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色令智昏>第11章 五(下)

  虽然闻萧悦跑掉了,但地上躺着那几个家伙还没有跑掉,所以韩绮澜便派人把这些人抬回御史台,仔细审问才知道这些人几乎全都是官居三品的将军,不是自己这四品官员能够审的,於是便把御史台沈大夫也叫过来帮忙。

  这才知道这些男人全都是闻萧子龙的旧部,刚才在天香楼里遇见闻萧悦在等人,一言不言便打起来,虽然他们的言辞一致,都是说是闻萧悦先出言侮辱,继而动手,而闻萧悦也看似是那种会以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可是韩绮澜终究是对此事有点保留。

  审问结束之後,韩绮澜便把这群开罪不起的大人物都送出御史台,回来时只见沈大夫正在整理着纪录,便问道:「所以此事就这样结束吗?」

  「当然不是,身为将军当街鬥殴,罪加一等。」沈大夫头也不抬地说道:「陛下最为痛恨以权谋私,仗势欺人之辈,地位愈高的官员,陛下对他们的道德要求就愈高。」

  「陛下倒是跟其他皇帝不一样。」韩绮澜帮忙整理着纪录,说道:「不过闻萧大人胆子真大,连他父亲的旧部也胆敢挑衅,甚至以一敌六。」

  沈大夫瞧了韩绮澜一眼,说道:「听你的语气,倒像是觉得闻萧大人是逞匹夫之勇的人。」

  「之前他不也有跟湘王殿下在太子府打起来吗?」韩绮澜暗暗腹诽,长着一张绝色冰山美人的容颜,性格却像般烈火般暴躁冲动。

  「闻萧大人跟湘王殿下是自小都合不来的,每次见面都得打上一场,但闻萧大人对着其他人的态度其实挺好的,尤其是他身为太子殿下的心腹,行事不得不顾着太子殿下的面子,总不能让他丢脸的。」

  韩绮澜心道,所以打牧流风就是牧似云默许的吧……

  「所以你觉得这次挑衅的人未必是闻萧大人?」

  「闻萧大人性格冷傲,出身又如此高贵,几乎没有在军队吃过苦就已经有现在的军阶地位,许多人也不服他的,以前大家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也对他有几分恭敬,现在他父亲不在了,他的兵力又被分走了大部份,大家都觉得闻萧家是要失势了,所以就来棒打落水狗。」

  「可是闻萧家毕竟是几百年的簪缨世家……」

  「陛下最讨厌那些豪门世族盘根错节的关系,这十几年有多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家是被他亲手拉下马的,当年尹后就是贫农之女,跟朝廷没有丝毫关系,陛下是刻意不想跟那些贵族扯上姻亲的。」沈大夫把卷宗叠好,说道:「陛下跟已故闻萧大人是青梅竹马,加上那位闻萧大人忠诚正直,陛下对他自是极为宠爱的,但他对於闻萧家可没什麽好感,据说当年已故闻萧大人的妹妹就是被他下令废了武功再逐出京城的。」

  韩绮澜正在思考着这些关系时,头脑不知为何突然剧痛起来,他痛得脸色惨白,不禁以双手抱头,沈大夫见状便惊道:「韩大人你没事吗?」

  「没什麽事,就是……最近老是闹头痛。」韩绮澜强笑道:「明明以前身体还不错的。」

  闻萧悦和父亲的旧部在闹市动干戈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毕竟是仅次京城第一美人牧流风的存在,无论是做什麽事都足以成为大家的焦点所在。

  翌日韩绮澜前往闻萧府去拜访闻萧悦,顺度想从他嘴里获取些关於昨天打斗的证供,没想到门卫却说闻萧悦去了军营,估计要过一阵子才回来。

  韩绮澜正想转身离开时,却看见一匹白马缓缓地从街道的另一边走来,马上站着一个男人,本来的白衣现在却是血迹斑斑,但男人依然挺直腰板坐在马鞍上,正是闻萧悦。

  「闻萧大人……」韩绮澜吓了一跳,他立即迎上前,只见闻萧悦脸色苍白,嘴角都是血迹,似乎是受了什麽重伤。

  「韩中丞?」闻萧悦眯起眼睛看着韩绮澜。

  「你受伤了吗?」韩绮澜连忙叫门卫把闻萧悦扶下来,闻萧悦却只是翻身下马,动作也没有昨天那般曼妙。

  「刚才在军营里受了杖刑,并无大碍。」闻萧悦一走近韩绮澜,韩绮澜才发现他後面的衣衫几乎都被血染成红色,估计背部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

  「快点把闻萧大人送进去!」韩绮澜顾不得自己跟闻萧悦其实并不熟悉,立即就扶着他的肩膀走进闻萧府里。

  五十军棍,光是听听都觉得背脊发痛,然而闻萧悦竟然在受刑之後还能骑着白马回来。

  韩绮澜把闻萧悦扶到房里,又命下人快点把大夫叫来,然後坐在床边说道:「闻萧大人,下官是奉命来找你的。」

  韩绮澜真的很怕摔下马,所以一直都挺直腰板坐着,过了片刻才明白牧流风在暗示什麽,但此刻人在砧板,唯有说道:「殿下你找了错误的对象调戏了。」

  「本王没有调戏你啊。」牧流风索性抱着韩绮澜的腰肢,娇嗔似地笑道:「韩绮澜你满脑子都是坏水。」

  「下官不敢。」

  牧流风猛地一挥马鞭,黑马提步往前狂奔,韩绮澜不禁低声惊呼,整个人失重似地往牧流风怀中倒去,牧流风一拉疆绳,黑马又安静下来。

  「那是……投怀送抱吗?」牧流风曲起指节,轻轻碰着韩绮澜的脸颊。

  「殿下……请冷静一下。」韩绮澜伸手想扶些东西,却摸到牧流风的大腿上,似乎碰到什麽硬绑绑的东西,他吸了口气,说道:「殿下你还真的是年轻力壮。」

  「要不要试试?」牧流风忍不住大笑道。

  「不,谢谢,下官自己也有。」韩绮澜没好气地说道。

  二人就这样笑笑闹闹地来到城郊,韩绮澜问道:「殿下刚想说是要来踏青,请问殿下想去什麽地方?」

  牧流风稍稍一怔,韩绮澜见他没有回答,便问道:「怎麽了?」

  「刚才本王还打算一人来这里散心的,但看见你之後就头脑发热把你带过来了……」牧流风失笑。

  「是只能一人去办的事吗?」韩绮澜立即坐起来说道:「下官可以步行回去的。」

  高贵的湘王殿下对於怀中的男人突然没有经过自己的批准感到非常不满意,他不着痕迹地刻意让黑马踩过几颗碎石,韩绮澜果然又被这样一晃掉回牧流风的怀中。

  「没什麽,反正都来了,你去看看也可以。」牧流风暧昧地笑道:「连墨珑都没有来过呢,你是除本王以外第一个人来这里的人。」

  韩绮澜有些不祥预感,牧流风却突然敛起笑容,看着前方说道:「到了。」

  那是树林里一个小小的土丘,上面写着的「牧门尹氏依依之墓」。

  「那是本王的母后……」牧流风见韩绮澜一脸惊讶的模样,便解释道:「母后当然是葬在皇陵里的,可是那里守卫森严,而且阴森恐怖,本王也不喜欢去那里看望母后,所以便向母后的贴身宫女拿了些她以前的衣服发饰葬在这里,当作是衣冠冢。」

  牧流风从马上系着的布袋里拿出一束花,淡淡地说道:「而且本王听那个宫女说,母后生前不太喜欢宫廷生活,估计她比较想长眠在这里。」

  韩绮澜不自觉看着牧流风秀丽的侧脸,听说尹后跟他长得很相似,估计也是个难得的美人,怪不得陛下会那麽喜欢她。

  「尹后若是在生看到你也会很高兴的。」韩绮澜只能乾巴巴地安慰。

  「真的吗?」牧流风媚眼如丝地看着韩绮澜,说道:「你也应该知道陛下和兄长大人并不喜欢本王,许多人说本王只有一张脸而已。」

  韩绮澜想了一阵子,说道:「一个人的成功不是按照这种东西来计算的。」

  「那按什麽来计算?」牧流风轻声说道:「按照本王是否能够成为皇帝?」

  虽是说大逆不道之言,但牧流风的语气依然云淡风轻,韩绮澜看着他的脸容,却看不出对於权力的迷恋。

  「殿下有许多可爱之处,下官觉得……太子殿下和陛下性情相似,殿下却应该是跟尹后相似的。」

  「哦?」牧流风走上前,背负双手笑道:「本王要听你称赞本王。」

  「殿下是个性情中人……」韩绮澜迟疑了片刻,说道:「能够成为殿下亲近之人一定是很幸福的事情,因为殿下对於自己喜爱的人极为宽容,而且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柔……这是下官做不到的。」

  过了半晌,韩绮澜也没有得到牧流风的回答,他还在等待着牧流风在嘲笑自己拍马屁,没想到一转头却看见牧流风正红着脸看着自己。

  「殿下……」

  「你怎麽把本王说得如同软弱女子?」牧流风抿着嘴唇,急急地道:「本王从来也不觉得自己对身边的人有多温柔,就算要说优点也该说本王外貌出众,武功高强才对……本王可从来没有输给闻萧悦那个混蛋!」

  「那也许是下官不理解殿下而已。」韩绮澜微笑着说道,牧流风看着他那疏离的微笑,心里不知为何有点着急,他不自觉伸手抓着韩绮澜的手臂,说道:「你也是本王亲近之人,所以你说本王对你很温柔?」

  韩绮澜想起牧流风当天在皇宫无助地哭泣着请求牧似云原谅的模样,便不着痕迹地抽开衣袖,礼貌地微笑道:「下官哪里配得上当殿下亲近之人?」

  他顿了顿,不知为何又加了句:「除了王爷和臣子的关系之外,顶多就是想要尝试一下的关系吧。」

  牧流风刚想否认,却又不知道该怎麽否认才对,因为韩绮澜其实说得没错,所以他便没有再说话。

  韩绮澜只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勉强,他转过身说道:「殿下想必有体己话想跟尹后说的,下官先到一旁等候的。」

  牧流风还没有回答,韩绮澜已经走到一旁的树下坐着。

  韩绮澜刻意藏在黑马的屁股後,这样牧流风虽然看不见自己,但自己却能够看见他,只看见平日总是任性又骄傲的牧流风难得放柔脸容,对着自己的亡母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偶尔甚至会手舞足蹈。

  明明就是个小孩子。

  连韩绮澜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变得如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