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同舟>第16章

  这男子见柳风不但长得英挺,行事也这般可亲,不由放下内心戒备。

  柳风看这中年男子喘气稍匀,便问道:“老伯,我见丰州城进进出出的都是些老弱这是何故?”

  男子长叹一声,眼泛泪光,有些哽咽的答道:“不瞒官爷,草民已是不治之身,没有多少日子了,现在又是孤身一人,便豁出命去,和官爷说道说道。”

  柳风听他这话,似乎大有隐情,不由凝神细听。

  男子回看丰州城一言,怆然道:“这丰州城人鬼横行,害人无数,年轻力壮的都逃命去了,只留下我们这些累赘,在城里等死。”

  柳风惊道:“人鬼横行?这人祸晚辈尚可理解,这鬼怪作祟确是为何?老伯可否言明?”

  男子一咬牙,把心一横,跪下道:“还望摄政王能给我们做主!”

  柳风道:“但说无妨。”

  “草民所谓的人祸乃是这丰州城有恶人横行,强征暴敛,草菅人命;所谓鬼怪作祟,是这丰州城内时有童男童女失踪,家家自危,但凡有点银子的,都带着孩子逃命去了,可怜我三岁的孙儿也于去年被掳走,生死未卜!”男子说道这,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柳风虽然不是高门大户出身,父亲云游之后,也尝过世事艰险,但从没想过有这么残忍诡异。不禁转换了神色,严肃道:“老伯,这童男童女失踪是从何时开始的?”

  男子止住哭声,但依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三年了,三年前,二狗子家四岁的孩子是第一个失踪的,一个月后大胜家的女娃也丢了。去报官,知府大人竟然说是二狗子和大胜见财起意,自己卖了亲儿。从那以后,每隔一月就有孩童失踪,有时是两个,有时是一个,有男有女。去年,终于轮到了我的孙儿。”

  提起孙儿,这男子又有号啕大哭的趋势。

  柳风听了也感到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愤怒。他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递给了老伯,继续问道:“老伯,失踪了这么多孩子,官府始终不曾过问吗?”

  男子斜睨一眼丰州城,语气中全是绝望道:“都说就是钟笛要练邪功需要童男童女哩,又哪个官敢管。”

  柳风心中昭然,看到身体衰弱至极,还在啜泣的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又嘱咐了一名士兵,带着这男子去看病了。

  柳风此行,看到民生如此多艰,有些出神,全然没察觉到陆筠在他身后站了半响。

  “小柳。”陆筠出声叫道。

  柳风醒觉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陆筠笑了笑,又将那男子所说向陆筠复述了一遍。

  陆筠正在兀自沉思间,忽然闻得城内锣鼓喧天,原来是周故和钟笛率领着仪仗而来。陆筠冷笑一声,转身进了轿子。

  周故和钟笛行至陆筠轿前,高声道:“下官周故/钟笛,恭迎摄政王大驾。”

  半响之后,陆筠既没有出声也没有现身,而是从矫中递出一面令牌,周故和钟笛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摄政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陆筠轿子旁立着的柳风却马上跪下,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陆筠亲兵和周围的老百姓也都屈膝下跪,山呼万岁。

  这时候,陆筠终于出声了,声调平平,声音冷冷,没有往日的温度:“小柳,这二位达人怕是老眼昏花了,连先帝之物也不认得。这御牌上写的是什么,你念给二位大人听听。”

  柳风得了陆筠吩咐,双手接过御牌。恭敬的读到:“陆筠,幼则周敏,事朕至孝,友爱兄弟。有诸葛才,凌云志,可佐太子,安天下。特赐此牌,见之如朕,上柬太子,下约百官,无所不利。”

  听罢,周故、钟笛二人愣在原地,原来这牌子是先帝赐给摄政王作总领百官之用的,相当于一份遗诏。只不过先帝百年后,摄政王凭一己之力立于朝堂,没有拿此牌出来压人,所以世人鲜知有这么一块御牌的存在。

  柳风见他二人还是怔忡在原地,运上三分内力大声喝道:“周故、钟笛,为何不跪!”

  周故、钟笛一时被气势所迫,跪下身去,身后的随从也忙不迭的跪了下来。待他二人回过神来,才发现不但下马威没使成反而被倒打一耙,还好所来的副将、参将并不太多,不至于太丢人。不过,毕竟已经俯首做小,周故只盘算着靠洗尘宴挽回颜面了。

  

  、第 12 章

  是夜,大帅府内星光流转,千树夜放,亭台楼阁均被装饰一新,数队容貌姣好的侍女手托各色菜品,在院中稳步穿梭。台上水袖正舞唱的是江南好,台下言笑不禁,处处充斥着欢歌笑语。

  大门外,则是另一番景象,有那瑟瑟发抖的乞儿想靠近这一处明亮,却被门卫大声斥走;也有那步履蹒跚的老人,拖着病躯,在雪夜昏暗的街道上踽踽独行。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主位上的陆筠去了几分刚进门的冷淡,含了几分笑意,可他双眼中却透着讥诮,冷看满堂繁华。

  陆筠左首坐着面目无奇的周故,右手坐着精瘦的钟笛。陆筠在他二人之中,更显的气质超群,风姿卓越,若不是身边二人都在肚皮里打着鼓,看了摄政王陆筠行容也是要赞上一句“好”的。

  李泽之子李易,万喜之子万良,钟笛之子钟双也分列两边,这周故虽然已是知天命之年,奈何姬妾肚皮一直不争气,生了五六个全是姑娘,周故一边气的跳脚,一遍不停纳新人进门,终于在今年年初得了个儿子,眼下还未到一周岁,是故并未出席洗尘宴。

  周故是个武将,向来瞧不上陆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最可恨的是陆筠这书生还能骑到他和他爹头上作威作福。自在城门受了折辱,周故便有心要寻陆筠的不痛快。只见他举杯长啸一声,唤人捧出宝剑,换了劲装,足尖一点,跃入场中。

  “卑职愿舞剑请摄政王鉴赏。”周故琅声道,这一声入了十成内力,声音浑厚有力,气息绵长,犹如虎啸。周故一抖宝剑,这泛着寒光的宝剑也发出清冽的脆响。

  周故舞剑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平凡的面目也生动起来,手中宝剑虎虎生风,也有冲九天,揽日月的气势。

  突然,变故陡生,周故提剑跃上陆筠面前小几,双足急点,剑锋就要向陆筠刺来。

  陆筠含笑,岿然不动,双手依旧握着白玉酒杯,莹莹白光泛起,一时分不清那白是手,还是温润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