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天真的江湖>第57章 江湖不见

  57.

  手疼得厉害,昏还昏不过去,我从手里取了雪漫,本想自己把伤口处理了,刀刚拿出来,就被人抽走,花繁看我一眼,自然流畅地把我捞到椅子上坐着,他折了膝半跪着,拿过我的手,雪漫在他手里转了转,他便利利索索地把刀片剔了出来,我只来得及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死死咬着下唇免得丢脸得叫出来,又不是孩子了还怕什么疼呢。

  “疼不疼?”花繁问我,眯着眼打量着手里的刀片,我只能瞧见他俊美的侧脸,我随口答不疼,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在这一捏之下都快砸下来了,正好听花繁没好气道:“不疼?这么深哪里会不疼呵,不疼的话,你嘶什么?嗯?疼不疼?”

  我没回答,捞了一块糕点叼着,半弯着腰去捞桂花酒,手指刚刚勾上,即将到手的酒壶就被花繁捞走了,他按着酒壶,酒水沿着壶嘴倾倒出来,泼到我受伤的手上,酒水沿着我们两人交叠的手指落下去,我咬着牙关不说话,拿酒水泼到伤口处自然是疼的,桂花酒酒味稀薄得跟水差不多,这个心狠手辣的是不是还要再来一坛子烈酒,再来泼这么一回?

  好在没有,他捞过我的手,拿手帕把那血色擦干,取了金疮药和纱布为我包扎,他做的自然流畅,是受过伤自己包扎过的,处理时他死死盯着我的手心不说话,像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末了他拍拍我的脸,声音低低道:“好了,那刀片太钝,下次你要不要换成锋利一点的,一下子就划破手筋好了?十指连心,不疼吗?嗯?”

  这还没完没了了,我想,站了起来,抬脚把椅子踢到一边,任凭那椅子落地发出啪的一声的悲鸣,我抬手扣上人衣领,被人捞着下巴,我偏偏头无意做什么温柔缱绻的姿态,一口咬上人雪白脖颈,毫无章法地撕咬,什么也不为,无名火烧昏了脑袋,他按按我脑袋喊了声疼,他故意喊的,说的像是逗弄,我咬着人脖颈,跟咬到猎物一样安心,他拍拍我的背,按着我后脖子,捏了上去,他低低道:“你松不松?嗯?”

  “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难不成你还想要有第二次吗?”我恨恨地咬下去,咬上人锁骨,锁骨的线条自然流畅,还有些咯牙,我还没继续下去,就被人抓着头发捞起脑袋,他眯着眼低低地笑,说话间都是带着笑的,无意间显露的几分温柔便足以勾我落下陷阱:“你是属狗的吗一直咬,你再一个劲儿蹭,本座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你。”他的手指从肩溜下去,摸索上后腰。

  毛骨悚然。我想,就像是毛毛虫之类爬了上去,惹人生厌,身体自发转身,胳膊一扬,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像是一记耳光,狠狠落在我脸上,我甩出的一巴掌把我给打懵了,这有些可笑,我想,撕扯个笑容看看花繁。

  花繁没说话,戳戳我的脸,手移回我的肩膀上,拿着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哄骗:“乖啦~还真是禁不起逗弄啊,你不喜欢,我便不做”

  那你说话间为何眸子沉沉?我应声好,咬咬牙,心下恨意滔天,迟早有一天,我要杀掉方式微,了结终日纠缠不清不是窜出来的旧时鬼影。

  我想我老爹是对的,方式微是个十足十的恶魔,在他手里过了一圈的孩子,哪个不是半废的?至于我,是被人强行拖拽出黑暗里,抹除记忆,可惜那抹除记忆的修罗瞳有些蹩脚,我的天残九法越来越好,记忆的疏漏也越来越大,我老爹是算着我修炼天残九法的进度赶我下山的,修罗瞳和天残九法相辅相成,只是那时我还未修炼修罗瞳。

  等我钻了空子,我倒要借着修罗瞳好好审问花繁一番,我想问问我和他是怎么一回事,至于他爱不爱我,那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已经成了我修炼天残九法的阻碍,三年前我下不了手,三年后我也不见得能下这个手。

  那么,修炼了天残九法的花繁花宫主,又是怎么想的呢?

  两个走无情道的人,谈什么可笑的情爱啊,我自己想着都觉得可笑,又庆幸花繁不知道我修炼着天残九法,若他知道……若他知道,又能怎样呢?我有我要走的路,那条路搁在脚底下,明明白白,坦坦荡荡,险象迭生荆棘满路,可那是我无论如何都要走的路。

  哪怕是他,也不可阻拦,我为着复仇这件事苟延残喘多年,哪能轻易败给区区情爱二字呵。

  我看看他身上留下的间断的深红痕迹,他太白,齿痕留着无端情====色太过,容易让人往不该想的地方跑偏,他偏偏头笑,指尖撩过我脖颈,似有还无,我向后躲躲,不喜欢被人接触的毛病,这几年变本加厉,本就一身毛病,再加上一个人在外飘荡久了,被人触碰时就越发不自在了,美色虽好,可我无心欣赏,只顾四处游荡,欣赏山光水色了。

  “你要跟本座清算旧账吗?”桂花薄酒被他拎着,在手里转了一圈,没等我答话,酒水便倾泻====出,倒入杯中,他的手臂一伸,那杯子便在我手边,我接过,拎着酒壶给他到了一杯,在他端起时就把杯子装上去,糖水一样的桂花薄酒吞咽下去,喉咙间都带着那股子甜味,这个时候不该用桂花酒,该用烈酒离人悲才好,烈酒灼喉,人醉了就能说实话,可是会醉的只有我而已。

  我醉了以后不会发什么酒疯,可我介意自己会干什么蠢事,人心不是那么好掌握的东西,酒水入胃,暖意渐生,我咬着一块桂花糕,味道稍重,也可能是我这些年都没怎么吃过甜食的缘故,我吃下一块,擦掉糕点碎屑,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杯子玩,白瓷的杯子,我盯了半天,妄图从其中看出什么瑕疵。

  “这话就可笑了,说的就跟你会告诉我似的,你会吗?阿锦,有些事是我喊你阿锦,你也不会告诉我的。”我找不出什么瑕疵,索性抛着手里的杯子玩,我不想喝什么桂花薄酒了,我醉不了,又受不住那股子甜香味儿。

  “有些事你不该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会护着你就好。”该死的,还真让我猜到了,这还真是花繁花宫主能说出的话,我别过头看人一眼,挑挑眉,冷笑道:“阿锦阿,我告诉你,我爹早死了,骨头都成灰了,所以你不要端着我爹的架子给我看。”我俯身在人耳边低语,以防隔墙有耳,再说,白青莲虽是正人君子,可若是练了太虚功,他一不小心听到就糟糕了。

  天青,天青的做法啊……我能说什么呢,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个谎话,要用数个谎话来圆,一不小心还有拆穿的风险,可她既然这么做了,我便如她所愿,好好欺瞒白青莲,让他一无所知,永远不知。

  说实话我向来都不在意什么正道之类的说辞,正也好,邪也罢,不都事人吗,好人可以行恶,坏人也可以行善,可是这世间事不公平的,好人干了坏事,就无法洗脱恶人这两个污浊的字眼,便如雪霁,可是恶人一旦回头,就洗脱了一身的罪名,在江湖上被人赞颂,那些寻仇的人,连带着成了恶人,心胸狭隘之徒,便如莲生和尚,也就是花酒。

  “雪霁的十年之约快到头了,你不理会花镜宫了吗?”我问,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想起蔚公子的话,只觉得蔚公子也快走了,鬼手蔚医师向来都是无拘无束惯了的人,天下间无人能困,却偏偏输给了雪霁一人。

  这还真是有些可笑。

  若雪霁跟蔚公子都走了,那花繁就失去了重要的两条手臂,所以说他是想怎么样阿?这么多年,怎么连个徒弟都不收呢?

  “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本座是留不住他的。”他漫不经心道,自己倒了杯酒水,一口干了,又斜我一眼,补充道:“蔚公子也留不住,小雪是个怪人,本座琢磨不透。”

  雪霁的确是个怪人,很多年前,雪霁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初露锋芒,小他几岁的妹妹也跟着扬名,他那妹妹雪皎生的好看,江湖上的人都说雪皎身上带有白梅影的影子,雪皎因了这话在江湖上扬名,金善不知什么时候见了雪皎,要娶人为妾,那人德高望重,长了雪素十五岁,丧妻多年未娶,雪皎当时不过十五而已,家里犹豫着,念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便不愿嫁,金善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

  可糟糕的是美貌便是罪过,雪家本就日益衰弱,雪霁外出游历天下时,雪家被悍匪打劫,等雪霁归家时,雪皎已经被那群土匪抓走为妻了。

  雪霁杀到山上,可是山上横尸无数,那帮土匪被人剿了老巢,他同那些人厮杀,混战中一刀抹了土匪地脖子,这正好被雪皎看见,雪皎嚎啕大哭,责怪他杀了自己的丈夫,他怪自己妹妹走错了路,可雪皎提着那土匪留下的马刀,给了他一刀。她说这一切都是金善干的,可是金善是什么人?德高望重,瞧着也是风度翩翩的,哪里会干杀了他一家,把他妹妹逼到山上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旧时雪霁轻易信了所谓的德高望重,逼得自己那柔弱地妹妹成了山大王,领着一帮土匪占山为王,后来二人再未见面。哪怕后来,雪霁为着自己地武断轻信付出了巨大地代价,他没了半条命,被年少的花繁所救,定下了十年之约。

  他行走过大江南北,遇见渭水便绕道,从未上过渭山。

  渭水挨着渭山,山上有着他亏欠的,无法直面的妹妹雪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