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同舟>第3章

  尚韦身侧的章寄此时也开口道:“皇上登基时间尚短,政务都是辅政大臣代劳。处理国事还有些生疏,但此刻内忧外患却是不少,在这档口亲政,皇上恐不能适应。”

  先皇大皇子,陆策的大哥,秦王陆然道:“章大学士说笑了,难道皇上亲政了,诸位就不会像现下这样尽心辅佐了吗?”

  眼看争执又起,从陆筠进来后,一直没说话的周太傅道:“哼,老臣话就摆在这了,今年皇上绝不可亲政,昨日犬子刚递家书,柔然战事吃紧,边关十万将士可不相信一个小皇上能领得我大梁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周抟这话可以说是十分赤、裸了,明里暗里威逼皇上

  陆筠闻言不怒反笑,温雅道:“周太傅,令郎赴边关已有三载,柔然势力不增反减,如是他能力有限,不堪大任,本王给柔然换个主将可好?”

  陆筠这话说的柔和,好似商量一般的口气,却让周抟大怒,竟然当场拂袖而去,全然不顾君臣之礼。

  管太师立刻惊道:“这,这,周太傅太没规矩了。”说罢用余光瞟了瞟皇上。

  陆策看着神色各异的众臣,定了定心神道:“诸位爱卿,说了这半天,想来大家也如周太傅一样需要歇歇了,今日且先跪安罢,亲政之事不妨改日再议。”

  下首众人见皇上受此大辱,除了声音有些微哑,似乎并无异常,不由对小皇帝看重了几分。只有站在陆策身边的福喜能看到皇上紧紧攥起的拳头。

  就在陆筠也准备告退,随着同僚的脚步一起退下时,陆策出声叫道:“堂兄,留步!”

  、第 2 章

  陆策亲生母亲景氏是先皇第二位皇后,一直有着大梁第一美人的美誉,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很善于打理后宫,甚至对前朝人物的脾气秉性也能摸个门清,所以先皇武帝将她爱的那是死去活来。

  可叹好景不长,先皇神仙眷侣的生活不过只过了三年,景氏就因生陆策难产而死。遭此重创的武帝一方面意志消沉,疏离后宫,以至于陆策之下再未有任何皇子诞生,一方面又加倍对儿子好,陆策才刚满一岁就被立为太子,对于陆策的需求更是有求必应,一点也不逊于民间那些个溺爱儿子的父亲。在这种环境下长起来的陆策,难免的骄纵、乖张。

  可先皇没到天命之年就驾崩了,天之骄子一下失了庇护,这落差和心境可想而知,原本以为那些个任性的脾气也会带到朝堂之上,这小皇帝免不了成一代暴君。但皇上登基四年,并没有动不动就要人命,行事也也无甚大的错处,显然并不是残暴无度的君主,这让众臣都长舒一口气,

  不过了,皇上也并非真的完全转了性,须知前朝之事事关重大,把陆策这辈子的忍耐力都用的七七八八了,在后宫自然没那么收敛了,所以乾和殿的下人们都知道,这小主子,惹不起。

  比方说刚才,侍候在一侧的福喜本以为皇上在辅政大臣会议上受了辱,一会少不得大发雷霆,正担心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要被殃及。惴惴间,看到摄政王留了下来,料定皇上心情一定会改善,这才放下心来。

  两月前,御史台在周抟的授意下,疯狂弹劾了一阵陆筠,说他大权独揽,操纵皇上云云,放在平时陆筠自证清白也好,回击周抟也罢,应该是会动作一番,但现下赶上陆策亲政的当口,陆筠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打着给父母扫墓的由头,去京郊的祖陵避了避风头。

  陆策这俩月没有一天不问福喜,诸如堂兄怎么还没回来这类的话,同时,陆策认为自己已是亲政的年纪,是顶天立地的一国之君了,所以心里虽然想念堂兄,但又总觉得不该如此轻易的表露。

  这矛盾的心理,导致陆策此刻正坐在龙案后扭捏着。

  陆筠看了,心里有些好笑,先开口道:“皇上,这两个月太妃们可好?几位王爷可好?朝中可有异动?留微臣下来,是有要紧事相商?”

  不待陆策回答,陆筠又道:“福公公,请把皇上近日的功课拿来让我一观”。

  福喜答应一声就退下了,顺便识趣的带走了暖阁内其它的下人。不过如此一来,室内就更显的安静,陆策甚至都听得到自己心跳如鼓:“堂兄,他们好不好,你会不知道吗?连阿猫阿狗都叫你问了个遍,怎不见你问问我这两个月可好!”

  马上十六的陆策已脱去稚嫩,五官开始硬朗,隐约的已有些帝王威严了,可现在这张脸上,正不合时宜的呈现着一种委屈的神情。

  陆筠半是感慨半是戏谑道“皇上每日一封信寄来,你过得好不好,我岂会不知?策儿,长高了,也结实了,更懂得质问堂兄了,看来万师傅信中说你进步神速,所言非虚”。

  如果现在有一个,哪怕半个御史台的人在场,看到这不像君臣的对答,一定会当场惊掉下巴,回家呕心沥血撰写奏本若干。

  但陆策听他称上了你我,恢复了往日的语气,却自顾自的笑了。

  私下里,他们并非君臣,而是同舟共济的兄弟。

  陆策决定不去计较堂兄对他小小的忽视:“堂兄用了晚膳再回府可好?

  陆筠心里虽也想尽快回府,但看到陆策期待的神情,终是不忍拒绝。

  其实,陆策将陆筠留下来,也不是全因为那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念,也是想和陆筠商量下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陆筠哪能不知,当下道:“我来问你,关于亲政一事,众位王爷和大臣的立场,你有何见解?”

  陆策知道这是陆筠有心考他,所以也正襟危坐,认真的答道:“辅政大臣之中只有皇叔晋王和大哥秦王赞成我亲政,可我知道晋王明面上说祖宗礼法不可废,实际上是为了他的名声,不想背上个不仁义的骂名。”提到陆弦时,少年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大哥倒是私下找我聊过,他认为即使亲政,也不意味着大臣们成了甩手掌柜,一样可从旁辅佐指点,并不至于将政务搞得一团糟。”

  陆筠:“这恐怕也是你的想法?”

  陆策:“我是想亲政,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况且这四年我虽不能做主,但朝会没有一日落下,辅政大臣会议没有一次不去旁听,自问对本朝内外局势已有了解,加上堂兄的辅导,我不相信我做不好。”

  看到陆筠点了点头,陆策接着又说:“我也想看看,等我亲政了,周抟会不会再对我如此不尊,满堂朝臣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不把我放在眼里,柔然还敢不敢再犯我边关。”

  陆策说这些话的时候,偏头看向窗外,又好像只是为看着那颗松树。等他再转头回来时,陆筠瞧见了他眼中的光芒,一时怔住了。

  陆策:“不赞同亲政的,说是现在外有强敌,内有沉疴,依我看只是舍不得权利,随便找个由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