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公主!?我该不该告诉他已经搭理过了呢……

  可恶!皇宫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弄!

  江漱星看女孩素手揪着衣料,嘴里还碎碎念嘀咕的犯愁样儿,好心安慰道:“不必过于忧虑,有我在你身前挡着,谅她也不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耍小心思。”

  我烦的是这个吗!奚霂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撇嘴:“噢,绿蜡,阿勉明日就交给你带了,多加上心。”

  “是,姑娘。”

  据说宴席是皇宫为了庆贺魏贵妃诞下皇长子而特意举办的,齐衡之喜作人父有余,一冲动差点下旨废后立新,迎此子为东宫太子,险些叫大臣们拦住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譬如凤宫皇后偏这时卧病不出,说到底就是气的。

  魏贵妃倚靠齐衡之的专宠一时风头大盛,宴席时竟堂而皇之地与天子共坐一榻,眼波流转娇媚,似水蛇般缠住了齐衡之的腰骨,好生旖旎。

  江漱星和奚霂进殿,看到的便是此番酒色场景。

  他只淡淡瞥了眼,面无波澜地掀袍落座,奚霂凑在他手肘边好奇地探头探脑,左看右瞧,嘴里问个不停:“那是谁?哪位呢,那个呢……”

  江漱星耐着性子给她介绍了一遍,女孩粗粗认全,仍是闲不住聒噪。

  “昭昭,都城里的人我们无须全都认识,”他无奈,“以后过日子的地方在南边,我们留着去记记那边的人好不好?”

  她才堪堪闭嘴,乖道:“好呀。”

  江漱星扫视座席,来的人大多是后宫嫔妃,另有几个位高的权臣,诸如丞相左氏,六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梁氏,东厂厂督沈粟等。

  视线碰上沈粟,他弯眼举起酒杯装腔作势地朝他敬了敬。

  江漱星回礼,清酒入肚。

  “诶,我听梦石说你和……”奚霂朝沈粟努努嘴,“互相不待见?”

  他懒懒嗯了声。

  “你俩刚才眼睛都快冒火了。”她打了个寒颤。

  “嗯,”江漱星目光不变,坦然望着前方:“我还看到皇上朝咱们这个方向偷偷看了不止两三次,你说他是不是觉着我今天忒好看,忍不住春心荡漾?”

  奚霂默默埋头吃菜,藏在桌底下的手黑心地掐了一把男人腿肉。

  他嘶了声,正要教训某报私仇的小坏蛋,殿外人喊:

  “太后,长公主到!”

  魏贵妃登时不敢造次,立马从齐衡之的怀里跳出来跪身:“参加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郑太后挥手:“都起来罢。”

  “谢太后。”

  耳挂东珠坠……奚霂本还抱了一丝幻想,待看到太后身旁噙笑的女子。

  她就是长公主!!

  真的再次相见了……

  恰巧齐姣似与她心有灵犀,正正转头目光交汇,跟她对视。

  奚霂呼吸一滞,勉强递出一个微笑。

  齐姣颔首,报以浅笑。

  江漱星见状侧头:“认识?”

  奚霂自知瞒不住了,“之前说上过话,我觉得殿下人挺好,挺温柔的。”

  他没说话。

  齐姣恭请郑太后上座,自己却没急着坐下,并蒂莲花绣鞋嗒嗒迈向了魏贵妃。

  “本宫方才在殿外瞧的不真切,”她道,“若是本宫和太后晚来几步,贵妃是要在这里和皇上行颠鸾倒凤之事了吗。”

  “臣妾不敢。”

  “姐姐,”齐衡之好言为她开脱:“您话说过了,朕怎会如此糊涂,左相他们都在呢。”

  “你既得长子姐姐不好灭了你的喜,但凡事都要有度,”齐姣走近他身边,苦口婆心道:“衡之你是要做个明君的人,好不容易博来的位子,等坐稳固了再宠爱妃不迟,免得被人落下话柄。”

  他羞愧:“是,姐姐。”

  奚霂心说她对自家弟弟可好,也许开始齐姣给她的那股子凉意只是自己多想,人家的的确确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齐姣满意入座,歌女舞女鱼贯而入登台献艺,气氛慢慢欢闹起来。

  推杯交盏,众人喝得尽兴,齐衡之借此向齐姣赔罪,姐弟俩各自小酌一口,齐姣一面絮叨地嘘寒问暖,瞧着挺像个重亲爱君的长姐。

  “大好日子朕本不该提及此事,”齐衡之突然道:“南蛮战事骤然紧张,朕有意派人领兵镇压,不知江都督可否能担当大任?”

  江漱星闻言作揖:“臣万死不辞,必不辜负陛下期许。”

  “都督神勇,哀家怎会忧你辜负,”郑太后道:“盼都督早日乘胜凯旋,到时哀家让皇帝多赏赐些名贵东西给你。”

  “都督府上不缺稀罕物件,”齐姣笑,“母后不知,这回要送的得是美女百位。”

  齐衡之着急拍手附和:“是了是了,爱卿官场得意,情场可不能失意了,朕即刻着人送美女去你府上。”

  “多谢陛下美意,”他婉言拒绝:“无功不受禄,臣还不曾打赢南蛮胜仗,岂敢讨赏。况且即便是赢了臣也不求任何赏赐,臣一心为民,都是为了大央的江山社稷。”

  齐衡之语塞。

  “江都督,”沈粟起身敬酒:“咱家多嘴问上一句,您身旁这位美人可是何方神圣呐?”

  皇帝心一紧。

  不等江漱星开口,他接着道:“若咱家不曾走眼,想来是青阳神女吧。”

  “青阳神女?”左相疑,“不是陛下临时说不纳为妃的女子吗?”

  “正是,”沈粟答,故作惊诧地反问:“如何在都督身边了?”

  妃嫔们窃窃私语。

  江漱星哂笑:“厂督大人,您查久账簿眼拙了吧,为何会在我身边,你说她是以何身份呢。”

  “好了,”齐衡之咳了咳,急着给自己找台阶:“那是都督的私事,别深究了。”

  沈粟不理会:“咱家愚昧不知,还请都督赐教。”

  “夫人啊,”江漱星挑眉,“不过尚未成亲,左右也是这几月的事情,厂督要是有空,兴许还能来南方讨一杯喜酒喝。”

  我说你在我这里隐晦地撩拨不承认,在外人面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张嘴就说!

  奚霂死命拽他衣袖,“憋说啦!”

  众人吃惊,半晌没缓过神来。

  “那便预先恭喜都督迎娶良妻。”齐姣道,“郎才女貌,本宫会多封点贺礼的。”

  “谢殿下,臣明早须动身回南,便先行告退。”

  两人离开许久,宴席才重归热闹。

  宫宴最后到底还是缺了几分兴致,尤其是齐衡之自江漱星走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夜里也不宿在妃嫔宫中,而是自己躲在书房里批折子。

  齐姣乘着撵轿从征机殿经过,瞟了眼里头橘黄的灯光。

  撵轿稳稳地端着走向宫门处深不可测的黑暗。

  “殿下,”轿子边跟着的是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腰挂短刃:“属下听候您的差遣。”

  齐姣撑着脑袋,慵懒地半张凤眸。

  “魏贵妃的孩子,”她道:“你有什么想法?”

  “属下愚钝,请殿下指点。”

  黑莲在地狱尽头盛放,鲜血浇灌,白骨入泥,滋养生香。

  “杀了,”她轻飘飘地吩咐:“往后齐衡之的每个孩子,除了公主统统都杀了,别叫任何人发现。”

  女子犹豫:“殿下……您是要让皇上绝后吗?那未来的储君……”

  “你的话真多。”阴凉的瞳眸转向她。

  “属下知错!”

  绝后……

  女人喃喃,随即讽刺地一勾嘴角:

  “我们家早就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