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缎衣衫的织金纹上氲开一小片水渍,奚霂舔唇发现嘴角边微微泅湿。

  那是她的……

  哈喇子!?

  女孩默默蜷缩了手脚,心虚地仰头。

  “醒啦?”江漱星垂眼,笑容和煦:“你睡觉的小毛病怎么那么多。”

  话语里带了撒娇嗔怪之意,反倒让人不寒而栗。

  “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跑青楼不够还装晕哄骗我,”他伸手弹了一下女孩脑门,疼得她轻呼出来,“长点记性,下回如此我就把你关在府里当笼中雀养了,省得糟心。”

  奚霂捂着额头,“我无聊嘛,就来听曲儿,哪知道会惹你回来抓我嘛。”

  尾音缱绻,摄人心魂。

  “行,要不是你睡觉磨牙还……”江漱星岔开话题,下巴点了点金纹上的水渍,“如实交代,他们对你做什么事了。”

  哪敢啊,我一挑四勇猛着呢,奚霂腹诽,嘴上还是讨好道:“他们凶还唬我,我胆子小嘛就给吓晕过去了,幸好都督及时赶到,都督最好啦~就别置我的气了嘛~”

  “知道自己弱不禁风还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儿,以后不许再来!”他下死命令道:“我还特地向长公主借了兵,现下皇宫该是人尽皆知了,你说你丢不丢人。”

  察觉到他火头渐降,还欠一盆水浇灭,奚霂窃喜,环住他的腰蹭了蹭:“知道啦,我马上回府里好好待着不给您丢人。”

  江漱星嗯了声,利眉舒展,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呼!逢凶化吉,好险好险。

  奚霂自诩找到了发家秘籍,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卷着衣带的玉穗子玩。

  待把人送至暖阁,太医院的来诊过脉确认无恙后,江漱星才松了一口气。

  “都督,你去哪儿?”

  他走到门口:“诏狱。”

  “处理点事情很快回来,再瞎跑小心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他出府,绿蜡火速领着一排婢女冲进屋里和她大眼瞪小眼。

  “唔,”奚霂无奈,“我去花园逛逛可以吗?”

  婢女们商量片刻,绿蜡恭声:“咱们陪着姑娘去。”

  惠风和畅,碧空澄净,奚霂咬着方糕走在前头,身后是几乎一整个府的婢女。

  气温逐渐回暖,日头虽不毒辣但照久了还是会有香汗沁出,几人撑华盖遮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奚霂走马观花似的大致转悠过一圈,然后坐在亭里歇脚。

  “姑娘,”绿蜡殷勤地沏上一壶茶,“走热了吧,奴婢去吩咐人准备晚上的沐浴,您要试试后院的温泉吗?”

  “不了,”她无精打采地支颐,“没意思,我在青阳还能跑马呢……”

  “姑娘喜欢看男子跑马,以后让都督带您去游猎好了,”绿蜡道:“都督不让您出去也是担心您的安危。”

  ……谁说我要看了,我是想自己去骑马。

  奚霂抿小口茶,懒懒地应了句。

  “我去……出恭。”她有意躲掉小尾巴们,自己去散散心,还未等绿蜡反应,撒开蹄子先溜。

  横竖皆逛了一圈,府里重重把守她出不去,也暂时不想出去玩,便找了个池子蹲着观鱼。

  女孩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们甩尾游弋,浑然不觉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清澈的湖面倒映出她,她却站着不说话。

  “嘶!”奚霂瞧见倒影,猛地转头,对上一双雍容华贵的凤眸。

  来人昙花雨丝月华裙,鎏金凤尾珠花满饰,耳挂东珠坠,颇具贵气。

  年纪该不过花信,又出现在江漱星的府邸,不是他母亲,难道是……

  姐姐吗?

  女子不开口光凝视着她,奚霂被人盯着难受,鼓起勇气打招呼:

  “姐姐好!”

  女子掩嘴轻笑:“你就是青阳神女吧?”

  “嗯……我叫奚霂,敢问姐姐是?”

  “日后会认识,本宫不急于一时,”她伸手,指上戴着翡翠护甲,成色极好,“起来吧,蹲那么久腿都麻了,仔细跌进湖里去。”

  奚霂犹豫了会儿,小心翼翼地递手过去。

  她拉起:“本宫来的不巧,没等到都督倒碰见了你,也不晓得是不是我俩的缘分。”

  “本宫……”奚霂思忖,“您是后宫的娘娘吗?”

  “哪个妃子敢背着皇帝来约见权臣,不等皇帝动手本宫先宰了她以儆效尤。”她道,“不过,本宫听说皇帝原本想纳你为妃?”

  奚霂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只可惜他没纳成,说是见到你后并不心仪,他这话也就骗骗蠢人,聪明人都知道其中缘由,”女子诱道:“你猜本宫知不知道?”

  她面容温婉娴静,包括说话时也没有贵女的傲气和疏离,甚至还带了几分诙谐幽默,总的来说,她该是个可亲近的暖心姐姐,即便这样,奚霂久盯着她心里也隐隐发毛。

  所有的一切都伪装得不错,但如果仔细凝视着她的凤眸。

  那里面是一口巨大的深渊,阴森冷漠,不复生机。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像她瞧见江漱星杀人的时候,同样是脸上笑着,语气正常。

  可下一秒就能剧变,毫无征兆地捏断你的喉咙。

  “我……”女孩尽量不和她对视,支吾说,“知道吧……”

  静默片刻,奚霂低着头忽然看到她走近了些许。

  “你怕我?”女子月牙眼弯弯,“以前见过吗,难道本宫长得很像恶人?”

  “没有,”她矢口否认,“是我怕生,第一次见面所以……”

  “你这样的性子,”奚霂能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愈发灼烈地在自己身上巡视,女子扬唇:“不怕江都督吗,他可是个笑面阎王的人物,不怕他哪天趁你熟睡一刀结果了你的性命?”

  “挺怕的,”她乖乖答:“都督好心收留我,我只要不惹他生气就能留条小命的。”

  “但愿,”女子淡淡:“都督回来不必告诉他本宫来过,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很快我们就会再见的。”

  别见了别见了,奚霂合十祈祷。

  远方传来绿蜡的呼喊,她估摸着时间江漱星也快要回来了,便急匆匆提了裙子往回赶。

  女子目送她离远,踩着锦鞋慢慢走出府门。

  府门外不起眼的角落,黑衣侍卫立在轿子旁,躬身:“殿下。”

  “本宫有个法子,”她语气轻挑,“能够把大央疯狗永远拴在身边的法子,保证一劳永逸,本宫叫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拴住了他,本宫离大业便又近了一步,大央的风云……”

  “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