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之收敛神色, 捏着楚宜修手腕的力道忽然稍稍加重。

  她还有事瞒着他!

  但陆瑾之并没有继续质问。

  楚宜修吃痛,嘶了一声,嗔了一眼男人, “啊——夫君,你讨厌!”

  她此言一出,两人俱是怔了怔。

  楚宜修佯装娇软美人太久了, 一时间改不过来,方才这一声娇嗔, 世间男子哪个不喜欢?陆瑾之此前也没想到,他竟会好这一口。

  楚宜修悔了,瞥过脸去,忽略男人灼烫的目光。

  陆瑾之呵笑一声, 他似乎什么都懂,“夫人, 等三五日之后,你的月事完全好了,再叫给为夫听。”

  楚宜修, “……!!”

  她不要面子的?

  陆瑾之又提及一桩事, “夫人啊, 你我如今是同盟,自当夫妻同心,你带出京城的财物, 我已命人搬回来, 为夫暂替你保管。另外,你母亲那边, 你也多多走动, 探查她的打算, 但不可留宿。”

  长公主府的小白脸太多,陆瑾之不太放心。

  楚宜修感觉到有人挠她的手心,她只能应下,“我知道了!”愤愤然。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也是万没想到。

  她本该与陆瑾之,亦或是陆云天,老死不相往来的。

  如今,却又莫名其妙成了同盟。

  陆瑾之离开海棠斋之后,楚宜修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她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丢了自己不说,还丢了金库!

  再反观陆瑾之,他倒是赚得钵满盆盈!

  楚宜修望着屋顶的祥云雕纹发呆,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

  *

  几日后,老太君大寿。

  这是陆家从漠北归来后,操办的第二桩大事。

  陆瑾之与楚宜修大婚时,陆家将帖子送达了京城所有大小官员家中,登门道喜之人只有一小半。

  这一次,陆家依旧给所有京城官员都送了帖子。

  老太君一门心思只想敛财,至于过寿这种事,她根本不在意,无非只是个敛财的由头。

  一大早,长公主就携重礼登门了,单单是装贺礼的木箱子,就足有十来只,出手可谓是阔绰。

  长公主从长安街沿途抵达定远侯府,引来无数百姓的侧目。

  众人揣测纷纭。

  若非当年长公主打开城门,放了靖帝入城,也不会间接害死陆家几位老爷。

  而今,陆家非但没有报仇,琼华郡主与定远侯还夫妇恩爱。

  委实叫人想不通。

  陆家还没报仇。

  琼华郡主也还没香消玉殒。

  总之,大家的揣测皆没有实现。

  长公主隆重登门,还自带了敲锣打鼓的队伍,一路上毫不热闹。

  抬贺礼的男子,皆是容貌俊朗的男宠,一应魏晋时期的穿扮,长公主所到之处,万众瞩目。

  老太君闻言之后,愣了一下,亏得小厮再度禀报,“是长公主的男宠抬来了贺礼。”

  老太君暗暗松了口气。

  她差点以为,长公主给她送来了男宠!

  她一把年纪了,可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下英明全毁。

  老太君摆摆手,吩咐道:“去把郡主请来,再让陆家女眷都过来作陪。”

  老太君亲自迎接长公主。

  见到长公主时,老太君一阵眼花缭乱。只见,除却长公主之外,她身后随从皆是容貌俊朗的年轻男子,众人朝着她行跪拜大礼,排面盛大。

  这场面让老太君有种生不逢时的错觉。

  长公主走上前,一把抓住老太君的手,“亲家呀,今日你大寿,本宫早有准备,本宫祝亲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年胜过一年!”

  老太君坚强的笑了笑。

  长公主的这张嘴啊,真让她招架不住。

  今日登门宾客诸多,也不乏有各方势力的探子,老太君不露声色,拉着长公主的手,就是一番热情寒暄。

  “殿下能来就好,无需这般破费。”老太君笑着说。

  长公主摆摆手,“哪里破费了,也才区区十万两而已!”

  老太君这下发自内心的笑了。

  十万两啊。

  甚好。

  下月的军饷又有着落了。

  老太君喜笑颜开,“我说郡主为何那般讨人喜欢呢,原来都是随了她母亲啊。”

  长公主捂唇窃笑,“还不都是亲家您管教的好,那丫头未出阁之前,就是个不省心的。”

  老太君与长公主互拍马匹,不亦乐乎。

  萧氏在一旁也插不上话。

  她记恨长公主,可真要算起来,她夫君是在先帝跟前自刎的。

  先帝大势已去,便是没有长公主打开城门放了敌军进来,后面的事也还是会发生。

  可萧氏看着长公主就觉得不顺眼。

  她与长公主一般年纪,但早已是个吃斋念佛之人,这长公主倒是艳福不浅,身边的男子堪比三宫六院。

  萧氏偷瞄了几眼抬箱的美男子们,不由得面红耳赤,这这……好歹衣裳穿戴周全呀,领口都露出来了!

  *

  这厢,楚宜修慢吞吞的从海棠斋出来。

  这回并非是她故意佯装柔弱,而是她当真柔弱。

  从扬州那晚开始,陆瑾之就没歇过,她这阵子以来都处于睡了醒,醒了又睡的状态,加之月事影响,她整个人蔫巴无力。

  半道上遇到了陆鸢与陆绵绵姐妹二人。

  她二人之前被陆瑾之派出去寻找楚宜修,已然黑了一圈,如此就衬得一双眼睛更是炯亮。

  却见楚宜修肤若凝脂,较之刚出炉的豆腐脑,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陆鸢与陆绵绵诧异了。

  四嫂嫂也是长途跋涉归来,非但没黑,反而更是俊俏了。

  老天爷也忒不公平!

  只见,楚宜修身着蝶戏水仙裙衫,臂弯的鹅黄色薄纱披帛一路逶迤,并蒂海棠花步摇缀了一颗一颗水滴翠玉,正好点缀眉心。垂云髻露出雪腻纤细的脖颈,上面还有明显的红痕,楚宜修嫌热,也不遮遮掩掩,反正陆瑾之与她琴瑟和鸣之事,已是满城皆知。

  陆鸢与陆绵绵看呆了。

  就算只是看着楚宜修走路,也别有一番风情。

  这个时候,蔷薇也从后院走来。

  三个尚未婚嫁的姑娘,就这么盯着楚宜修看,挪不开目光。

  陆鸢暗暗心惊,难怪四哥也会招架不住,四嫂嫂就是个活生生的妖精啊。

  蔷薇抿着唇,看着楚宜修的眼神,有怨恨,也有自卑。

  楚宜修悠悠抬眼,直接望向蔷薇,慵懒道:“表妹呀,你倒是争点气。”去勾搭陆瑾之呀,你看着我作甚?!

  蔷薇一愣,完全不明白楚宜修的意思。

  她为何要争气?

  陆绵绵蹭到楚宜修身侧,“四嫂嫂,你这脸上可涂了什么东西?我怎样才能像你一样白皙?”

  陆鸢也来了兴趣。

  没有哪一个姑娘愿意黑黝黝的。

  楚宜修嗤笑一声,又看向蔷薇,“表妹,你也想知道么?”

  蔷薇努努嘴,也凑了过来。

  楚宜修拉着姐妹三到一旁凉亭下分享美肤小技能,暂时并不太想去千秋局。

  以楚宜修对长公主的了解,她那个母亲正在演戏呢,嘴里没一句真话。

  *

  定远侯府今日有不少宾客登门贺寿。

  皇家几位天潢贵胄也来了。

  陆渊不利于行,陆瑾之是个行径古怪的家主,故此,就由陆延在府门口迎接宾客。

  云乔携礼登门时,陆延亲自领她去熟悉府邸,让管家接着站在门口迎客。可见,陆延对云乔十分重视。

  云乔也知道陆延的用意,他是担心有人挤兑她。

  毕竟,她是风尘女子。

  云乔有些过意不去,“三公子,你大可不必管我的。”

  陆延儒雅一笑,“是我让人给你送了帖子,岂能不管你呢。”

  云乔立刻紧张了。

  她总能感觉到陆延对她有所不同,可她又深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与意中人有善终,她更是不想给陆延添麻烦。

  陆延又笑着说,“走吧,带你熟悉熟悉陆家。”

  云乔一边走,一边拧紧了帕子。

  她这样的人,只怕以后不会再登门侯府,她为何要熟悉陆家?

  陆延没有挑破,她也不问出口。

  二人一左一右走着,即便不说话,也似乎十分有默契。

  他懂她的窘迫。

  她也理解他的一片心意。

  楚雪迎跟过来时,亲眼看着这一幕,近乎失控,“站住!”

  云乔驻足,陆延眉心稍稍一蹙。

  二人俱转过身来。

  站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甚是还有一些夫妻相。

  楚雪迎气鼓鼓的,又跺了跺脚,“你们太过分了!”

  丢下一句,她又转身就跑。

  陆延摇了摇头。

  这五公主还是去喜欢别人吧,他可受不住。

  不是一样的人,没法融洽。

  楚雪迎来时匆匆,去时更加匆忙。

  云乔看得出来,其实五公主是个好人,只是性子骄纵了些,不然,以五公主的势力,早就寻她麻烦了。可五公主好几次试图接近她,也只是远远的看着。

  云乔眸中掠过一丝伤神,又看一眼陆延。

  三公子也该娶妻了。

  她日后便很少有机会与他品茗言欢了吧。

  云乔心中密密麻麻的酸涩,表面上浅笑嫣然,“五公主倒是对公子格外不同。”

  陆延只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什么,抬手替云乔拂去鬓角发丝,云乔一愣,侧过身,避开了。

  陆延拧眉,亦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行为到底对不对。

  云乔面颊染霞,内心小鹿乱窜。她明明渴望,可她也深知自己身份卑微,三公子值得更好的人,她不过就是画舫的一介卖唱女子。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这厢,陆清已偷看了半天,却见陆延与云乔又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走,两人之间隔开了些许距离。

  “……”

  四哥与四嫂过于火热,三哥这里也太磨磨唧唧,喜欢就亲她呀!

  陆清并非故意偷看,他只是心中烦闷,想找个地方安静片刻,谁知会正好目睹这一幕。

  男子与女子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

  他都快糊涂了。

  若是让他选,他肯定喜欢四哥与四嫂的相处模式,一言不合就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