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经历过一遍的齐承墨眼中,区区一个田岐叛乱根本就激不起多少水花。相比之下,林诗状告长安君,更令这朝廷动荡。

  “怎么不说话?是不想写?”林诗见齐承墨低头不语,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论身份,算是弃子,写了恐怕也没用,况且他也并不十分愿意。

  “太女殿下所命,承墨自然不敢不应。只是承墨人微言轻,未必能要来粮食。”粮食要不来,但巫雪国的情况却可以名正延顺地多写两句。齐承墨心里想得极美,但面上还是一片为难神色。

  “那便算了。你刚来巫雪国,这时候写信回去也不好。”林诗偶尔心软,没有坚持。倒叫齐承墨一句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也咽不回,不上不下,半天才缓过来。

  正在齐承墨绞尽脑汁,想把这事儿圆回来的时候,外头又有人来报。

  陛下召三皇女进宫了。

  “陛下召我做什么?”三皇女林菀晕头转向。昨天出城回来的早,晚上多饮了两杯,现在还头疼。

  “殿下进了宫,就知道了。”传旨的内官也没想到三皇女一副迷糊模样,这两日宫里宫外都吵翻天了,她竟还有心思喝酒?怪不得人人都说三皇女无心储位,看这模样,确实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

  “这是自然。”三皇女扶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侍从,“去把我书房里的太傅留的功课拿来。若是陛下问起,我还能回复一二。还有田岐的,田岐的地方志,你找找,我记得在何处翻见过来着……还,还有什么,我想想……”

  “殿下,陛下急召,耽误不得。”传旨的内官见三皇女这模样,简直没眼看。就算是要考教她,也不必这般慌张。虽然陛下不曾明说,但平日里言谈赏赐,都是喜欢三皇女的,也不知道她是听了谁人的谗言,竟跟老鼠遇见猫似的。

  “行吧,那有什么就拿什么。”三皇女磨蹭了半天,好容易上了车,刚想看字就觉得头晕眼花,止不住地反胃。只能放下书本,闭目养神,嘴里又含了沙糖,方才好了一些。可不知不觉之间,又昏睡了过去。

  宫墙内苑,长安君终于换回了平日的常服,等在三皇女觐见的必经之路上,抻着脖子,等她进宫。

  “殿下,三皇女来了。”报信的小宫女低着头,对着长安君深施一礼,便快步跑开。她都听说了,昨晚那场大雨是因为长安君赌咒发誓,说没有谋害太女殿下,否则天打雷劈,而后才引来的。虽然管事的姑姑不许她们多嘴,但宫里也早已传遍了,现在谁人见到长安君都不敢离得太近,生怕他挨雷劈的时候牵连到自己。

  “走吧,咱们迎迎。”长安君自然觉察到宫人们对自己的变化,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还想给自己多增加一点筹码。

  三皇女停了车才发现,仆役拿来带“田岐”字样的书卷是本诗集,上头都是歌咏田岐风光和战事的,根本没什么开荒治理和风土人情。不过左右她也没时间看,也并不十分遗憾愤怒。

  “算了。”三皇女一边空着手往里走,一面安慰自己。昨天送了吃食和诗集进宫,说不定陛下只是例行赏赐,顺便关怀一下自己,未必就要和朝政扯上关系。有太女殿下和二皇姐在,应该……不会找到她头上来吧。

  “林菀!”怕什么来什么,这宫里这么称呼她的,也就只有长安君了。

  扭头一看,果然是他。

  “见过舅舅。”三皇女双手一礼,顿时酒醒了不少,“舅舅也是被陛下宣进宫的?”

  “呵,你倒是会装傻。”长安君根本没想过三皇女会不知道自己的事儿,脸色猛地一沉,继而又想到自己有求于人,到底还是勉强扯了个笑脸,缓和道,“我是进宫来自辩的。太女说我使人给她下毒,都闹到宗人府里了。你不知道?”

  “是昨天的事儿?”三皇女立时整个人都精神了,眼睛也睁大了一圈,见长安君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忙解释道,“我昨天出城了,回来的时候太晚,也没听说这个。”

  怪不得昨晚长吏非要求见,原来竟不是因为田岐叛乱的事儿。

  “我来,本也不是想说这个。”长安君觑着三皇女的表情,见她惊讶得不似作伪,心里也相信了她。虽然总觉得这三皇女傻了些,但利用起来,也很是顺手。

  “您说。”三皇女忙道。

  “前些日子,太女殿下曾使人与我门下走动,又亲自来我府上,就是想与我亲近一二。你也知道我和她合不来,自然婉拒了。没想到,她竟因此记恨上了。我清者自清,倒是不怕。只是怕你二皇姐性子急,再去寻太女的麻烦。因此想叫你帮忙带个话,叫她不要冲动行事。”长安君说到此处还叹息了一声,似乎真与二皇女舅甥女情深。

  “好。”三皇女一头雾水,就这点事儿?

  “你这是要去见陛下?”长安君没等到三皇女的宽慰,只是说个好就完了。这时候,不应该再加上两句“我相信舅舅”“舅舅放心,陛下自有圣断”或是“天理昭昭”之类的话么,这几天不见,怎么人还变呆了,连话也不会接,逼得他只能自己硬问。

  “是。”三皇女点了点头,“舅舅也有话要带给陛下?”

  “没什么,随口问问。”长安君等了许久也不见三皇女继续,只好道,“我也是从小看你到大的。你也快过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你小时候喜欢夜明珠,陛下不给,还是我寻来的。”

  “舅舅说的是。”三皇女半点也不想掺和进来,她明明已经准备好闲云野鹤了,就不想掺和到两位姐姐中间,包括长安君的事儿,“就不麻烦舅舅了。陛下急召呢,这时候都有些晚了。”

  眼看着三皇女边说边走,长安君也阻拦不得,只好看着她的飞奔的背影气闷。本想与她叙叙旧,没想到跑的比兔子还快。

  “见过长安君了?”等到三皇女进了殿,皇帝见面第一句就问了这事儿。

  “刚在宫门口看见的。”三皇女提着心,难道刚才自己说错话了?喝酒误事,她这脑袋怕还晕着呢。

  “他的事儿你少掺和。当初朕叫他进宫,本意是想叫他看护太女,可他得罪的人多,朝臣纷纷上书,说怕教坏了储君。因此才只让他看了老二一个。没想到,他还记这这些事儿,这几年鼓着劲儿叫老二和太女斗,弄得朝野乌烟瘴气。一个小小田岐的统兵将领都定不下来,着实叫人烦心。”皇帝说到此处,慈爱地看着跪着的三皇女,缓缓道,“你可想要建功立业,出京去走一遭?放心,朕遣陈老将军的义子,裨将陈放放陪着你去。朕已经考教过她,掌事、兵法、操练、钱粮都很有章法。你去,也不过是坐镇而已。”

  “儿臣从未想过。”三皇女没好意思开口,这分明是二姐的人,如何能听她的?

  “还有巫女见山。她已经带着人往田岐去了,若不遣一位皇女,一个陈放放,也压不住她。”皇帝话说得很直,但三皇女还是不敢应承。

  除了太女林诗,就算是二皇姐,也未必能压住巫女见山啊!

  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