她引荐季柳治病时确实说过季柳有要求,但她不以为意,只觉得是为他两位兄长求前途,而事实上,季柳是要求解除两人婚约。
但事后她并没有与熊景海说过此事,如今熊景海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他是早已知晓季柳为阿理治病的初衷。
“阿海,你实话与娘说,你与柳儿是否……是否……”
即使心中早已存了疑窦,广阳公主却没有寻着何时的时机问,现在既然熊景海自己提出来了,她便借机询问。
熊景海端着茶杯,春日温度并不高,热茶失去了水汽,温吞的令人反感。
“娘,我从西北回来,被人追杀,身中一箭,在那个破旧的客栈里,季柳收留我为我治伤的时候,我便看上他了。”熊景海放下茶杯,“远在你们所有人认识柳儿之前,我便认定他了。只是没想到如此凑巧,他恰好是您为阿理定的冲喜之人。”
命运弄人,季柳先遇到的是他,可与他有着世俗关系的人却是他的亲弟弟。
“这……这……”得到确切的答案,广阳公主有些语塞。
“若是他不能与阿理取消婚事,娘,我会带着他远走高飞,去西北,去东南,找一个远离京城,远离口舌是非的地方。”
“胡闹!”广阳公主冷下脸来,她实在不知自己的儿子有如此想法,“柳儿是个好孩子不错,但若是你真想如此做,我现在便请皇兄将季柳下嫁他人,断了你这心思!”
季柳确实很好,是个好孩子,但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双儿放弃自己的前途和事业,熊家忠烈,若因一人毁了,她定不答应!
“娘,柳儿不是一般的双儿,他医毒双绝又如此有才华,若真是有世人阻挠,您想想,是失去一个儿子划算还是带进来一个儿媳更划算?”
“你也知道这会引来口舌是非?”
熊景海不以为意,“娘,我从小军营中长大,旁人说的话我何时在乎过?世事无常,刀剑无眼,想必我爹每次出征之前心里也只牵挂您,至于其他人,与我何干?”
熊景海这番话令广阳公主心中的愧疚翻倍增长,这世上她最亏欠的就是熊景海。
“娘……娘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你若是喜欢柳儿,娘就再去皇宫,定会说服皇兄,废除这桩婚事。”
熊景海咧嘴一笑,“娘,不用您去,柳儿治好了阿理,此事由阿理出面才是最稳妥,最有说服力的。”
广阳公主楞了片刻,笑骂道,“你个混小子,你可问过阿理想法?”
“他会同意的。”
熊景海成竹在胸。
于是,三人合计一番,入宫面圣。
宣德帝见到熊正理时呆愣当场,久久不能言语,半饷,沈林见他失态赶忙在他身旁小声提醒道,“皇上,该叫起了。”
宣德帝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三人还在行礼,他立时吩咐沈林,“快,赐座,赐座!”
三人坐定便听宣德帝再次开口,“一转眼阿理已经长这么大了,身体可好了,沈林,大殿空冷,再加两盆炭火!”
“多谢皇上关怀。”熊正理准备起身谢恩,当即被宣德帝挥手阻止,“你身子不好,这礼免了罢。”
“你的长相随了你的母亲。”宣德帝仔细打量熊正理,从上到下,目光最终停留在他脸上久久不曾移开。
“古有言之,儿子像娘,确实有道理。”广阳公主自然而然接话道。
“广阳说的不错!阿理常年在病中,可有好好读书?”
熊正理回道,“阿理身体比不得常人,平日里不能出门,所以最喜欢的便是读书,各种书籍均有涉猎。”
宣德帝很是高兴,连连夸赞,“好,很好,读书使人明理,朕这里还有一些杂书,游记,记录各地风土人情,想来你定会喜欢,便赏你了!”
“谢皇上!”
宣德帝接下来又问了熊正理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偌大的宫殿只听得到宣德帝和熊正理的一问一答。
“皇上,阿理身体康健全仰仗于季柳的高明医术,但我与他的婚事毕竟是母亲想为我冲喜而定的,说出去并不吉利,而且日后阿理也想出去瞧瞧这世间更美好的事物,不想如此草率的将自己的婚事定下来。请皇上准许阿理与季柳解除婚事,从今往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阿理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在病中多年,现如今身体好了,是该多出去走走,那便准了你的请求。”
没想到宣德帝痛快应下此事,本是顺心遂意之事,但熊景海总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但无论如何,宣德帝答应了解除两人婚事,从今日起,季柳便不再是他的弟媳,他与他在一起,便可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