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嫁给阴鸷锦衣卫>第49章

  珠珠磨蹭着脚步,心跳如擂鼓地送东辑事厂的人出了慧织坊。

  东厂的马车因为避让锦衣卫而停到了较远处,珠珠只得亦步亦趋跟随容予行至车架旁侧。

  回头一看,慧BBZL织坊的人还在列队恭送。

  珠珠吞口唾沫,觉得安全了些。

  只不过从那些人的角度只看得见容予和珠珠交谈,并听不清对话内容。

  容予面不改色微微笑着,问得十分随意,“药是什么时候停的?”

  珠珠正神游天外,突然听容予发问,赶忙紧张道:“中秋那日,得到口信就停了。”

  “不是更早的时候?”

  珠珠一抖,“不...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有没有露馅,因为那药她其实早就擅作主张地一点点减量,乃至停用了。

  “碧云。”

  这名字太久没人叫,珠珠恍然抬头,“是,督主。”

  “我记得你姐姐在玉枝那?”

  容予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笑容浅浅,像是在嘘寒问暖。

  “是...”

  “玉枝对她好吗?”

  “好...”

  “那你可要知恩图报。”

  “督主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车架消失在街道尽头,珠珠这才攥着拳头转身往回走,店里伙计一拥而上追着她问。他们老远见容予笑眯眯对她说话,还当是单独给她行了赏赐。

  珠珠面色不佳,从兜里摸出两枚钱币丢给伙计,“拿去,晚上去买酒喝吧。”

  伙计她信手就掏出钱来,纷纷道:“容掌印这是赏了多少?多谢珠珠姑娘!容掌印大手笔啊。”

  待周围的人散尽,珠珠嘴巴一瘪,下巴发颤,转身咬着嘴唇抹起眼泪。

  去年她和姐姐来到京城,险些饿死街头,是丁玉枝在街边收留了她们,起先只是将姐妹俩带回朱府做些杂活,姐妹俩感恩戴德,巴不得当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谁知某天夜里府里来了位贵客,一直逗留到深夜,期间喊珠珠去送热水,她推门而入却见丁玉枝跪在那位贵客脚边,香肩半露为那人揉捏着腿肚。

  珠珠都吓坏了,心说京城的夫妻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吗?

  那贵客男生女相,容貌温和秀丽,喉结处的皮肤平缓细腻,她那时不知道这是个宦官,还当是个贵府里的小公子,和朱大人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这一吓她便耽搁得有些久,丁玉枝眼波一横,扭脸让她把水放下就出去。

  珠珠当天晚上便将这事说给了姐姐,姐姐从来是个闷头做事的人,听她议论主子,当即捂住了她的嘴。教她勤勤恳恳做事,能有一口饭吃便要千恩万谢,千万不要惹事上身。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晚上的贵客是司礼监的宦官,颇有些手腕权势,她当时看到的景象正是朱大人甘当绿头王八,求司礼监帮他办事。

  年初的时候,丁玉枝找上正在埋头干活的珠珠,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为朱府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地报答。

  珠珠当然是点头点得起劲了,表忠心可得果断。

  丁玉枝道:“那好,碧云,我给你个新名字,送你去我妹妹那,你得替容太监办一件事。”

  珠珠一愣,“替容太监办事?”

  丁玉枝道:“你替他办事就是替BBZL朱府办事,他是朱府贵人,他说什么你都得听。”

  噢...

  “是要办什么事啊?”

  “我会给你一瓶药膏,你每隔三日便往我妹妹的餐食里掺入一些,黄豆大的分量便足够了。”

  “...什...什么药?”

  “避子药。”

  “您...您为何要...”珠珠没问完就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因为这也不是丁玉枝的意思,而是那位容太监的意思,如此位高权重的人,她还是别好奇人家到底想做什么了......

  她只连连摆手,这事她可不能干啊,损人子嗣,将来肯定不得善终。

  丁玉枝像是预料到了一般,面不改色只道:“这事其实不难,你偷偷去做不会被人发现。若做的好,你姐姐翠心在我这儿好吃好喝的住着,不必当下人伺候主子,你若做的不好,容太监不满意,朱府没有好果子吃你姐姐也得跟着遭殃。”

  珠珠听罢猛咽一口唾沫,两眼直勾勾望着丁玉枝,后者淡笑着叫她毛骨悚然。

  这不就是...在威胁她吗?

  她和姐姐两个外埠来的孤女,如何反抗权贵的威胁。

  当晚她便被迫和姐姐分到了两个院里不得相见,这架势已然让她失去判断力,一晚上脑子里排山倒海做足最坏的打算。次日早晨苦苦哀求着丁玉枝,让她见姐姐一面,只要姐姐无事她什么都愿意做。

  之后她便化名珠珠,见到了丁宝枝。

  “珠珠。”碧云轻声念着自己的新名字。

  她多想真的成为珠珠,陪夫人烧炭熨衣逗趣解闷的珠珠,而不是背地里做着对不起夫人的事,每日每夜遭受良心拷问的珠珠......

  *

  薛府。

  丁宝枝在前厅静候大夫,薛邵俨然兴奋难掩,还故作镇静安抚她,让她不必担心,多半正如那老织娘所说,她有了身子。

  丁宝枝扯了下嘴角,心里越发不踏实,倒不是担心薛邵得知真相大失所望,而是为自己这莫名犯晕的症状感到担心。

  她以往在宫里累得转向也从没有过无故眩晕的症状,怎么进了薛府整日被好吃好喝的伺候,反而身体还大不如前?

  请的大夫到了。

  丁宝枝抬眼一滞,竟还是上回那给她开增补剂的老大夫。

  听徐嬷嬷介绍她才知道这老者原是太医院的御医,后来年事已高便请辞出宫,儿子承袭其衣钵,如今仍在太医院任职。

  丁宝枝让他搭了脉,他却皱眉沉默良久。

  老大夫问:“上回临走时我开的药方夫人可有服用?”

  丁宝枝顿住,“起先觉得身体无碍便没有服用,只在日常饮食上进补,但近日我也开始按时喝药服药了。”

  那老大夫遂问起徐嬷嬷府上饮食,听完竟一筹莫展捋起胡须,喃喃自语:“按理说,那药就是一口不喝也不至于急转直下。”

  薛邵原本在边上候着,见老大夫神色不对便开始收敛笑意,这会儿眼底郁色已然黑得像抹不开的墨迹。

  他冷声问:BBZL“什么意思?”

  不是有孕,而是有疾?

  那老大夫道:“上回我便说起过夫人是气血两亏,适当进补可以调理回来,可现在看来夫人并非是先天禀赋不佳,而是有外物作祟,这才不论如何进补都赶不上气血亏空,导致夫人频现晕眩之症。”

  薛邵冷声道:“把这个‘外物作祟’说清楚。”

  他将‘外物’咬得极重,丁宝枝甚至觉得下一刻他便要掀桌子大发雷霆,遂伸手拽住他紧窄的袖口,手指摩挲皮质护腕,让他控制住情绪。

  老大夫到底是御医出身,多年行医,见惯了贵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也见多了暗地里使坏勾心斗角的后宫妃子。

  丁宝枝这个急转直下的身体形式,就非常像是被人使坏下了药物。

  于是他委婉道:“大人或许可以彻查府中人手,看看有无可疑之人,此人手中若是持有药方,我便可以根据那方子抓药,对症破解夫人的气血亏空之症。”

  可疑之人...药方......

  他这是在明示府里有人包藏祸心,下药暗害丁宝枝。

  丁宝枝和薛邵几乎同一时间看向彼此,心中都有了同一个猜测。

  珠珠。

  薛邵眼神冷得叫丁宝枝胆寒,她旋即起身拉住薛邵胳膊,用力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冲动。

  老大夫的几句话解答了丁宝枝多日来的不解,她早察觉珠珠异常,却不知她来到薛府的目的,毕竟她既不接近薛邵,也从不旁敲侧击打听北镇抚司的消息。

  原来,她的目标从来不是锦衣卫,而是自己......

  徐嬷嬷不知内情,听到这惊得两眼发直,全然想不到府里谁具备嫌疑。

  “夫人,这...这会是谁呢?大夫,你可不能乱说。”

  “徐嬷嬷,你先领大夫到外间稍后。”

  丁宝枝稳住声调遣退屋里其余人,她有话要对薛邵说。

  一抬头看到薛邵周身笼罩阴翳,她愣了愣赶紧晃他胳膊。

  “薛邵,你冷静。”

  “我将她送上刑架自然能够冷静。”

  “你先听我说。”

  丁宝枝深吸口气,“既然确定珠珠是容予和玉枝塞进来的人,我们多加防备就是了。容予掌管东厂不久,和你之间甚至还没什么公事往来,你若是这时候打草惊蛇,惩治他安插的眼线,你就不怕他防备心起,前功尽弃吗?”

  薛邵答:“我大可以对外说,府中有人抓到她在你饭食里下药。”

  丁宝枝连日来都在思虑珠珠的事,到了这时候比薛邵显得镇定。

  她沉声道:“谁不知道北镇抚司刑讯手段特殊,你抓了珠珠,可一个丫头怎么可能自发给主子下药,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容予届时担心她被严刑逼供,一定会收敛行动,这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薛邵微微一怔,看向她分明轻淡却又坚定的眼眸,面对她临危不乱的沉着,他更多的感受竟然是在为她心疼。

  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她,她却主动以大局为重。

  不想前功BBZL尽弃,不想他和皇帝事先的部署全都付诸东流。

  皇帝之所以在寿诞上提容予为东厂提督、司礼监掌印,无非就是想让朝中所有人都以为薛邵失势,现今最得皇帝信赖的心腹成了容予。

  如此一来,容予定然以为自己正稳步打压锦衣卫,野心便会逐渐展露,而与他暗中勾结之人也不再会因为锦衣卫草木皆兵,从而露出狐狸尾巴。

  这些她都明白。

  她被钦点一个‘慧’字,可他此刻却宁愿她没有那么聪慧。

  薛邵自知关心则乱,闭了闭眼牙齿都快咬碎,只得伸手将不过到自己胸口的人儿揽进怀中,努力遏制着怒意,为自己职责所带来的诸多限制而感到自责。

  丁宝枝见他为自己这副模样,心中建筑起的高墙被潮水侵蚀般逐渐瓦解,她主动环住他腰身,紧紧贴着。

  是安抚他,也是在安抚自己。

  相拥许久,两人都平静下来。

  丁宝枝皱起眉头,轻声道:“可容予为什么要给我下药?下得什么药?”

  说句不中听的,要下也该下给薛邵,她又不是什么朝廷要员,身体好不好还能左右朝堂吗?

  丁宝枝觉得薛邵过于安静了,抬眼见他下颌收紧,目光冷冽盯着桌上某处,思绪已然不在这间屋里。

  他在刚才有了一个大胆而又离奇的假设。

  丁宝枝正欲唤他,却听他森然回答了自己适才的提问。

  “容予给你下的,是避子药。”

  他答得过于笃定,丁宝枝不由皱眉问:“你怎么知道?”

  薛邵垂眼看她,沉凝良久没有说出实情。

  皇帝出于忌惮不想让太子出在坤宁宫的事,他是知道的。

  国丈爷齐国公曾是开国将军,现在朝中仍旧活跃,他在皇后入主坤宁宫后主动交出了兵权,只在京中参议,毕竟相较于太子外孙,兵权又算得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皇帝也铁了心让这些开国老将军远离朝政实权,所以坤宁宫皇后的肚子,一直被皇帝以药物控制着。

  现如今,皇帝下给坤宁宫的药,是否和容予下给薛府的药,是同一副......

  如果是的话——

  丁宝枝见他走神,追问:“你怎么不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猜想。

  于是薛邵只道:“我当然知道。他一个只能给人当干爹的阉人,如何忍受得了看我们儿女成群子孙满堂?”

  丁宝枝听得语塞,是这样吗?

  但他话糙理不糙,容予给她下药的行径的确可能出于妒恨。

  若真的是避子药...

  丁宝枝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这变态又歹毒的行径恶心得不轻。

  旋即她又觉得不对,皱眉道:“可我从没听说过,避子的药还能偷偷下在一日三餐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连在宫里,我也只听说过嫔妃们在事后才被万岁爷赐一碗避子汤药,可我每次...每次行房之后,从不吃东西也不特意要什么喝的。”

  薛邵神色凝肃噤声BBZL不语,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皇帝表面上的做法,不一定是他的最终目的。

  嫔妃们被皇帝赏药是做给坤宁宫看的,意思是‘皇后贵为六宫之主,皇后未有所出,其余妃嫔也不得诞下龙嗣’。还是后来朝臣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奏,让皇帝以国为重,皇帝这才停止了这一荒唐的‘宠妻’行径。

  殊不知真正常年服用避子汤的,正是尊宠无限的皇后。

  “宝儿,随我进宫面圣。”

  话毕薛邵拉上丁宝枝便要出门,却被她往后一扥,赖住了。

  丁宝枝根本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莫名其妙就突然要进宫面圣了?跟她被下药的事有关系吗?

  “进宫?为什么?”

  薛邵沉声道:“或许我已经猜到容予背后之人是谁,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万岁会告诉你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章感觉能让宝枝主动一次(眯眼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