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公主惑心>第56章

  顾澜整个人都慌了,她紧紧抓着顾承逸的手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我,我去劝劝母后,叫她让位可好?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即便只是太妃,有我在,也不会叫她受委屈,而且她若愿意让步,长姐也会善待她的是不是?”

  顾承逸却摇头道:“二姐,如今不是长姐如何想的问题了,而是蓝羽军决不能擅动。我觉得你还是休书一封,命人送去给表哥,劝他三思更有用些。”

  “送信怎么能说的明白!”

  顾澜站起身来,咬牙道,“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当面跟表哥说清楚。若表哥有证据证明母后做了恶事,我就劝母后认罪,无论什么惩罚,我替母后来受;若没有证据,我必会劝表哥罢手,等回京之后,我再慢慢劝母后。无论如何,总不至于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啊!”

  顾承逸依旧摇头:“如今这宫中都是长姐的人,你又如何能偷溜出去?长姐既然要送你去普陀寺,就是想让你置身事外,这是长姐对你的爱护,断不会叫你去追表哥的。”

  顾澜不停的思索着,终于叫她想出了办法:“在宫里我自然没办法偷跑,但是出了京城呢?我会按长姐说的跟随去普陀寺的队伍出京的,等出了京城再想办法,小逸,今日之事你要帮我保密,千万不能叫长姐知道。”

  “可是——”顾承逸依旧有些担忧的迟疑着。

  “没有可是,你放心,我又不是那种纤弱女子,”顾澜坚定的说道,“送亲的队伍不会走的很快,我快马追上去,几日便回来了,绝不会出事的。”

  顾澜下定了决心,自然是说走就走,顾弦思得到顾澜私自离开的消息时,气的直接将茶杯摔了个粉碎。

  “她想去找表哥,难道不能好好跟我说吗?”

  顾弦思气的满地打转,“送她去普陀寺还是去北境并没有什么差别,她想去我还会拦着她不成?”

  苏傅楚拉着顾弦思走远,叫人收拾地上的瓷片,安抚道:“昭华公主一向随性惯了,怕也是突发奇想,有花蔓带人跟着,公主不必担心。”

  顾弦思担心顾澜,特意叫花蔓随她同行,也幸好如此,花蔓及时发现了顾澜私自离开,带人追了上去,虽然顾澜仍旧非要去找兰清霖,但至少不是孤身一人,倒也安全些。

  顾弦思依旧很气:“若不是花蔓机敏,她还想一个人走那么远,怕不是半路上就被野狼给叼走了!”

  “是是是,多亏了公主细心,叫花蔓跟着去,才没有出事的。”

  苏傅楚继续哄着,“左右结果没什么差别,都是叫她先避出去,有兰世子护着,反倒更好些。公主不是一直担心兰世子逃避会叫昭华公主伤心吗?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将人送到了兰世子身边,总是叫他们好生说开了才好。”

  顾弦思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得叹息道:“罢了,随她吧,且不去管她,咱们也该与太后好好清算清算了。”

  ……

  自从见过温太妃之后,太后一直病着,许久未曾离开过慈恩宫了。

  往日里宫女往来穿梭竞相争艳的慈恩宫,如今却是寂静的仿佛冷宫一般,整个花园里,都没有半点人声。

  顾弦思与苏傅楚刚踏入慈恩宫,便瞧见伏寿候在路边,此时再见伏寿,顾弦思是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她犹记得当年父皇薨逝,为了保护弟弟,她将他藏在了自己宫中,可转眼之间,弟弟却落在了太后的手里。

  而那个她自小便极其信任的伏寿公公,站在太后的身后,眼看着太后得意洋洋的让她选择和亲还是弟弟。

  这么多年来,顾弦思一直是恨伏寿的,若不是碍于太后,她早就想叫人直接将伏寿杀了泄愤了,可如今,她却又犹豫了。

  这宫里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太诡异了,若说当真是巧合,顾弦思是不信的,她总觉得,这幕后必有操纵一切的那个人。

  在得知温太妃的事情之前,她曾经一度怀疑那个幕后之人是温太妃,然而后来,她却想到了伏寿。

  能得到太后和天禄帝的信任,能在宫中来去自由,能有这份心智算计的人,她只能想到这一个。

  更何况,是伏寿亲手将那个侍卫统领送到箫泽的面前,揭开了整件事情的面纱。

  可若当真是他,那当年他又为何要背叛她呢?

  “公主来了,”伏寿看向顾弦思的目光一如当年的慈爱,“其他人都被奴婢打发出去了,如今殿内只有太后和蒲嬷嬷二人,公主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顾弦思却没有动,而是定定的看着伏寿,最终只问了一句:“南懿宫中的香料,是你换的吗?”

  因为苏若南曾经给天禄帝下药误伤了大皇子在前,所以所有人都认定了,天禄帝出事那日,亦是服下的补药出了问题,可浮游却私下告诉她,有问题的,是殿内焚烧的香料。

  那香料是苏若南惯常使用的,所以并没有人留意,而正是那日焚的香里被人加了一点别的东西,才会叫天禄帝情不自禁,以至于发生了后续种种。

  伏寿笑了,笑出了满脸的皱纹,欣慰的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公主。那香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前朝宫中妃嫔争宠用的,名字叫做锦帐芙蓉,只有燃烧之时方有效果,燃尽之后便再也查不出异常了。小道而已,浮游先生一眼便看破了,不过看在公主的情面上,他未曾揭破罢了。”

  锦帐芙蓉,乃是牡丹花的一种,这香的意思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顾弦思嘲讽的笑了笑:“到也算是个适合他的归宿。”

  伏寿退开两步,俯首道:“公主还是快些进去吧,再晚些,怕是太后就无法回答公主的话了。”

  顾弦思心中一惊,深深的看了伏寿一眼,终是越过他走进了慈恩宫,苏傅楚落后了几步,停在了伏寿的身边。

  “我初来慈恩宫之时,公公曾经亲手为我奉茶,至今我仍记得那份特殊的茶香。”

  苏傅楚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叫伏寿长叹了一口气:“那日不知侯爷与公主的关系,却是奴婢鲁莽了,好在尚未铸成大错,侯爷若要责罚,奴婢甘心承受。”

  苏傅楚却道:“此事我不会告诉公主,只是公公如今在宫中诸事已毕,不知道想不想出宫去养老呢?”

  伏寿摇头道:“奴婢孑然一身,即便是出宫去了,也无人养老,等里面那位了结了,奴婢就去皇陵伺候先帝和先皇后,侯爷只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管放心。”

  他们皆是聪明人,有些话自然不必说透。

  伏寿心思太深,即便是如今他似乎是替顾弦思扫平了一切障碍,但当初背叛之事却也是真的。

  或许伏寿的确有苦衷,但他也是真的伤到了顾弦思,苏傅楚自然不能容许他留在顾弦思的身边,既然他愿意自己离宫去皇陵,那也省事了。

  顾弦思走进殿内的时候,正撞见蒲嬷嬷满脸慌乱的往外走,在看到顾弦思的一刹那,蒲嬷嬷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停下了脚步,惊恐的看着她,甚至忘记了行礼。

  顾弦思懒的理会蒲嬷嬷,径自越过她走进榻旁,太后半倚在床头,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你终于来了。”

  太后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向顾弦思,似乎早就意料到她的到来,“如此,哀家也算是有人送终了,等哀家见了先帝,倒也能与他说说大公主孝顺。”

  自从先帝去后,大公主这个称呼顾弦思已经许久未曾听过了。

  被太后这么一叫,仿佛又回到年少时无忧的岁月,承欢于父皇母后膝下,终日不必为任何事烦忧。

  “我不会叫你打扰父皇母后的,”顾弦思收起回忆,看着太后的目光冰冷,“看在顾澜的份儿上,等你死了,我会在妃陵的角落给你一个安身之处,不叫你做个孤魂野鬼。”

  太后发出几声嗬嗬的笑声,沙哑而阴鸷:“哀家是太后,名正言顺的太后!不管是谁继位,哀家死后都要陪葬先帝,这是规矩!”

  “一个害死嫡后的人,怎么配做太后呢?”

  顾弦思直接了断的打破了太后的幻想,“我已经将你这么年来作恶的证据和证人全部交给了刑部,待刑部整理完毕后,会由内阁昭告天下,到时候曾经的冤案得以昭雪,而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证据,什么证据?”

  太后的反应依旧有些迟钝了,“顾弦思,你是要栽赃陷害哀家吗?”

  顾弦思嗤笑道:“你当真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来只手遮天无人敢忤逆吗?且不说兰家和我都从未曾放弃过追查,就连你以为掌控在手心里的温太妃和顾承桓,都在背地里搜集你的罪证,如今铁证如山,就算是你还不肯认,也不影响刑部定罪!”

  “更何况,你怕是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顾弦思看着太后青白的脸色,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恣意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到了最后,你竟然会死在秘药手中,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太后这神态面色和裹在被子里浑身发抖的模样,是那样的熟悉,简直与苏淮临死前一模一样。

  当年父皇销毁秘药之时,只有太后偷偷留下了一些,旁处再没有了,所以太后如今中的秘药,必是她自己当初留下来的,这也算是报应不爽。

  顾弦思这话叫太后的脸色更白,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起来,却终是扑倒在榻上。

  从外面走进了的苏傅楚上前将顾弦思护在身后,而伏寿则是一把将太后提起来,丢回原来的位置上。

  “公主,事到如今,也不用再与她多问什么了。”

  苏傅楚牵住顾弦思的手,柔声道,“她这般模样,恐污了你的眼睛,倒不如将她交给伏寿公公看管吧,等刑部定下罪来,再将她移送他处。”

  顾弦思却摇了摇头:“不必了,她既然这么喜欢慈恩宫,就叫她困死在这里吧。伏寿,好生看着她,叫她‘好好’的享受秘药的好处。”

  顾弦思不会杀了太后,因为痛快的死太便宜她了。

  她既然那么喜欢用秘药害人,那便叫她用余生好好体会体会吧。

  伏寿弯腰拱手:“公主放心,奴婢手里还有些从她处取来的秘药,以后每日都会给她用上,保管叫她好好享受。”

  顾弦思嗯了一声,再去看瘫软在床上的太后,内心既有报复的快感,也觉得有些无趣。

  伏寿下手太快了啊,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却让她感觉自己准备了许久的拳头还没打出去,前面的木板就因为腐朽自行碎掉了。

  真的是,急什么呢?

  苏傅楚看出了顾弦思的心思,轻笑道:“公主,这本就是环环相扣的局,不管是你我还是伏寿公公,亦或者是襄王,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正是因为咱们的力气是往一处使的,所以才会一切顺遂。如今事了,公主便不要再纠缠于过往了。”

  伏寿亦道:“侯爷通透。公主尊贵,不必为此等人脏了眼睛,一切交给奴婢吧。”

  顾弦思捏了捏苏傅楚的手,却还是对伏寿道:“等事了之后,本宫再听你细说。”

  伏寿没有反驳,只是含笑不语,顾弦思不知道刚刚伏寿与苏傅楚的约定,只当他答应了,亦不想再停留,拉着苏傅楚一起走了出去。

  伏寿目送顾弦思远去之后,从怀里掏出两个药瓶来,他伸手将太后拖过来,捏开她的嘴,将其中一瓶倒了进去,然后丢开太后,将剩下一瓶,仰头一口饮下。

  当年是他低估了太后的狠毒,一时大意让公主受了秘药之苦,他罪该万死。

  如今不止太后要还债,他亦要还债。

  公主所受的苦,他必得十倍百倍相赎,死后才有脸面去见皇后娘娘。

  伏寿坐倒在脚踏上,随着体内一波波寒气上涌,不停的打着寒颤,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解脱的微笑,看起来诡异至极。

  寝殿外,蒲嬷嬷缩在墙边,瑟瑟发抖。

  她没有勇气进到殿内去看里面的情景,她的心里没有太后的安慰,只剩下对死亡无尽的恐惧。

  她不想死,但她知道,等太后死了,她也就走到头了。

  宽敞华贵的慈恩宫中宫人散尽,宫门紧锁,只剩下三个苟延残喘之人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曾经煊赫一时的慈恩宫,如今彻底成了等死的坟墓。

  ……

  在铁证之下,想定太后的罪并不难,更何况如今朝中顾弦思独掌朝纲,刑部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不出三日,便将定罪的奏折送进了内阁。

  内阁之中唯一支持太后的沈家因为沈贵妃一事对太后已然离心,再没人关心太后的死活,内阁按照刑部的折子草拟了褫夺封号等惩处,顾弦思只瞄了一眼便丢到了一边。

  相比于那将死的罪人,顾弦思更关心顾澜的情形。

  太后应死,而顾澜无辜,顾弦思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顾澜回来见太后最后一面的时候,苏傅楚匆匆而来。

  “公主,外面有个女子手持公主府的玉佩求见,我叫人带进来了。”

  苏傅楚将手中的玉佩递给顾弦思,“我依稀记得,似乎是在竹轩馆帮你打架的那个女子。”

  “快,叫她进来。”

  顾弦思接过玉佩一看,果然是她给兰家暗探头目宋三娘的那枚玉佩,宋三娘突然上门,怕是出大事了。

  宋三娘被带了进来,面色很是难看,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回禀道:“公主,属下收到密报,北戎派来迎亲的那支队伍,突然离开边境,往历城方向去了,怕是不怀好意,属下已经飞鸽传书给世子,也请公主早做准备。”

  北戎这支迎亲的队伍,并没有跟到京城,而是一直留在边境附近等待,如今突然越过边境,只怕居心叵测。

  历城。

  顾弦思心里一惊,忙问道:“阿楚,顾澜是不是快到历城了?”

  苏傅楚脸色亦不太好,点头道:“算日子,就这一两日便该进历城了。”

  这也太巧了。

  北戎迎亲的队伍一直在边境按兵不动,突然之间竟是直奔历城而去,而恰巧此时顾澜到了历城,若说北戎人不是冲着顾澜去的,怕是没人相信吧?

  历城并不在规划好的送亲路上,事实上,京城、历城和原定的与北戎交接之地,是成三角状,按理说顾澜要去追送亲的队,不应该途径历城,之所以会偏了方向,算是顾弦思刻意为之。

  前些时日她与顾承逸说起顾澜去找兰清霖一事时,顾承逸很是担心顾澜,孩子气的说万一北戎人见到顾澜之后,将她一起带回去当王后怎么办。

  顾弦思虽然笑他胡思乱想,心里却也有所警觉,北戎人居心叵测,若是让莽撞的顾澜与他们碰上,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顾弦思叫人传信给花蔓,让她带着顾澜绕些路,等兰清霖送亲归来的路上,再将顾澜送到兰清霖身边,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可谁能想到,顾澜绕道历城,而北戎人也直奔历城而去呢?

  不用想也知道,顾澜身边定是有人出了问题,不然北戎人的消息也不会如此准确,但如今顾澜远在历城,却是让顾弦思鞭长莫及。

  “历城非边境城池,并没有守军,北戎这支迎亲的队伍有千人之多,若是强行攻城,恐怕历城撑不了几日。”

  苏傅楚沉吟道,“虽然已经传信给兰世子,但这消息一来一回,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而且兰世子带的送亲队虽然也有一千蓝羽军,但毕竟要护着灵犀长公主的銮驾和嫁妆辎重,便是他收到了消息,也得分兵而行,怕是救援不及。”

  顾弦思于军事上并不是很懂,她并未开口打断苏傅楚的思路,只是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苏傅楚摩挲了一下手指,看着顾弦思道:“如今能最快驰援历城的,便是我手里的这支靖安军精锐,只是如此一来,我私下调兵一事便瞒不住了。”

  “瞒不住就瞒不住,”顾弦思并不在意此事,“你不必在意内阁的反应,有我在,没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你原本调兵回来就是为了防着北戎,没想到如今竟真的派上用场了。”

  “好,那我即刻带人去历城。”

  苏傅楚亦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既然顾弦思答允,那他自然不会耽搁。

  顾弦思起身走到苏傅楚的身边,伸手抱住他,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北戎人奸诈,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

  苏傅楚轻轻摸着顾弦思的秀发,温声应着:“嗯,公主放心,毕竟是在我大安腹地之内,算起来我与兰世子赶到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合兵一处,北戎自不敢迎战。”

  顾弦思用力点了点头,终是放开了手,对着苏傅楚露出一抹娇笑来:“那我就在京城等你回来。”

  ……

  历城之中,此时却是城门紧闭,人心惶惶。

  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大城镇,守卫不过区区三百人,面对一千北戎铁骑,似乎除了紧闭城门,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城墙上,顾澜迎风而立,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历城知府亲自带着守卫们正在往城墙上搬石头。

  “城墙上风大,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随行的侍卫给顾澜送来了披风,本应在顾澜身边的花蔓却不知踪影。

  顾澜裹紧了披风,却摇了摇头,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历城守卫们,却低声道:“没用的,那些石头根本阻止不了北戎人攻城。”

  那侍卫突然说道:“其实,北戎人要的不是历城,而是公主,只要公主肯随他们回去,历城之围可解。”

  顾澜倏然一惊,立刻后退几步远离那侍卫,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侍卫毫不遮掩的对着顾澜笑了笑:“属下自然是琼辰长公主的人。属下是奉命将您带到历城,交给北戎人的。”

  顾澜又后退了两步,摇头道:“你胡说!若当真是长姐要我去北戎,那根本不必如此麻烦,直接叫我去和亲就是了。你若当真是奉了长姐的命令,为何花蔓在的时候你不敢出来,等她离去求援你才敢胡说?”

  “信不信随便公主,属下只要将您送到北戎军中,便算是完成使命了。”

  说着,那侍卫径直向着顾澜走过来。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历城知府,他看着好像情形不对劲,立刻带人过来将顾澜护住,拱手问道:“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澜指着那侍卫叫到:“快把他抓起了,他是北戎奸细!”

  历城知府神色一变,挥手就要抓人,那侍卫却神色不变,开口说道:“知府大人若是对我动手,那历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那侍卫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北戎骑兵,继续道:“大人不会真的以为,就凭历城这点老弱残兵,能抵挡得了北戎铁骑吧?北戎人要的是公主,只要大人将公主送过去,他们立刻就会撤兵,但若大人不识时务,那不出三日,北戎铁骑必将踏平历城,到时候城中的百姓,怕是无人能幸免于难。”

  看着历城知府和他身边的守卫们都犹豫了,那侍卫更加得意:“一个公主能换得历城数万百姓平安,应该怎么选,知府大人应该知道吧?”

  顾澜下意识的回头去找跟着她一起来历城的其他侍卫们,可他们大半都在城中帮忙安置百姓,跟在她身边的除了眼前这个侍卫之外,另外一个却倒在远处,不知死活。

  “知府大人,此处并无旁人,你只要命人给我准备一条绳子,叫我带着公主从城墙上下去,北戎即刻便会撤兵,而只要你们不说,没人会知道今日之事,我保证,公主绝不会有机会回到大安的。”

  那侍卫靠在城墙上,胸有成竹。

  顾澜的心中有些慌乱,因为她知道,那侍卫说的话会叫历城的人动心。

  就算她是公主,但若是用她能换得一城百姓的平安,历城知府会怎么做,着实不难猜。

  “去拿绳子来。”

  历城知府仿佛被那侍卫说动了,当真给他取来了绳子,缓步向前走到那侍卫的身边,那侍卫笑着伸手去接,却在手握住绳子的一瞬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什么东西!”

  历城知府抽出捅在那侍卫胸口的匕首,鲜血喷溅而出,即便是他退的快,也被弄脏了衣襟。

  “臣失礼了,公主恕罪。”

  历城知府对着顾澜拱了拱手,“公主莫怕,即便是臣等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叫公主落在北戎人的手里。”

  顾澜定定的看着历城知府,红了眼眶。

  就在刚刚,她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可眼前这个陌生的知府,却说愿意为她战死。

  “其实,若我一人能换得全城百姓平安,我也是愿意的。”

  顾澜回身面相城内,前几日还热热闹闹的大街小巷,如今除了往来的护卫和衙役,再无旁人。

  “公主不要这么想,”历城知府则是看向城外远处的北戎骑兵,“若非公主尚在城内,北戎人也不会围而不攻,而是叫一个细作来试探。若是公主当真落在北戎人手里,他们才会肆无忌惮的杀入城中,再没有任何顾忌。”

  “知府大人放心,我不会抛下历城百姓,独自逃走的。”

  顾澜或许害怕,但却从未想过要逃避,“若是我逃了,要么让历城沦陷,要么将北戎骑兵引向大安更深处。来的一路上我留心观察过,历城之后,数百里一马平川,若历城顶不住,那后果不堪设想。”

  历城知府对着顾澜深深一礼,感慨道:“公主大义,正是如此。如今臣亦是庆幸公主恰巧此时驾临历城,叫这支北戎骑兵停在历城之外,也给了朝廷调兵的时间。您别担心,这支北戎骑兵虽然精锐,但人数并不算多,等朝廷收到求助调兵过来,必可退敌。”

  顾澜对着历城知府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北戎人既然冲着她而来,就不会这么一直等下去。

  也不知道长姐和表哥收到消息了没有,他们一定要快些来啊。

  ……

  兰清霖收到历城的消息时,送嫁的队伍已经距离边境不远了。

  顾澜被北戎人困在历城,兰清霖又怎能不急,他当即便下令回头驰援历城,临出发前,却被顾涴带人挡住了去路。

  “让开!”兰清霖以手中的□□指向顾涴,怒喝道。

  顾涴却是毫不畏惧:“兰世子,你别忘了你是奉命送我去北戎和亲的!如今你带人离去,将我丢在这里,就不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无法向两国交代吗?”

  兰清霖握紧了手中的□□,勉强压住火气道:“我留下了一部分人,会与公主的侍卫一起将您先送往附近的城镇稍做停留。如今北戎人突然袭击历城,和亲之事是否作数还待朝廷决断,公主还是留下来等候消息吧。”

  顾涴却执意不肯让开:“便是要停下来等消息,蓝羽军也得留下保护我才对,若是你带人走了,北戎人突然来袭,我怎么办?历城之事,自有朝廷调度军队处置,兰世子还是莫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

  顾弦思的调令如今确实尚未到兰清霖的手中,面对顾涴义正词严的指责,兰清霖哑口无言。

  若是此时他执意要带人离开,那便算是私自调兵,当真追究起来,等同谋逆,可被困在历城的,是顾澜啊,是他捧在手里心里,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他的澜儿那般高傲,必不会甘心受辱,便是宁死,也绝不会落入北戎人手中,成为要挟大安的筹码的。

  无论朝廷派谁去救援,他都无法放心,必得亲自去将他的澜儿带走才行。

  “来人,将公主请走!”

  兰清霖并没有因为顾涴的话动摇了决心,他必须得去历城,即便是将来要受到严惩,也心甘情愿。

  顾涴终究没能拦住兰清霖,而与此同时,苏傅楚和靖安军也在奔赴历城,只要历城再能多撑上两日,援军就到了。

  可北戎人,却不想给历城时间了。

  许是与那细作有过什么约定,在那细作死后第二日,原本按兵不动只是远远堵着历城的北戎人开始动了起来。

  黑压压的骑兵整齐划一的前行,只那股气势,便叫没见过战场的年轻护卫们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吭声了。

  “交出公主!交出公主!”

  北戎人兵临城下,振臂高呼着。

  顾澜没有回避,而是站在城墙之上,直面北戎骑兵。

  历城知府上前劝道:“公主,您且到后面避一避,待臣来与他们交涉。”

  顾澜后退了几步,历城知府抓过一个身材壮硕的护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护卫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突然大喝一声——

  “北戎蛮子安敢觊觎我大安公主?滚!”

  前面那句话虽然声音很大,但还算正常,后面那一个滚字,却是震耳欲聋,便是北戎人离得再远些,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了护卫的喊话,北戎骑兵有些骚乱了起来,不多时,一个统领打扮的人越众而出,高声喊道:“昭华长公主,我家大王并无恶意,只是想求娶你为王后,只要你与我们走,我等绝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顾澜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高声道:“你们这是求娶还是抢亲?我大安和亲的公主已经前往北戎,尔等如今这么做到底是何意?”

  那统领哈哈一笑:“我家大王神勇无比,一个公主哪里够用?便是那位嫁过人的琼辰长公主,早晚也是我家大王的女人!”

  此话一出,北戎骑兵们全都跟着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历城不过是他们嘴边的肉,现在没攻城,只是给顾澜几分颜面罢了。

  “公主,你若再不自己下来,我们可要上去抓你了!”

  一个北戎骑兵高声喊道,引得其他北戎人也跟着呼喊了起来,号角声响起,北戎骑兵开始冲了过来。

  论起攻城战,其实骑兵并不占优,马匹速度再快,也撞不破土石城墙。

  所以北戎骑兵的目标,就是那看起来并不结实的城门,只要他们能冲进城内,那历城不攻自破。

  而历城知府亦是想到了这一点,等北戎骑兵进入射程之后,先是一轮齐射,继而开始从城墙之上往下丢石头,浇热油。

  因为北戎骑兵并没有攀爬城墙的打算,所以需要防守的范围只限于从护城河冲到城门的一段,历城守卫们准备良多,一时间倒还当真阻断了北戎骑兵想要快速冲破城门的计划,北戎骑兵损失了一些人手,被迫停止冲击,退出了射程之外。

  城墙上的众人此时方才吐出一口长气,可还远不到放松的时候,历城知府赶紧叫人轻点剩余的箭矢、石块和热油的存量,又叫人将事先准备好了的大盾抬上来,以防北戎人恼羞成怒,不再估计顾澜的死活,直接向城墙上射箭。

  北戎骑兵这一退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上许多,直到第二日清晨,他们方才卷土重来。

  而此时,他们一部分人放弃了马匹,抬上了连夜准备好的撞木,以骑兵和弓箭做掩护,再次攻向城门。

  历城的守卫们拼尽全力,一边用大盾抵挡箭矢,一边继续向下砸石头倒热油,然而历城破旧的城门却挡不住那撞木的冲击,当北戎人的撞木抵在城门上的那一瞬间,结局已定。

  轰隆。

  城门被撞木撞倒,连带着城墙都跟着晃了一晃,洞开的城门再也无法阻挡北戎骑兵的脚步,让他们直接冲了进来。

  历城的守卫们全都聚集在城墙之上奋力抵抗,历城知府护着顾澜退守一隅,焦急的道:“公主,臣让人护着您冲下去,在城里躲一躲,不出一日,援军必到。”

  顾澜看着冲到城内后,从台阶一路杀上来的北戎人,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面对精悍的北戎人,历城这些守卫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所谓护着她冲下去,又能有几成胜算?

  就算侥幸成功了,她躲进城内,北戎人搜捡起来,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遭殃?

  “不,我不进城,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们。”

  顾澜回头眺望了一下,却不见有任何援兵的动静,她内心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

  “知府大人,您带人冲下去吧,能保住多少人,就保住多少人,援兵一定会来的。”

  顾澜抽出腰间的匕首,目光绝望却坚定,“我在这里与他们对峙,尽量拖住他们,给你们争取撤离的时间。”

  北戎人要的是她,只要她还在城墙上,那这些守卫和城里的百姓,就还有逃离的机会。

  她是大安的公主,曾受天下供养,如今也到了她该偿还的时候了。

  历城知府豪爽的一声大笑,往日里那儒生之气尽散,亦是拔出了腰刀,大声喝到:“公主与我等同在,我历城守军,誓死不退!”

  话音落下,他便带着守卫们冲了上去,与北戎人战在一处。

  顾澜用力握紧手中的匕首,咬牙看着眼前的拼杀,看着前几日还在说说笑笑的历城守卫们一个个倒下,她想哭,却又死死忍住,因为她不想让北戎人嘲笑,不想让战士们寒心。

  实力的悬殊差距让历城守卫们不得不后退,北戎骑兵统领亦冲上了城墙,带领着北戎骑兵将剩余的历城守卫和顾澜一起困在了城墙一角。

  历城知府浑身浴血,手臂带伤,却还是横刀立在顾澜的面前,死死的挡住北戎人。

  “昭华长公主,你若此时肯乖乖听话,与我等回去,我便放过你身边的这些士兵们。”

  北戎统领自然不怕这些残兵败将,他顾忌的是顾澜手中的匕首,北戎王要的是一个活的大安公主,若是不小心弄死了,回去不好交代。

  “少废话,要战便战,来啊!”

  历城知府大喝一声,坚决不肯让开。

  他也在拖时间,只要他们这些人能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援军就会到了,历城的百姓们就平安了。

  顾澜心中亦是这么想的,她将手中的匕首横在脖子上,声音颤抖却语气坚定的说道:“你们若是再上前一步,本宫就自绝于此,让你只能带本宫的尸体回去!”

  北戎统领停下脚步,似乎是当真怕顾澜自尽,有些犹豫的继续劝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便是到了北戎,亦是王后之尊,何苦如此呢?今日你若是死了,那这些人也须得为你陪葬,你忍心吗?”

  说话间,一个浑身是伤的侍卫被押了上来,而那人的出现,却是让顾澜彻底心凉。

  那是跟着花蔓出去求助的侍卫中的一个,他被擒了,那花蔓呢?出去求助的队伍呢?

  若是他们出了事,那历城,还会有援军吗?

  顾澜的脑中嗡的一声,举着匕首的手臂也晃了一下,北戎统领突然甩出一枚袖箭,正打在顾澜的手臂上,顾澜吃痛之下,匕首滚落在地上。

  北戎统领趁机向前,一把抓向顾澜,顾澜连忙躲闪,却还是叫他抓出了衣袖,刺啦一声,半片袖子被撕开,露出了顾澜莹白的小臂来。

  北戎骑兵们发出一阵呼喊,似乎兴奋极了,而顾澜的心却被耻辱彻底淹没。

  步步逼近的北戎统领眼中带着戏谑和嘲弄,让顾澜意识到,若是自己当真落在他们手里,那她需要面对的,绝不只是要去北戎和亲,还有无尽的羞辱与糟蹋。

  顾澜的背抵上了城墙,退无可退,北戎统领步步逼近,几乎一伸手就能抓到她了,可他却故意停下来,想要戏弄她,看她害怕看她失态。

  顾澜又挪了几步,停在了城墙上用来投掷石块的开口处,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笑容。

  那北戎统领此时方才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想要去抓顾澜,却是来不及了,顾澜踏上那开口处的矮墙,直接倒了下去。

  顾澜没有因为害怕而闭上眼睛,她一直看着天上雪白的云朵,仿佛看到了她心中那人的脸庞。

  表哥,对不起。

  澜儿当不了你的新娘了。

  若有来世,你再娶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