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失而复得, 他没把云乔当做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
他的女孩儿,为何要被别人抱着?!
自然是不爽的。
陆延不想离开,而周浩天也是护妹心切, 两人僵持着,互不相让。
云乔担心陆延会与周浩天打起来,忙道:“三公子, 你回去歇着吧。”她笑靥如花。
陆延突然想起初见云乔时,她也是这般光景。当时她还那么小, 眼睛里有光,亮若星辰。倘若他当时将她一同带去漠北,那该有多好。
如今回想,只觉得心痛如刀搅。
陆延回以一笑, 嗓音沙哑,“好。”
他本不是信鬼神之人,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选择相信。
他的云乔还活着。
陆延离开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周浩天更是忧心忡忡, 陆延彻底离开后, 周浩天立刻对妹妹洗脑, 告诉妹妹,陆家男子有多可怖。
云乔只是笑笑。
她很感激周家。
能借着周小姐的身子活下去,她万分感恩。
上辈子她亲情缘单薄, 而今, 见兄长如此紧张她,云乔抿唇一笑, “阿兄放心, 今后再无人能伤害我。”
她总是能往好的一面去想, 只要活着,一切都能好,不是么?
周浩天欲言又止,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
隔壁定远侯府,三朵金花归来之后,在老太君跟前禀报昨夜情况。
老太君听得津津有味,当即拍案,“好啊!做得好!张太傅那个食位素餐的狗东西!迟早会遭报应。对了,你们还烧了哪些地方?”
三朵金花继续禀报。
老太君这喜欢看热闹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若非年纪大了,她昨夜八成会亲自行动。
今日陆家众人都要过来请安,洗漱换衣过来,皆陆陆续续来到了千秋局。
陆清、陌陌、陆鸢几人都还年轻,精力用不完,一夜不睡根本不会影响身子骨。
众人到场时,陆延也来了。他也换了一身衣裳,下巴的胡渣也捯饬的一干二净,乍一看,仿佛年轻了几岁。
众人眼观鼻鼻关心,都可怜他,也心疼他。
陆延却面带笑意,举杯对陆家众人道:“祖母、二哥、老四,还有老五几人,我以茶代酒,这次多谢你们了。”
说着,陆延一饮而尽。
众人,“……”
陆延又说,“我甚好,无事的。”说完,他又低低一笑,嗓音爽朗。
老太君在内,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吱声。
崔阳也留了个心眼。
楚宜修见状,凑到陆瑾之身侧,嘀咕道:“据说,受了大刺激,人都会失常。三弟该不会是这里出问题了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陆瑾之,“……”
总之,在众人看来,陆延的行为十分反常。
老太君主持大局,清了嗓门,“咳咳……此事告一段落吧,择一好日子,把云姑娘给葬了,她无家无亲,就葬在陆家坟地吧。”
老太君给足了陆延面子。
陆延深懂老太君的良苦用心,他再度起身,给老太君深深鞠了一躬,还不忘道:“祖母,孙儿甚是欢喜。”老天待他当真不薄啊。
老太君,“……”心爱的女子喊冤而死,你欢喜个什么劲儿啊?!这孩子该不会真的刺激过度,伤了脑子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怎么对得起长房?!
一大家子正吃早膳,守门小厮急急忙忙赶来,“老太君,张家派人过来了,说是……说是张家公子病危,让咱们侯府立刻指派神医过去医治,不然就状告陆家昨夜袭击张府。”
老太君正在气头上,闻言,冷笑一声,“状告?去告诉张家人,就说是我老婆子亲口所言,有本事让张太傅亲自来我面前。另外,无凭无据的事,张家若是再信口雌黄,休怪我们侯府不客气!张家自作孽,还能怨谁?!”
“张太傅好歹是帝师,却教出了那个不肖子孙,啧啧!张家家门不幸呐。”
小厮闻言,愣了一下,“老太君,那小的就这么去转告张家人?”
老太君颔首,“不然呢?”
小厮抿了抿嘴,挠挠头道:“好嘞!小的这就去!”他也觉得张家是咎由自取。
饭桌上,众人食不言。
崔阳暗暗呐喊。
陆家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不过,他甚是喜欢。
*
长公主府。
长公主听着陆家的一场喧嚣之后,她在堂屋走了几圈,不由得心惊,自言自语道:“陆家当真去找张家麻烦了?就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张家也太没出息,听说昨夜几乎全府覆灭,却连陆家人的一点把柄都没抓到。”
“张太傅就是怀疑陆家,也毫无办法。”
一言至此,长公主捂唇,噗嗤大笑。
“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玩了。”
“也不知皇上作何感想?”
“看来陆家男子都是情种啊。”
一个为了意中人,直接杀入朝廷命官的府邸。
一个至今不娶。
那陆家家主,更是不惜把昔日宿敌捧在掌心宠着。
长公主悠悠一声长叹,早知如此,她当初若是挑一个陆家郎君嫁了该多好。
罢了罢了,陆家与她同辈的郎君都不在世了。
委实可惜。
*
次日早朝。
周御史搜罗了张度这些年在京城横行的证据,直接弹劾张家,以及张太傅。
不为别的,只因周御史是个实在人,苍狼先生救回了他女儿,他如此做,是为了报陆家的恩。
他厌恶陆家,但也是有恩必报。
一码归一码。
张度如今昏迷不醒,前天夜里被袭击之后,家中不少重要物件毁的毁,失踪的失踪,张太傅已是焦头烂额。再被周御史一弹劾,张太傅面对靖帝质疑的眼神,索性装晕,当场昏倒了过去。
周御史倒不觉得愧疚,但凡被他弹劾的大臣,那都是罪有应得。
退朝时,周御史与陆瑾之并肩走在汉白玉石阶上,他笑了笑,“陆侯,陆、周两家比邻而居好些年了,算是旧相识。当初你们陆家举家搬迁漠北,本官夫人才怀上二胎,而今小女即将十岁,算起来,也是你的晚辈。”
陆瑾之狐疑的看着他,“周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周御史颔首,直言道:“望侯爷能够管束陆三郎,让他莫要再接近小女?”
陆瑾之,“……”
三哥与周家小女郎……?
这二人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么?
陆瑾之沉着脸,“周大人慎言,我三哥不是那种人。”
周御史只盼是自己想多了,又或者是儿子想多了。
他憨笑两声,“那是最好不过。”
陆瑾之轻摇头,只觉得周御史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
三哥决然不会惦记上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这一点,陆瑾之可拿人格做担保。
*
陆延这两天在府上走动时,所有人都对他格外关照。
他将陆鸢与陆绵绵姐妹两人叫到了跟前说话。
见自家三哥气色甚好,眉梢染笑,姐妹两人只当他刺激过度,才导致如此失常。
“三哥,你有事就直说,但凡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
“是啊,三哥,自家人,不必客气。”
陆延笑笑。
“云乔的尸体”已经安葬下去了,可他打算把隔壁那小姑娘带过去祭拜一下,也算是对她自己的过往告别。
周家已将他视作洪水猛兽,陆延没法亲自过去把人带走。
他道:“六妹、七妹,你们去隔壁一趟,想办法把周小姐带出来,我就在巷子里的马车上等着。”
陆鸢,“……”
陆绵绵,“……”
三哥啊三哥,人家周小姐还是个孩子啊!
你要作甚?!
陆家人虽敢作敢当,但这种缺德事不能干呀!
陆延猜出她二人的心思,男人无力苦笑,抬手挠了挠高挺的鼻梁。
云乔还小,他就等。
以前,她苦等他。
而今,他反过来等她。
她还在世上,已经是老天对他莫大的恩赐了。
陆延看向两个妹妹,无奈道:“我不会欺负幼女。”
陆鸢与陆绵绵对视了一眼,两人尴尬笑了笑,“我们没有怀疑三哥,真的!”
陆延,“……”
*
云乔自己愿意配合,故此,陆鸢与陆绵绵没费多大劲,就把她带出了府门。
陆延撩开马车车帘,亲自迎接小姑娘。
云乔提着裙摆,朝着他跑了过来,小手递给了他,直接上了马车。
陆鸢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马车驶离巷子,她才回过身,对身侧的陆绵绵,道:“七妹,我方才好像听见周小姐喊三哥了。”
陆绵绵睁大了眼,“喊了一声三郎,是么?我也听见了。”
陆鸢僵着身子,眨眨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姐妹两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知老太君。
拐骗幼女这种事,他们陆家人绝对不能做!
不多时,老太君闻言后,深吸了一口气,她抬手指了指,“快、快……跟上老三,不要让他做出任何错事出来!”
陆鸢与陆绵绵也被罚跪祠堂。
老太君素来黑白分明,自家人犯错,那也要受惩戒。
*
马车内,陆延打量着小姑娘,唇角笑意不息。
云乔头上梳着两只花苞,绑上了红艳的石榴石,她粉面桃腮,两人差一点就生死两隔,而今已不再含蓄。
云乔的小手被陆延拉着,她笑着说,“三郎,我快十岁了,女子十四及笄,十五就能嫁人。”
她是想告诉陆延,让他等她。
陆延倒是很愿意等,可现在问题有些棘手,他眉目含笑,有些局促,“你不嫌我老么?”
云乔愣了一下,她可不在意这个。
此生若能相守,已是她莫大的福气。
还能活着见到陆延,她再不敢奢求其他。
云乔旋即莞尔一笑,“三郎如斯俊美,宛若天人,哪里老了?我倒是觉得,三郎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我可得看紧了,不然会被其他女子抢走。”
陆延很想抱抱云乔。
可一看对方还是稚龄孩子,他委实下不了手。
陆延放开了云乔的小手,保持了些许距离。
他清了清嗓门,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孩子上了心。
他反复告诫自己,云乔不是孩子,她的芯子是自己的红颜知己。
如此一番洗脑,陆延才能勉强接受自己今日把云乔带出来的事实。
两人来到陆家坟地,新添的那座坟就是云乔的,碑上刻字,是陆氏云乔,这便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云乔自己给自己上了一株香,仿佛是在告别过去,从今往后,她是周家小姐,可以以一个体面的身份接近意中人了。
不消片刻,陆、周两人都有人赶了过来。
陆延与云乔被火速“拉”了回去。
这下,无论是陆家,亦或是周家,都坐不住了。
周御史亲自登门侯府。
老太君命人泡了茶,陆瑾之也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打了一把掌,再看向三哥与周小姐,这二人还时不时对视一眼。
陆瑾之,“……”
作者有话说:
陆瑾之:(不久之前)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陆瑾之:(现在)我什么都没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