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在慕清洺怀里失去意识的池渲, 计酒忍不住有些心慌,这还是她和左辞第一次忤逆池渲的意思,一时间有些惶惶不安地看着左辞和慕清洺,质疑道。
“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垂眸看了一眼昏过去的池渲, 轻声说。
“现在只能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 他将池渲交给计酒, 随后看向左辞吩咐:“劳烦左大人,将户部侍郎慕风远请进宫来,直接带去陛下的长生殿。”
左辞点点头。
两人分头行动,左辞出了宫, 慕清洺则抬步直接去了长生殿,远远地便看见了跪在了长生殿外还没有离开的齐国公。
没有片刻的停顿, 他快步掠过齐国公的身子,便进了长生殿。
他心底明白, 只有将科举舞弊一案尽早落下, 齐国公才会离开。
慕清洺进去的时候,池烬正被宫人围着用膳, 池烬抬头看向慕清洺的时候, 嘴里还嚼着虾仁,稚子帝王被养在深宫里, 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现在正一脸茫然地看着慕清洺,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太傅大人?”
他快步走到池烬的面前,先是行了一礼,随后对着一旁的宫人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闻言,那些宫人点头抬步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将池烬嘴角的菜渍给擦干净, 维持池烬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威仪。
池烬看着慕清洺, 开口发问:“太傅大人知道跪在外面的那个怪人是谁吗?”
从今早他醒来的时候,就在外面跪着了,拦着他的去路,害得他整整一天都没有离开长生殿,说话间,池烬声音中满是郁闷。
那些宫人跟他说那是齐国公,可齐国公又是谁?
今日慕清洺前来不是来给池烬答疑解惑的,他蹲下身子,直视池烬正色道:“臣此次进宫来,是有要事要和陛下相商。”
害怕池烬不重视,他又补了一句。
“事关大殿下的生死。”
果不其然,听见慕清洺这么说,池烬当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慌张地看着慕清洺询问道:“姑奶奶!姑奶奶出事了?”
他抬步走到一旁的桌案后面,执笔一边落字,一边说道。
“臣需要陛下的一道圣旨。”
他将圣旨的内容落在纸上,为了方便池烬抄写,刻意规避了笔画复杂的生僻字,但是池烬眨了眨懵懂的眸子,说道。
“可是……无姑奶奶的玉印,朕的圣旨也不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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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风远待在慕府中正忐忐忑忑等着大理寺的消息,结果左辞突然到访,二话不说便带他进宫去,他询问,便只说这是慕清洺的意思。
心中虽然依旧不安,但听见慕清洺三个字,还是让他踏实了不少。
走到长生殿的时候,看见还未离开的齐国公,此刻身子已经缩成一团了,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上。
见此,慕风远想要伸手去搀扶一下齐国公,却被左辞拽住了手臂。
“先办正事要紧。”
见左辞将慕风远带来之后,慕清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着池烬说道:“现在可以写了。”
无玉印的情况下,朝臣在旁,圣旨依旧可以奏效。
只是在处理兵权朝政大事的时候,还是需要有玉印才可。
池烬眨了眨明净的黑眸,虽然他年纪小很多事情并不知道,却也知道无玉印的情况下,需要有三位大臣在场才可。
但池烬并未说话,低头对照着慕清洺给他的纸张,一笔一划将自己尚且稚嫩的笔迹落在了圣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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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内,烟雾萦绕间,池渲安然地躺在软榻上,眉头舒展,似乎是做了一个好梦,但是下一秒池渲睁开眼睛来,眸中划过一抹冷意。
她自软塌上起身,看着一旁博山炉中还在缓缓燃烧的安神香,便忍不住头疼。
这一觉,她不知道睡了多久。
在池渲刚刚醒来的时候,便有人去通知了计酒,等计酒赶到,池渲正坐在软塌上,用手指轻揉着眉心。
计酒忙抬步走过去,询问池渲可需要洗漱。
她看向计酒,眉头微微蹙起。
和往日的自然不同,今天的计酒说不出的紧张,而且还在她视线落在计酒身上的那一瞬间,白了脸。
后颈隐隐传来钝痛。
那点疼痛算不上什么,但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眸朝着殿外看去,但是这一次并没有看见本该守在殿外的左辞,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转头对着计酒问道。
“左辞呢?”
闻言,计酒垂下头,期期艾艾道。
“兄长…兄长他……”
见计酒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坐实,因为头疼的原因,她咬牙道:“慕清洺呢?”
“慕大人现在在瀚书阁。”计酒老实回答道。
“让他滚来见我!”
计酒和左辞不会有这么大的主意,此事必然和慕清洺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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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下旨,此次科举舞弊一案,考题泄露乃是禁卫首领左辞监守自盗,将考题外泄,本该是死罪,但顾念岭南一战还未结束,故将左辞发配岭南。
此刻的尚书府中,卢瑜一人坐在书房内,明明是春夏的季节,但书房中却放着一个火炉,里头的炭火还在燃烧着,显得格格不入。
卢瑜伸手将一旁桌案上摆放的纸袋,丢进炭火中,看着炭火将那纸袋连同里面的东西一点点燃烧成灰烬,他轻叹道。
“可惜了……”
嘴上说着可惜,但是卢瑜脸上的笑容却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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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现在池渲醒来,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但慕清洺还是片刻不敢耽搁地来了殊华殿,只要是池渲想见他,不论是风雪还是春雨,他都步履如飞。
等人到殊华殿的时候,那被风撩起来的发丝还未完全落下,他抬眸朝着殿内看去,就见殿内只有池渲和计酒两人,殿内的空气几乎冷凝到了实质化的程度。
人踏入其中,不仅觉得冰冷还觉得窒息。
见慕清洺走了进来,计酒识趣地退下,只不过在离开的时候给了慕清洺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
他喉结微动,随后轻敛眸光,抬步走入殿中,走到池渲的面前弯腰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因为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缘故,池渲并未梳发髻,就这么披散着头发,身着一身常服站在慕清洺的面前,原本清媚的面容因为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而显得有些虚弱。
但是冰冷已经裹上池渲的身子,覆盖在外面成了一层厚厚的盔甲。
久久没有传来起身的命令,慕清洺就这么一直弯着腰,低头站在池渲的面前。
她抬步朝着慕清洺走了一步,看着前面卑躬弯腰的慕清洺,开口质问道:“你和计酒他们一起将我打晕!然后让左辞主动将一切罪责都认下?慕大人何时能做得了本宫的主了?”
语气中,不难听出池渲气愤的咬牙切齿之意。
他垂眸,将池渲所有的冷言冷语负面情绪都照单全收,后温声道。
“只能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慕清洺冷声道。
“你明知岭南一战必败,你现在让左辞去岭南,就是让他去送死!”她对着慕清洺,语气有些激动。
“你混蛋!慕清洺!”
说到生气之处,她忍不住挥手将面前的香炉给打翻在地,香炉连带着里面还在燃烧的安神香滚落到了慕清洺的脚边,里面的安神香还在徐徐燃着,火光忽明忽暗。
他抬眸朝着池渲看过去的时候,就见池渲还在怒声说着。
“你和想让我死的卢瑜有什么区别!”
失去了禁卫的保护,她就是刀上鱼肉任人宰割,卢瑜现在肯定得意死了。
她心中气急,伸手抓过软塌上的枕头就朝着慕清洺砸了过去,慕清洺一声不吭地受了这一击,她不再去看慕清洺,抬步就要离开。
却在路过慕清洺身侧时候,突然被慕清洺抓了手腕,她抬头便对上了慕清洺笃定的冷眸。
圈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却也维持在不会把她攥疼的程度。
“就算没了左辞,我也能护住你!……殿下信我。”前半句说的坚定,后半句却忍不住染上了卑微乞求之态。
她看着面前的慕清洺,脸上没有半点的动容,反唇讥讽道。
“左辞能为我去死,你能吗?”
他看着池渲的眼睛,过了许久才将自己心底那点冀求说了出来。
“我想活着,和你一起。”
他从来都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所求的不过是人生于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却始终不得如愿,现在说出来,都觉得亵渎了这个心愿。
忽略了慕清洺眼中星星点点的希翼,她毫不留情地说:“可我不想和你一起。”
她伸手想要将慕清洺抓着自己的手甩掉,但是这次并未像上一次那般顺利,慕清洺抓着她的手不松反紧,朝着她走了半步,沉声道。
“现在人已经出了上京了,殿下想去追也晚了。”
“殿下信我,他不会死。”
慕清洺再次请求。
但换来的是,池渲嘴里又骂了句混蛋,她挣扎着想要挣脱慕清洺的束缚,却半点挣不脱,干脆放弃了,抬头看着慕清洺,似是破罐破摔般淡声道。
“慕清洺,你承认吧,一路从津安到上京城,我们都变了,再也不是当初你想要的那样了,现在有太多太多的人横在我们中间了。”
计酒是,池烬是,赵鸿俦是。
他们还是他们,但都不是纯粹到只有彼此的他们。
或者说,之前他们可以想都不想就为对方去死,但现在不能,他们会想着赵鸿俦,会想着计酒,那些牵挂束缚着他们,把他们如同提线木偶般,一点点跟对方扯远。
此情只待追忆,只恨当时惘然①。
闻言,慕清洺的眸子依旧格外笃定道:“从没有任何人能横在我们中间,只要殿下肯放下防备,我们就能回到……”
她出声打断了慕清洺的话。
“本以为上次和大人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她凝眸看着慕清洺,一字一顿道。
“大人听好了,本宫从未喜欢过大人。”
“现在大人喜不喜欢现在的我,而是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慕清洺。”
她喜欢的,永远是那个行走在天地间,却又不染纤尘的少年,而不是在泥沼诡泽中浮沉的慕清洺。
闻言,慕清洺的神情一震,随后抬头朝着池渲看过去,酸涩涌上来,眼圈忍不住微红,却还是执拗道。
“臣不信。”
她看着慕清洺,心头剧痛袭来,面上却如常,她将涌到喉咙处的鲜血吞下,不给它探出唇角的机会,随后对着慕清洺绝情地说道。
“信不信由不得你,你我早就恩断义绝。”
话音刚刚落下,她便看见慕清洺突然凑上前来,她想要躲开但是唇角已经覆上了柔软,她想直接将慕清洺的唇角给咬破,可还是晚了一步。
唇齿间还未散去的血腥,还是被慕清洺给探到了。
这个吻只是去确定什么,并未维持太久,他自池渲的唇角上离开,随后伸手紧紧抱着池渲,声音带着确认后的欣喜和还未散去的害怕。
“殿下,撒谎。”
声音听起来颇为委屈。
闻言,她忍不住闭了闭眸子,眼角略略湿润,嘴里呢喃道。
“怎么就赶不走呢?”
“慕清洺,我给你活命的机会了。”
说话间,她伸手回抱慕清洺。
那就,一起死吧。
刚刚被人将所有被褥都给丢掉的光秃秃软塌,现在覆上了另一种的温软,独属于自己的温度和气息都在融化,一点点接受对方的温度和气息。
衣角发丝勾缠在一起,分不出个体,她紧闭着眸子一点点加重这个亲吻。
手指往下,伸手将玉带挑开。
体内的蛊虫因为此刻的亲近而开始兴奋,但是在慕清洺眼底更浓的是情意,身上覆盖的是池渲柔软的身子,放在腰肢上的手逐渐收紧,衣衫成不了两人相合的阻碍。
他垂眸看着池渲,随着呼吸一点点加速,想要起身将池渲压在身下。
但池渲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让他的身子又顺从地躺了回去。
池渲说。
“我要你。”
作者有话说:
①化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出自李商隐:《锦瑟》
池渲:左辞能为我死!
左辞:那倒是…也也不太能。(挠头)
她这句话意思不是说左辞真的能为她去死,她的意思是左辞能帮她,慕清洺不会。
慕清洺不帮她,是真的这个位置太危险了,内忧外患的。
QAQ嗷对了,宝子们,不管怎么虐他们感情都不会出问题的,由爱生恨漏漏漏!顶多吵架,加慕清洺单方面挨揍!相信我!(真挚)
我好爱吵架hhh!感觉是最刺耳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