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林诗认真地看着他,“我没必要骗你,也没必要骗任何人。我曾经动过要收卫卿入宫的念头,但我知道他是个好将才,留他在身边是因为没有信重之人,可若要他入宫,再不能一展抱负,就是真正的耽误他了。所以我……有机会调他出宫,去四处走走看看,好回来做个重臣。”

  “我并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反而是我自己,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齐承墨的唇翼微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话还只是在脑海里想了想。但很快,林诗就开口告诉了他。

  “我也许该告诉你,人应该往前看,不必刻意回首留恋过去的时光,因为回不去了。就像你来了巫雪,再也回不去陈国。实在该一心想着自己的以后,不必再为陈国做丁点事,只为巫雪国好,做巫雪国的人。可这些话又说不出来,也不愿说出来。我倾慕你,也想讨你的欢心,但因私废公乃是国主大忌讳,为了巫雪国,牺牲自己本是在所不惜,不过牺牲你,总让人心疼。但我顾及陈国,陈国的国主并不会顾及巫雪。总不能为了你,做个巫雪国的罪人吧。”

  林诗叹了口气。外面的宫人在风中摇摆了一下,灯熄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太过微弱,愈发显得周围幽深冷暗,寒风刺骨。

  虽然两人同住一宫,但晚上,齐承墨还是以林诗怀孕,不便打扰为名,各自睡了一间。寝宫里来往的宫人都谨小慎微,轻声细语,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白术也是如此。他默默地看着齐承墨上了床,熄了蜡烛,然后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一个字也劝不出来。

  分明在上车的时候,生气的是林诗,担忧的是齐承墨,可过了没一会儿,两个人下车的时候,就调换了过来。明明是两个人并排,却走出了楚河汉界的味道来。林诗的眼睛偶尔还能落在齐承墨的身上,但齐承墨的眼睛却不知看向哪里,无论做什么都弑魂落魄,连有人叫他都不曾听闻。

  “吱嘎”白术正在想着,外面的大门忽然响了一声,很轻,但也很刺耳。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穿着软底的布鞋,几乎没有声息。

  “谁?”白术低喝了一句,顺手抄起旁边的烛台。不是他多心,实在是这两日的气氛太过古怪,总觉得要闹出大事来。

  “嘘。”借着窗口漏进来的一丝光亮,白术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脸。竟然是林诗。

  她偷偷摸摸地来什么?

  白术悄悄把烛台背在身后,往大门方向又看了一眼。出了林诗,并没有旁人进来。

  “殿下睡了吗?”林诗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凑近了才有一股子淡淡的味道,有点像草药,带着清苦安神的味道。

  “还没有。”白术摇头,前一刻,他还听见了床上的叹气声。

  “你去吧,我陪陪他。”林诗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拉开帘子,却看见一个闭着眼睛,呼吸轻缓,好像早已沉睡的齐承墨。

  装睡?林诗把香囊挂在床帐的外面,自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齐承墨不想看见林诗。齐绾儿的出现又给了他些许的错觉,好像他努力一次,或者想一想法子,就能偏离上辈子的命运。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到底不是第一次发生,他又不敢肯定,自己的举动是否会加速厄运的发展。

  好像上天真的站在了林诗这一边,无论他做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林诗得利,和上辈子差不多,没什么改变。

  “真的睡着了?”齐承墨逼着眼睛,听见林诗的声音在耳边,不远,但也不十分近。

  她到底来干什么?不是还怀着孕吗?齐承墨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人生气,就是胸口多了一处火,聚拢成一团气。

  “我睡不着。想要跟你说说话。”林诗看着齐承墨散落的头发,生出了点点的玩闹之心。要是她把头发放到齐承墨的鼻子里,他一定不会再装睡下去,但一定会生气。她是来哄人和好的,不是来惹人生气的。尤其是这么幼稚的举动。

  “有人捉到了陈国来的死士,严审之下,把所知的一切都招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齐绾儿来巫雪,入上京的目的。就是想要伺机行刺,搞乱巫雪。”林诗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然后拾起齐承墨的一缕头发,轻轻扫过他的鼻尖。

  痒痒。齐承墨鼻尖痒得厉害,忍了又忍,还是打了个喷嚏。

  “阿嚏。”

  涕泗横流。

  自觉丢脸地齐承墨终于睁开眼睛,默然又无语地看了林诗一眼,然后翻过身,掏出旁边的手巾,擦了擦脸。

  “你不怕我现在就去命人将她送到地牢里?”林诗借势躺在了空出来的一边,钻到了齐承墨的被子里。

  真暖和。

  “你不会的。你还想靠着她,钓出更大的鱼来。”齐承墨本来不想理她,但转念就想起了那个鼓起来的肚子,到底没忍住转回过身,还摸上林诗的肚子。

  “这么晚了,你还瞎折腾。就算是胎位稳固,也要小心谨慎。毕竟月份还小。”齐承墨一摸上去就开始后悔刚才的装睡,把林诗的手冻得这么凉。

  “不生气了?”林诗转向齐承墨,和他脸对着脸,“明知道我要利用你妹妹,还不生气?果然如此,无论男人心里想得如何好,只要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两家人。况且,她本也只是想利用你,推自己的亲哥哥上位。”

  “你都知道些什么了。”齐承默担忧,他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前几个月我们办婚礼的时候,不是叫特使带过去一位巫医,为陈国国主调养身体么。”林诗一说,齐承墨就想了起来,“走的时候说好了,每个月上下两旬会按照规定的日子给巫雪国寄信,也算报一个平安。从上个月开始,寄信的日期就开始不对,信里的内容旁人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但暗语写得乱七八糟,应该是出了事情。他在之前的信中曾经写过,陈国的国主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要是好好调养,还能再撑个三五年。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杞地刚刚纳入国中,万事也刚刚开头,这时候最好是能风平浪静,安稳几年。因此我才命人遣了巫医尽力救治陈国国主,只希望能安静一段时日。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我想得太好了。”

  “我大哥,他也年过三十了。”再拖下去,皇长子的名分反而鸡肋,越来越多的目光会投到年轻受宠的皇子身上。而他现在已经离储位越来越远了。

  齐承墨默默抱上林诗的肚子,闭上了眼睛,“梦泽曾经找过我,暗示你怀的,是卫卿的孩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齐绾儿一个刚来两天的小丫头,就知道质问自己和卫卿的情谊了。林诗闭上了眼睛,闻着床头的药香,渐渐放松了身体。

  原本没有半点困意的齐承墨也觉得眼皮沉重,闭上了眼睛。

  齐绾儿一睁眼就被人捂住了嘴。

  “公主殿下,小人奉大殿下之命,来给您送药和令牌的。”一个蒙面的男人把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放在了齐绾儿的枕头旁边,“等到那个女人死了之后,您就直接去附近的偏殿,换上宫人的衣服,然后拿着令牌从西门走。一出西门就能看见连着的三家商铺,您出来后所见的第一家酒楼里就有我们的人。您去了之后,只要把这个令牌拿给掌柜的,自然会有人安排您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