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女主都不爱男主>第51章

  表妹说这话时, 柳淼吃惊于自己竟没有反驳,而且隐隐觉得表妹说得对。

  柳淼这回回去,没有再给孟缄写信。

  翌年春天, 孟缄休假回到锦城。

  他在锦城一共待了五日, 第四日时,才命朗儿传话柳淼,邀约一见。

  孟缄定的酉时,柳淼想到今日尚有两桩生意未完, 不知耗时多少,可能并不能准时赴约,便告知朗儿:“劳烦你转告孟公子, 酉时我不一定到,可能迟些。”

  朗儿回去,一五一十把话复述,朗儿想了想,还道:“公子,奴觉着柳姑娘似乎挺忙的, 可能真不一定来。”

  不像以前, 她仿佛没什么事, 随时随地都在听他家公子召唤。

  “再忙她也不会迟到。她只是说话变谨慎了而已。”孟缄胸有成竹, 他正一个人下着围棋, 修长的手指拈住一枚白子, 按于棋盘上,“朗儿,待会你可以瞧着。”

  朗儿在主人背后噘嘴:“那奴先去做准备了,今日是新的茶室。”

  今天孟缄命他去订茶室,才晓得原先那家已经拆半年了, 所以另外订了一家,不熟,想准备充分些。

  孟缄颔首:“去吧。”

  他与朗儿先到,这间茶室修得精巧,临街的卧棂窗倾斜角度巧妙,风过不进来,外头人瞧不见里面,但茶室里的人,却能将街景窥得一清二楚。

  将近酉时,孟缄从卧棂窗望下去,柳淼正匆匆赶至一楼,询问门口小二。

  孟缄手扶在窗上,唤道:“朗儿。”

  唤书童来看。他说什么来着,她舍不得迟到的。

  朗儿跟着俯视,嘴里嘀咕:“柳姑娘许是刚好生意忙完了。”

  反正他这回去,感觉柳姑娘与从前不一样了。

  孟缄轻笑,只当朗儿是嘴硬。

  很快听见叩门声,是柳淼被小二引上二楼,入内后两厢坐定。孟缄要为柳淼沏茶,柳淼却抢先提起小壶:“我来吧。”又问,“孟公子想喝南茶还是北茶?”

  孟缄稍怔:“北茶。”

  “那孟公子喜欢清淡些喝法,还是浓烈些的?”

  “淡茶吧。”

  柳淼点头,风姿婉婉,手法娴熟,沏成后盏至孟缄面前:“孟公子且饮。”

  她笑着介绍,今日用的廖远沏茶法,廖远因为离得南国近,北茶里最为清淡。锦城虽为“小南国”,饮茶上面却类玉京醇浓。

  孟缄僵住,半晌未接。想起以前都是他来沏,因为柳淼什么都不懂,他一面沏一面给她讲解,受住她源源不断的崇拜目光。

  现在沏茶上面,她已经不需要他了吗?

  孟缄不得不承认,今日柳淼沏茶的方法,他听说过,但并不会。

  他接过茶盏,浅抿一口,的确比他以前饮的茶更清香清淡。

  孟缄尴尬道:“你哪里学得这么多沏茶法子?”

  “我的商友哪里人都有,甚至还有南人,他们每个人交我一样,合起来就多了!”

  孟缄偏过头去,另起话题:“你近年如何?去年我玉京见着,来不及细聊。”

  柳淼语气轻松,如泉水流:“今年生意不错。可能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好。”孟缄饮茶。

  茶室内陷入沉默。

  良久,柳淼问道:“孟公子你呢?在玉京过得可好?”

  孟缄刚好饮完一盏,柳淼及时为她续上,他不禁想到自己在玉京,刚到时金榜夺魁,以为自己真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够超越,但在朝堂上待久了,才知人中龙凤数不胜数,他伫立之处,前后左右,又有哪一个不是状元?

  就说他所效忠的三殿下,就比他优秀许多。

  孟缄从小到大临绝顶的优越感,已经被磨得殆尽。

  但他笑答柳淼:“甚好。”

  心中挫败,不露丝毫。

  柳淼便不知问什么了,她以前有很多话能同追着问孟缄的,现在好像没有了。

  孟缄并未察觉,启唇续道:“说来,我在玉京听到了一首好听的曲子。是前些日子宫宴上听的,锦城没有人弹过。”

  茶室内有琴,虽然干净,但朗儿仍用拂尘再扫一遍,调过后,孟缄盘膝坐于琴前,捻拨七弦。

  柳淼洗耳静听,果真是天籁曲,听得心驰神往,一曲终了,柳淼痴痴,连鼓掌都忘了。

  她伸手揉了下眼睛:“这曲子明明欢快激昂,我却不知怎地听得心中酸楚。”

  总觉得曲中有求不得,空欢喜。

  孟缄微惊,还是首次听众如此感受,他自己亦感受不到。

  孟缄告诉柳淼:“这首曲名唤《人攀明月》,据说是南曲化来。”

  柳淼心道,那一定是水底月了。

  孟缄又开口:“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以后有什么事,记得给我写信。”

  他一提这句,柳淼立刻想起没收到任何回信的事。

  她疑迟片刻,没有追问,只应道:“好。你的住址改了么?”

  孟缄点头,将自己的府邸住址相告,并道:“你下回上京,可以来我家里。”

  茶室中的柳淼第一回 眸子发亮:“正巧下下个月我要上京,到时候登门拜访!”

  孟缄微微张唇:“是几日来?”

  “二十七,那时候你在家吗?”

  “在的,径直来找我便可。”他笑道,“没来之前,可以多给我写信。”

  “好。”不管对谁,只要答应过的事,柳淼从不食言。孟缄返京后,她果然开始给他写信。

  并未抱能收到的希望,但孟缄竟然回了。

  她与他分享喜怒哀乐,他安慰她的悲伤,与他同喜。

  开始一月通信极为频繁,但到了第二个月,又收不到孟缄的回信了。

  柳淼这回心思不似从前,她竟不住反思:缘何每次孟缄提出来要通信,却让她先写先寄?

  生意上都不该是这个理,谁提出来的,便应由谁主动尝试。

  柳淼这么一想,收不到孟缄的回信,竟不像以前那样难过了。

  只剩浅浅的失落。

  到了二十七日,她抵达玉京后,提着礼物去拜访孟缄。

  叩门后,向门童说明来意,门童却道:“我家公子今日早朝后,一直未归。客人不如先进来坐坐,等公子回来。”

  “那劳烦了。”柳淼行礼道,经由门童引路,绕九曲回廊,入一次要会客堂。路上她禁不住观察,除一两女婢,孟缄家中并不见女眷。

  这些年偶尔听闻孟家家主要给他定亲,她心痛了好几回,后来却又说得孟家不了了之了。

  快近堂前,柳淼忍不住问道:“家里怎么不见夫人出来?”

  “我家公子并未娶亲。”门童年纪不大,说话直率。

  柳淼尚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又听门童感叹:“不过县主可能要入主了。”

  “此话怎讲?”柳淼声音发颤。

  “我家公子近日与云浮县主走得近,京中人人皆知!县主常来府里的,不过今日不在……”

  小童自言自语,柳淼的心已沉入谷底。

  待得入堂后,她枯等了两个时辰,仍不见孟缄踪影。

  堂内只有一婢女,柳淼向她打探,得知孟缄不曾向仆从提到今日会有客至。

  “不过我家公子至礼,无论客人是否有约,皆可等在府中。”婢女补充道。

  柳淼回以一笑,久经商场,她也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你家公子还没回么?”

  婢女摇头。

  “朗儿呢?”

  “您是说霍管家吗?他一般跟随公子的,公子未回,他便未回。”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柳淼笑道,“看来孟公子公事繁忙,一时半会难归。我今日还有约了其他朋友,得先告辞了。”

  婢女接口道:“那我送姑娘出去。姑娘改日登门,可留下日期,待公子回来我先禀报。”

  “不了。”柳淼拒绝道,“我找他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上京了,就来看看同乡。家里特产这回提来了,下回也没有来的必要了。”

  她再也不要随叫随到,再也不要等孟缄了。

  其实因为上上个月,孟缄约时郑重,所以柳淼也郑重待之,今日特意只安排了登门拜访这一件事。

  如今出得孟府,漫漫长街,竟不知往何处去。

  具体多久,自己并不晓得。最后心里幽幽想起,表哥反应近来家里酒楼收益有减,老食客说感受不到新意,她正好可以去玉京有名望的酒楼逛逛,瞧瞧京师都有什么新花样。

  今日偌大玉京城中的她,终于有了目的。

  柳淼先绕去最热闹的西市,观察人流,留心记下两家酒楼。而后转去热闹次之的南楼附近,又记下一家。本来只准备考察这三家,却发现途中一条与西市南楼相比,日常行人少很多的主街,竟有黑压压一群人围在某座酒楼前,排号等翻桌,比西市南楼那几家酒楼生意更好。

  柳淼立刻产生了强烈兴趣,跟着人群排号,还未轮到她,还未进门,就已发现了这家酒楼的独特之处。

  门口有支摊,不间断提供菜品试吃,许多人去尝,使酒楼门前永远人潮汹涌。

  排号时,亦有提供吃食,酒楼聘用伶人乐队,甚至还有杂耍艺人,表演走索,极为惊险。柳淼足足排了一个多时辰才进去,但丝毫不觉得时间久,反倒一直在为那位走索人揪心。

  待入内后,小二旋即迎上来,热情接待,报菜名时皆强调食材的新鲜和烹饪特色,把柳淼都听馋了。

  等待上菜时她才冷静下来,竖耳听别桌,各个小二皆一般说辞。仔细推敲,那番话每个字都精雕细琢过,绝对出自一位推销高手。

  柳淼一人吃不多,方才却因为小二描绘出色,冲动点了三个菜。

  既然上了,她就都尝尝。正好羊肉、鳜鱼、波棱菜这三样家里酒楼也有,品品有何不同。

  其它两样入嘴波澜不惊,独鳜鱼一样,令柳淼惊艳。

  按理说现在月份,鳜鱼都老了,这家酒楼却做得如此之嫩,比以鳜鱼出名的锦城任何一家酒楼做得都好吃!入口即化,无一根刺,鲜香味美,竟还绵绵带一丝椒味。

  比她柳家酒楼好上数倍。

  柳淼放眼四望,发现附近但凡操玉京口音的食客,每桌上头都有一盘鳜鱼。

  她继而观察旁人桌上其它的菜,忽然察觉到,小二的推销话虽然道道介绍勾人馋虫,但其实菜品不多,拢共只有十样。所以食客不像去其它酒楼那样,对着琳琅百样,纠结许久。

  食客做决定的时间短,相应吃完的时间也短,且门外头也表演,门里头也有。看似不留客,但翻桌极快,与柳家酒楼作比较,菜品刨去毛利,每桌赚的差不多,但柳家酒楼接待一桌食客的时间,这家能接待三桌。

  甚至不需要一个中午,就能赚她的三倍。

  柳淼再仔细回味,自家酒楼菜单长长,食客们来回点的,其实还真只这家的十样。

  高人呐……

  她饱餐完毕,喊道:“小二哥,结账!”心甘情愿掏银子,这顿十分值。

  小二收钱时,柳淼笑问:“小二哥,敢问我刚进门时,您同我做的一番介绍,可是出自谁的手笔?”

  “哦,您说介绍菜品啊?”刚巧柳淼遇着的小二是个直心眼,“那是后厨做鳜鱼的厨子,非让我们背的!说这样客人喜欢!姑娘,您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柳淼大笑。

  她笑时一贯打动人,小二瞧着心情甚好,继续道:“若是喜欢,姑娘常来。”

  “我肯定会常来吃的。”

  “姑娘若是经常来,可以做个‘尽欢客’。”小二说着掏出一个牌牌,放于桌上。柳淼瞟眼,牌上镶了金,嵌了玉,虽然只薄薄一点金,不是值钱玉,但令这块牌的华贵之气立刻就上来了。

  柳淼越来越好奇了:“‘尽欢客’是怎么个说法?”

  “姑娘可以先充三两银子,得到‘尽欢客’资格,以后再来咱家吃,便有九五折,每顿吃多少,从三两银子里扣除即可。咱家逢年过节还有答谢‘尽欢客’的免费筵席,席上杂耍戏曲,别的不论,就单走索,比现在外头那高十倍,十倍惊险!新菜‘尽欢客’亦优先品尝。”

  柳淼笑道:“这也是你家做鳜鱼的厨子想出来的?”

  “是。”

  “他其实是你家掌柜吧!”

  “是。”小二讪笑:“不过掌柜不让我们称他掌柜,说自己是外乡人,找着了意中人,就会关店回乡去。”

  “你家掌柜哪里人啊?”

  “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