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嫁给阴鸷锦衣卫>第37章 (修)

  凌晨的司礼监。

  容予侧卧罗汉床没有入睡,想到与此同时的同一片夜空下,有人软玉温香在怀便凭空生出些咬牙切齿的恨。

  他恨薛邵,更妒忌他。

  妒忌他外祖是梁国公,妒忌他救过皇帝的命,妒忌他拿下了马志忠,妒忌他求来一纸赦令便将丁宝枝从此占为己有。

  这一切...若非他生来贫寒,又怎会轮到薛邵!

  彼时容予还叫荣达,幼时被亲生父母舍弃,卖给了无法生养的一对夫妻。后来那对夫妻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次将他转卖人牙子。这回他岁数稍大,卖给寻常人家当儿子已是不太可能,人牙子见他生得漂亮,便要卖他当小倌。

  荣达恳求不要将他卖去勾栏院,只要别去勾栏院,去哪都行。

  人牙子是什么有良知的东西?听他这么说反而有趣,二话不说将他送去了勾栏里,结果没过几日龟公拧着荣达的耳朵去找他,不但要他还钱,还要他赔钱。

  原来荣达接客时咬伤了恩客,龟公将他往人牙子面前一丢,好家伙,一屁股血,全干在裤子上。

  就这么着人牙子认栽赔了钱,对荣达好一顿拳打脚踢。

  “狗娘养的,长个把就想当男人?”话毕那人牙子灵光一闪,“当男人,叫你当男人!亏在你身上的钱爷不要了,爷就让你去当男人!”

  养好伤后,荣达被送进宫,净身房走一遭,哇哇大哭着成了BBZL阉人。

  从此,他在浣衣局里挨打挨骂做最重的活,直到有一天他照常去尚服局取宫人们的脏衣服,他惊讶的发现,往常堆成小山的脏衣堆被叠得整整齐齐,分成了三摞。

  说是一个名叫丁宝枝的宫女做的,他本来没想谢她,后来无意间看到她生得好看,想谢谢又碍着自己是个阉人,不敢上前了。

  直到某天晚上,他偷偷跟着她,还有另一人也偷偷跟着她,那人捂住她口鼻将她带至冷宫欲行不轨。

  荣达扒着门缝,不知该不该逞英雄帮忙,心想算了,在宫里树敌得不偿失,反正......

  他也想看看她的身子。

  就这一个走神的功夫,那压着她的宦官不动弹了,等了会儿,她将人推开,手里俨然抓着块带血的石头。

  她杀人了?

  荣达见她衣衫凌乱在夜色中满目仓皇,周身霎时起了难言的快意。

  她杀人了......

  他收到感召般,难以自制地从门后走出去,拿起石头将那在地上抽搐的宦官彻底杀死。见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荣达知道,他从今往后于她而言,就彻底区别于旁人了。

  哪怕他是个阉人,也是这天晚上救她于危难的阉人。

  “我叫荣达,我认得你,你是尚服局的丁宝枝。”

  ......

  “宝枝,你瞧,枣酥,快吃别被人看见了。”

  “宝枝,你挨骂了?别伤心了,将来我替你出头,我让他们都跪着向你磕头。”

  “宝枝,等我飞黄腾达,我一定回来找你。”

  宝枝,我进司礼监了,我现在吃的苦,往后都会加倍奉还给马志忠......

  宝枝,今天我在内阁学士的府上见到一个人,她长得很像你,我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她丈夫便将她献给了我,今时不同往日,我还会拥有更大的权力。

  窗外雷声大作,疾风挤入窗缝,吹灭了屋中烛火。

  容予在罗汉床上倏地睁开双眼,他攥紧了十指,想起这五年间自己为求上位所做的一切,只觉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

  为什么他按照约定好的,丢开自尊一步步爬到了高处,回头她却不在原地。

  其实答案昭然若揭,他心里明白。

  因为他是个阉人。

  他清楚丁宝枝从未将他当做男人看待,才在坐到秉笔之位后,犹豫着不去见她,害怕听她亲口以这个理由拒绝自己。

  终于,他回过身想去见她的时候,她已经领旨出宫,眨眼间成了薛邵的女人。

  容予在黑暗中哑然道:“张平。”

  门外张平应声,“干爹,有何吩咐?”

  “去把她叫来。”

  容予只说是‘她’,张平该对这个人十分熟悉。

  张平在屋外应了声是,赶车进了暴雨,没多久他将车架停在朱府门外,叩响门环。

  朱府门第清寒,一来因为朱清确实不算大富大贵,二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人多眼杂,被人发现内阁中跟着王阁老的几个学士,其实早就存了异心。

  后来马BBZL志忠一死,容予上位,朱清庆幸不已,他早就看出容予不简单,还好自己眼尖,巴结得及时才没错过这么粗一条大腿。

  府门打开,门内人见是张平,请他稍后。

  不多时,丁玉枝打着纸伞从朱府门内出来,上了张平的车架。

  她手上托着鸳鸯交颈的丝帕,丝帕里包裹着十三颗事先藏好了毒药的檀木佛珠,它们在白天散落一地,是方阿宁替她捡回来的。

  十三颗佛珠不成串,它原本该有十四颗,不过,这第十四颗已经到了戴左明的手上。

  他知道该怎么做。

  *

  翌日雨过天晴,戴左明死在诏狱。

  死因是毒发而亡,毛丰推断有人在他的饭食里下了毒,这才得以瞒天过海将毒药送入牢房。

  薛邵听完怒极反笑,将墨玉扳指在桌面敲得‘叩叩’直响。他多的没说,查验过尸体后,径直入了紫禁城。

  皇帝尚不知情,见到他还以为戴左明招了。

  “薛邵,你来得正是时候,趁着容予也在,你说说戴左明到底进展如何了。”

  大殿上鎏金香炉升着袅袅白烟,气味清雅怡人,容予随侍在皇帝身侧,默默替他打扇。

  薛邵单膝跪地后便没有起身,开门见山道:“万岁,戴左明中毒而亡,今晨尸首被发现在诏狱。”

  皇帝原本都低下了头继续翻阅手上奏章,听他说完像是大梦初醒,挑着眉毛仰起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死了?”

  “死了。”

  皇帝道:“容予,你先下去吧。”

  薛邵却道:“万岁,他不能下去。”

  皇帝好整以暇看向薛邵,“怎么?你认为此事和容予有关?”

  薛邵道:“有没有关还需查证,近日大理寺和司礼监的确出入过北镇抚司,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相信大理寺和司礼监会愿意配合锦衣卫的调查。”

  皇帝不语。

  容予在旁俯身道:“司礼监定当鼎力配合,若奸细真在司礼监...万岁爷,奴婢定然将人亲自押往北镇抚司。”

  薛邵接道:“容太监刚刚说,奸细?”

  容予点头道:“是啊,若非出了奸细,还有谁能有机会混入北镇抚司让戴左明服毒?”

  薛邵冷冷一笑,眼眸锐利看向容予,“容太监的意思是,奸细不光有可能在司礼监和大理寺,还可能就在锦衣卫?”

  容予不卑不亢道:“指挥使不要误会,奴婢不是在质疑你。而是戴左明已经死在诏狱,说明北镇抚司也并非铜墙铁壁,司礼监愿意配合指挥使调查,前提是,指挥使也愿意彻查锦衣卫内部。”

  皇帝提口气道:“薛邵,容予说的有理。戴左明的死,锦衣卫难辞其咎。不过既然线索已经断了,北镇抚司的犯人也才移交大理寺,你便暂时先停一停京中事务,替朕去北边走一圈。”

  其实皇帝的声音听着已是疲惫万分,他说的北边是指某几位亲王和郡王的封地。

  锦衣卫每年都会派人去各地亲王郡王的封地秘密监视BBZL,这当然不是指挥使该干的活,但现下皇帝开始着急了。

  他在怀疑马志忠背后的人,就出在这几个藩王之间。

  这得薛邵亲自去,算是将功补过,但更主要的是,这事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皇帝不是个蠢人,他没有理由因为一次失误就收回信任。哪怕奸细真的出在锦衣卫,那个人也不会是陪他斩落马志忠的薛邵。

  况且,戴左明之死恰恰还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幕后之人他坐不住了。

  薛邵领命出宫后先前往北镇抚司,将彻查大理寺、司礼监、锦衣卫的事交给毛丰。然后回府,见丁宝枝。

  昨日暴雨凶猛,天黑得极快,丁宝枝没能完成抹额,今天上午才将将完工,薛邵回来时,她将那条抹额放在桌上,他一进屋就看见了。

  不过他的反应没有丁宝枝以为的兴高采烈,反而异常沉默。

  丁宝枝坐在绣架前,窗棂透进暖光,将她圈在那四四方方一隅。薛邵摩挲着掌中沁凉的布料朝她走去,蹲在她身边道:“帮我戴上。”

  他蹲着也和她坐着一边高,丁宝枝正好与他幽冷的眼眸平视,她很久没有见过薛邵流露这样的眼神了,就连上一回是在什么时候她都记不起来了。

  丁宝枝察觉他的异常,只转向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邵沉声道:“我从曲州带回来的线索断了,犯人死在诏狱。”

  “你说那个戴左明?”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

  “他怎么会死在诏狱?”

  “毒杀。”

  “毒?那他是自己服毒还是被人下毒?”

  薛邵答:“都有可能,但毒药能进北镇抚司就说明一定有人在外边接应。”顿了顿,“我现在怀疑是司礼监和大理寺。”

  “薛邵,我爹和两个姐姐那段时间也进出过北镇抚司,他们会被查吗?”

  “会。”

  丁宝枝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

  她探手解开薛邵脑后的绳带,将原来的那条摘了下来,眼神掠过他额角伤疤,又将新的抹额为他戴上。

  薛邵没有马上站起身来,而是看着她道:“我有事要离开一两个月。”

  丁宝枝一怔,“一两个月?”明明才闲了两天,怎么会突然走这么久。

  薛邵扯扯嘴角,别开眼笑了笑道:“毛丰和方阿宁都会留在京中,你有什么府里人办不了的事就去找他们。”

  丁宝枝听他转移话题,只追着他的眼神问:“这两件事多少都跟容予有关系,是吗?”

  “你不是不过问吗?”

  “薛邵。”

  “那我告诉你,如果戴左明之死真的是司礼监做的,那他就是在杀人灭口,那晚曲州的死士也必然和他有关。”

  丁宝枝心头一紧,抓住他手臂道:“等等,你说曲州那晚?”

  作者有话说:

  佛珠滚到戴边上的3种情况,1、弹进了戴牢房里,他捡起来。2、滚在外面走道上,他伸手捡起来。3、够不着,那超级特工玉枝再演演,戴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