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些日子,看起来丰腴了不少。”陈国使臣到东宫之前,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奄奄一息,身娇体弱的齐承墨。谁想到,脸上还养出了肉来。

  “是吗?”齐承墨低声笑了一下,确是,和上辈子相比他过得好了不少。没有被禁足,也没有被下药,又巫医照料着,除了他自己折腾出来的伤,几乎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也许是东宫的风水养人吧。”齐承墨看了眼白术,白术立时心领神会,带着屋里服侍的人一起退了出去,而后自己牢牢地守在门口,目视前方。

  “殿下唤下臣来,所为何事?”一见这架势,陈国使臣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了。希望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儿,比较图一举一动也有不少眼睛看着,要是惹怒了巫雪国的女皇和太女,怕也要横着回陈国去。

  “两件事。第一件,是帮我把这封信带回国去,交给我师傅,太子太傅。”齐承墨从袖子里掏出早上现写的一封信,递给他,“不难办吧?”

  “殿下放心,臣一定带到。”陈国使臣在齐承墨大婚后便要回陈,自然事顺手的事儿。不过,他低头看了眼信上封的青叶,有些疑惑。这自家殿下为何要用巫雪国的手段。

  “第二件,是帮我送一个人入巫雪国皇宫。”齐承墨趁热打铁,直接从另一个袖子里掏出枚龙纹玉璧来,塞到陈国使臣的手里,“这些是给你上下打点的。你放心,也是陈国人,你也见过,就是随侍的宫人秦喋。我看他乖巧伶俐,与众不同,才想把他送进宫,做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没有旁的事儿。”

  秦喋?陈国使臣想起走之前,国主的特意嘱托,原本推拒玉璧的手也收了回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谈心

  

  林诗和二皇女出宫的时候,田岐的郡守和出兵的将军还没有定下来。林丞相没说那县令不好,但是有举荐了三四个人选,出兵的将军也从一路从裨将陈放放一路议到了禁军统领徐峰,甚至卫卿都在其列。

  出门的时候,林诗的心情并不好。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自己做完就该硬闯进宫。现在这般架势,明显还要再拖上一拖。巫女见山带的人少,有不曾去过田岐,就算她有白塔从各处收来的资料,也为人聪慧谨慎,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在话本里,自齐承墨毒杀她之后,便传信回到了陈国,换得了陈国埋伏在巫雪国各处的奸细,之后一面与三皇女恩爱,一面在巫雪国各处制造骚乱。虽然未曾明写,但巫女见山,应该就是死在这个时候。

  “太女殿下。”二皇女跟在林诗后面,看她闷着头往前走,知道她心情不好,虽然自己也被陛下一顿训斥,根本出不得京,但心情也依旧犹如暖阳,甚至出声撩拨一二。

  “太女殿下等等臣妹。”林诗听着身后的声音,慢下脚步,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二皇女的笑脸。

  “咱们姐妹也多日不曾好好说话了。臣妹听说,与陈国的联兵之事,太女殿下举荐了臣妹的人,这次平叛,又当着陛下的面让着臣妹。一来二去的,着实叫人不好意思。说来,总得找个机会,感谢一二。不如,咱们直接去舅舅府上,他那里向来风雅。”二皇女走到林诗面前,嘴上不停,一连串说了不少。

  其实,依着林诗的性子,多半也不会应她的约。二皇女就是想过过嘴瘾,顺便看看她脸上变色的样子。

  “是该聚聚。”林诗看着二皇女那藏不住心思的脸,点了下头,“不过舅舅那里未必方便。你我府上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要是二皇妹有心,不如与我一起去城楼上走一走。看看这上京的风景,也看看城外的河山。”

  二皇女听见退后一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原本的得意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是啊,现在也只能是看看了。林诗作为皇太女,无事不得出京,而自己为了争夺储位,也被困在这个上京城里,连城外的景色,都只能在城楼上看一看。要谨言慎行,要听讽纳谏,她原本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东西。

  “好。”林诗眼看着二皇女的情绪一瞬间低落下来,隔了许久才说了一个“好”字。这一早上的烦闷和不甘也随之飘散,连心也跟着柔软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城墙上,头顶是青白的蓝天,脚下是出入城的行人。跟着的车马在身后离了数丈远,城墙上的戍卫个个都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像一张张绷紧的弓。

  “昨晚我与陈国皇子小酌的之前,卫卿捉到一个人,意图在酒中下毒。经审问,好像和舅舅长安君有关系。你知道吗?”林诗和二皇女并排站在城墙边上,遥望着整个上京城。

  “太女殿下是怀疑我做的?”二皇女眨了下眼睛,就听出她的未尽之意来,虽然觉得滑稽,但还是辩白了一句,“我要是说,此事我并不知情,太女殿下相信吗?”

  “当然。”林诗看都没看二皇女,而是遥望着相对而立的白塔和皇宫,神情自然道,“你的性子我知道,向来不屑这种阴私手段。就算要抢,也是光明正大,就算要杀我,也是亲自带兵,冲锋在前。这种举动,就算是赢了,也不光彩。”

  “也不能这么说。只要能赢,没什么光彩不光彩的。”二皇女与林诗斗嘴斗惯了,顺嘴就驳了她,也没去想自己这话多有歧义。

  “好吧。你说如何,就如何。”林诗不喜欢与二皇女计较,仰头望着眼天上叽叽喳喳飞过的鸟雀道,“我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长安君所为,着实触了孤的逆鳞,今日卫卿就会把那宫人扭送至宗正,陛下也很快就会知道。就算长安君是咱们的亲舅舅,我也希望你体谅一二,不要随意插手。否则,这件事,怕就要落在你的头上了。”

  “你在威胁我?”二皇女转过头,看着林诗的侧脸,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我从不受人威胁。”

  “我从小到大一直在想,我何德何能,会在十儿岁的时候就被封为皇太女。那个时候,我们都那么小,我读书不如三皇妹,习武不如你,只因为运气好,虚长了几岁,怎么就能一下子坐上储君的位置。不说你们,当初,我也是疑惑得很。”林诗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炫耀,落在二皇女耳朵里,却像是被狠狠大了一巴掌。

  在林诗成为皇太女之后,朝中不少的老臣才靠向了她,开始为她说话,太傅也开始精心教导。林诗都不需要特意去做什么,拜投在门下的人就络绎不绝,连巫女都频频示好。三皇妹年纪小,性子又闲云野鹤,自然不在乎,只有自己,和她不过相差一岁多,眼看着本是一样的人,忽然就高出了一截,除了长安君,没人再把她放在心上,就连教授武艺的师傅也似有若无地偏着林诗,再也不高看她一眼。

  “直到后来,巫女见山对我说,每个人都有她的命数。强求是求不来的。”林诗转过头,颇为怜悯地看着咬牙微笑的二皇女,“要是不知足,怕是原本的命数都守不住。”

  “呵,我这个人,就是性子倔。别人的好话听不进,也听不懂。心里想着,不管是不是什么命数,都要试一试。万一呢?万一老天也有一天昏了头,闭了眼,错站在我这边呢。就这么认命,可不是我了。”二皇女皮笑肉不笑,她刚才心里已经想要一把将林诗从城墙上推下去,看着她摔得粉身碎骨。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攥了攥拳头,硬撑着扯出了笑。

  “那二皇妹,还要继续趟这潭浑水了?”林诗叹了口气,“舍了舅舅,你也不亏。”

  “太女殿下说笑了。”二皇女弯腰一礼,率先下了城门。她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不是原本那个遇上点事儿就想着要一刀杀人的自己了。她也能皮笑肉不笑地和林诗虚与委蛇,也能控制着自己,不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林诗。

  林诗看着二皇女的背影,刚才的骄矜和恳切在一瞬间卸去,变得面无表情,连眼神都空洞了不少。她们姐妹相斗,无暇插手政事,那陛下或许就会与林丞相等人商议出带兵的人选,也算是巩固威势。

  “回东宫。”

  “昨晚捉到了一个投毒的宫人,他被捉的时候正准备自杀,被卫统领拦下来了。大家都说,是长安君指使,已经闹到宗□□去了。”等使臣走后,白术将路上听说的闲言碎语打听整理,然后报给了齐承墨。

  “长安君?”齐承墨揉了揉脑袋,“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