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71 去

  出了谢旺家大门, 谢黛宁长长出了口气,她倒真是没料到会遇见萧妍,湖州一别之后, 本以为和她不会再有交集了, 好在她是未出阁的姑娘, 说了几句便和谢婉宁那些姑娘们一道玩儿去了。

  三娘看着她神色尚好,便笑道:“少夫人,这会儿时辰还早, 不如去坊市上逛逛,前几日不是说年节时候要入宫觐见,您的首饰头面可真是没几样, 到时候又得跟舅夫人借。”

  谢黛宁一想,这倒也是, 她素来不喜欢那些, 只是嫁人之后再去舅妈手上借也不像话, 就添置几样,权当散心了。

  马车拐了方向, 不多时到了人群密集的街市, 谢黛宁带着三娘下马步行,沈家侍卫落后几步跟着。

  逛了几家店铺,买好了东西, 主仆二人又去了街边茶楼歇脚, 才坐定,就见一队玄衣卫缇骑的少年吆五喝六的进来,仔细一看, 竟俱是旧日相熟的。

  少年们自然也看见了谢黛宁:官家夫人打扮, 端庄好看的很, 但是——却让人不敢上前招呼!

  还是谢黛宁先开口,对众少年笑说:“怎么,见了上峰连礼都不行了?”她的职位还在,且因毛江案升了一级,论起来的确比他们高。

  众人不好意思,纷纷上前拱手为礼,这样笑闹一番坐下说话,倒找回点从前的亲密来,卢兆廷打量着她笑道:“唉,许久不见,阿宁你又穿着这身衣服,咱们兄弟哪里敢认啊!”

  “我怎么觉得你是又想躲懒?”

  周瑜铭道:“阿宁你可冤死兄弟们了,从前咱们能勾肩搭背的一起巡查,如今你穿成这样,一时不知是叫你谢大人,还是叫谢姐姐,或者叫沈夫人?想想怎么叫都奇怪。”

  谢黛宁闻言神色微黯,张子恒抬手止住还要说话的,解释道:“也不是兄弟们要生分,参加了你的婚宴后,家里大人都交代了,再不能像以前似没个忌讳,没得给你惹来闲言闲语。我看要不这样吧,等开春了去我家京郊的别院摆个宴席,咱们喝顿酒,在城里就别打人眼了。”

  才说着话,又见崔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路过,缇骑少年们连声呼唤,把他也给叫进了茶楼,又一叠声问他大理寺如何?

  崔景笑呵呵打了招呼,灌了杯凉茶后就开始一串的抱怨:“我可是知道文官的苦处了,以前自己只知道舞刀弄枪的不觉得,再累的时候睡一觉也就好了,如今天天写字看卷宗,写的我胳膊酸疼,脖子硬的跟石头似的,头疼,屁股疼,眼睛也疼,可事情却一点不见少,永远干不完。”

  “可我怎么听说,你破了好几个案子,上头都夸你……”才说了这句,忽然旁边一声尖利的叫唤声响起:“您是青天大老爷?求您给我家小姐做主呀!”

  原来是一个路过的女子,听见这边闲谈,不知怎的触动了心事,冲过来喊起冤屈来。

  众人再一问,原来她是个小官家的婢女,家里嫡小姐和庶小姐因琐事相争,嫡小姐病倒了说是庶妹害的,家里便把这庶小姐关起来,而她就是这位小姐的贴身丫鬟。

  一听这里坐个大理寺官员,丫鬟张口便喊起冤来。

  崔景听完了,对跪在脚边哭泣的丫鬟无奈道:“我是大理寺的官员不错,但我这衙门只查陈年旧案,你家小姐的事情,我如何插得了手?”

  “可是我家小姐真是冤枉的,她没害人,就因为出身不好活该被怀疑吗?”

  有人出主意道:“这事儿该京兆尹管,你去替京兆府报官罢。”

  那丫鬟哭道:“我报过的,衙门的人来了,却进不去后宅,家里老爷夫人拦着,说不能让陌生男子进入小姐们的闺房。”

  原来这家中琐事本就民不举官不究,此时涉及伤身的毒药,捕快查案要进入后宅闺房,这岂不有损小姐清誉?众人也缄默不语,若真的强行进去,事后小姐为了贞洁自尽,衙门反而说不清,人家父母都不管,官府能怎么办?

  “我帮你……”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回头一看——正是谢黛宁,她的眼眸像从前一样,忽的亮起来,崔景和张子恒对视一眼,这个眼神,往往是她心里有了什么主意的时候才流露出来的。

  “我是女子,亦是官员。”谢黛宁一字一句道,“我能去后宫查案,自然也能去后宅查案!”

  ……

  第二日一早,服侍谢黛宁又换上玄衣卫的衣裳,看着铜镜里那精神又飒气的女子,三娘长长的出了口气,和浮音对视而笑,只听谢黛宁说:“今儿我出门,你们就不用跟着来了。”她这是办公事,不能带着婢女。

  三娘和浮音一笑,齐声应道:“是。”

  等人走了,浮音才道:“以前我们老太太总说,姑娘穿成这样出门不像个样子,如今再看姑娘这样,竟觉得她就该如此才是。”

  三娘也笑,忽然想起四妹跟她说的,谢黛宁扮成小书生,把云岚山两个村子的里正耍的团团转,后来竟然是结了仇,但是两个村子的女人,倒真是没再挨打了,否则娘家村子的里正第一个冲去吵架。

  进了宫,谢黛宁求见了宣帝,将来意禀明后,宣帝笑道:“你想专管牵涉内宅女子的案件?”

  谢黛宁道:“回皇上的话,正是此意,女子和男子一样,虽然居于后宅,却也免不了口舌利益之争,闹出人命的不在少数,可是这样的事情多被掩盖起来,又因为宗族礼法,判错的不少,所以若有人肯站出来为她们伸张正义,于大烨亦是一桩好事!再有犯案的男子,也有妻子儿女,审讯时有女官出面,女子之间的体己话好说,想必很多案件的线索便更好追查。所以无论如何,都是好事一桩。”

  宣帝细思,倒也的确如此,又想起沈屹之前请求,允许谢黛宁依照自己心意行事,莫非那时候,他就预料到此时了?

  想想自己后宫出的事情,此事倒真是未尝不可,就算不成,女子的小打小闹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他心里已允了,嘴上却还笑道:“让朕算算,你小时候说仪鸾司衣服好看,要去给小六做仪卫,后来要出京,就去了驿递司当校尉,这之后回京,求朕让你调去经历司,再然后入宫查案又去了宫中禁卫司——朕的玄衣卫,可是被你挑来捡去,溜达了一遍,也就差这缉捕司了!”

  谢黛宁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拱手认错:“是臣不懂事,请皇上赎罪!”

  “罢了,朕允了!你可要好好干,缉捕司之外,也再没处可去了。”宣帝又取笑一句,然后唤来了执笔内监,口述旨意吩咐立即下发。

  “谢黛宁听旨,尔虽身为女子,却自幼听学于高太傅,才俱高远又屡次立功,于国于民多有贡献,此次为天下女子请命,更具悲悯之心,朕闻之心下甚慰,特授尔玄衣卫缉捕司正四品巡查使一职,管牵涉内宅女眷专案或是配合其他衙门专审涉案女眷事宜,望日后多加勤勉,不负朕之期待,破案之后朕大大有赏。”

  ……

  这件事传开,整个京城为之一震,要知道便是汪太后插入朝廷的女官,也无非是执笔记录的耳目,从六品的文官。而谢黛宁的巡按使却是正四品,这样的品阶在京城一小半官员遇见已要跪拜了。

  不少老古板们已经吹胡子瞪眼,准备一齐上书,哪有让男子跪拜女子的道理?

  但是想到她的夫君和舅舅,众人迟疑了,想看看阮清辉和沈屹的反应再说,毕竟这是大烨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内宅妇人出门行走官场,纲常颠倒,不知他二人脸上可挂的住?

  没想到这旨意下来当晚,沈屹面不改色,甚至带了一丝喜悦神色去了阮府。

  第二日,阮清辉就吩咐在玄衣卫镇抚司旁边给谢黛宁单独开了个衙门,起名镇抚司附衙,拨过去十几个老练的衙役捕快,又对外贴了告示,谢黛宁这个巡按使就在这里正经接办起案子了。

  两人这个态度一出,武官那边先闭了嘴,只当没这回事,没几日几个文官出头参奏,宣帝当朝便扔下几份密报,原来是他们几个家里的纷争,吵架打架都不值得提,有打死婢女的,有妻妾相争的,闹出性命的也有。

  “众卿平日总上奏议论朕的后宫,说甚么后宫之事关乎朝政。”宣帝看着几个抖抖索索的臣子,心里涌上一阵快意,“那你们自己呢?亦有妻儿女眷,你们的后宅风波难道就不关乎朝政,李铮你自己看看,你这阵子和夫人吵架拌嘴,给朕的折子上,有几个错字?还有你徐文,平日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折子怎么让外室代笔了?”

  被点名的哑口无言,没有被喝出名字的也不敢再闹了,看来宣帝是铁了心,这会儿已经有了准备,这天下就没几个圣人,若这样争执,整个御史台都得撤换了!

  文臣们算是吃了个哑巴亏,只得哑火认下了这个专管天下女子事务的衙门——镇抚司附衙。

  不过安静没几日,一则关于沈屹和萧妍的流言尘嚣顿起,大意是说她曾经和沈屹定过情,是谢黛宁半路截胡,也有的说云岚书院有女学,沈屹不止和一个姑娘有牵涉。

  谢黛宁这件事反而没人在意了。

  她忙了几日新衙门的事,等听到了流言,已是数日之后,初时她还疑惑,萧妍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肯任旁人糟蹋名声?

  大烨虽然民风开化,但是贵胄人家也是看重名声和男女大防,出了这样的流言,沈家作为大族,也必得给个说法才行了。

  又几日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好事的夫人上门做说客,让谢黛宁松口,将萧妍纳入府中,毕竟萧妍是女子,终归吃亏,而沈家作为男方,不论对错大度一点也无甚坏处!听了这狗屁不通的道理,谢黛宁直接把人赶了出去,于是又有了她善妒的流言传出。

  她这才恍悟,萧家因为那个把柄被司马澈捆绑,为其所用,一个女儿家的名声又有什么?而司马澈的目的,倒也不难明白——

  萧妍不是一般女子,她是世家出身,按理是不能为妾的,可若因沈屹坏了名声,哪怕出于君子之风和道义相助,他也理当负责,但是这样一来,沈屹在读书时与女学子有牵扯就坐实了,对他的官声来说,这可是个不小的瑕疵。

  若是不纳萧妍,任由诋毁,又显得他冷血无情,甚至是没有担当。这等说不清的桃色流言,左右都如沾惹了牛皮糖一般,洗刷不净。

  “谢大人聪慧!”

  沈屹笑着给谢黛宁到了杯茶递上,她精精神神的骂了一番司马澈,郁气一扫而空。

  “今儿个下朝,惠王殿下拦下了我,他提起了这个流言,话里的意思,是可以为我解决此事。”沈屹顿了顿,又说,“他说会让萧妍公开自认思慕与我,情愿为妾,并不是传言里有了私情之故。”

  谢黛宁一听,立刻瞪大眼睛,怒道:“就说他不是好人,这什么破法子?你若是答应了,之后旁人又会说你心虚,让萧妍担了恶名!”

  沈屹脸上笑意瞬间消解,英挺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夫人,你难道不该先问问我,是否拒绝了惠王?”

  谢黛宁先是愣了一下,方笑道:“难倒你还敢不拒绝?”

  “不敢。”

  沈屹答得很是干脆,委屈的撇撇嘴,把人捞入怀里,下巴在她额顶发髻上蹭了蹭,这两天她忙着新衙门和给那小庶女伸冤,总算是恢复了以往的活泛,可又没功夫理自己了,“就算夫人对我了如指掌,也好歹假装一醋嘛!”

  谢黛宁抬起头,伸指在沈屹下巴上轻轻一点,眼里满是笑意:“我急着给你想法子,你却在意我吃不吃醋,亏沈大人是二品官,怎的如此本末倒置?”

  “莫急,法子多的是!”

  沈屹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的说:“这等污蔑的手段下作,直接和他们对上,只会惹的一身腥,年后各州府官员陆续进京述职,湖州也会来人,只要为夫能挺到那个时候,到时候安排人澄清便是……就是这段时间,夫人得多安慰我些,我怕我想不开……”

  谢黛宁在他怀里笑的几乎岔气,沈屹如今仿佛融化的冰,愈发爱取笑打趣,笑够了她才说,“你别不当回事,这位七殿下我是从小就认得的,他这人抓不住把柄,生造也会造一个出来,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就晚了,而且这件事牵扯后宅女子,外头官员的辟谣到底不是干脆彻底。”她说着,忽然又把头埋回沈屹胸前,轻声道,“师兄,我有个想法,说出来你别生气。”

  她这般郑重,沈屹一怔,道:“自然不会,你说。”

  “这两日我在查那个庶女的案子,见了她本人,才发现她在家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她的父母兄弟替她做主,可真相如何他们全不在乎,只想把事情压下去,维护自己官声家风。”谢黛宁眼眸里满是讥讽,她当年经历过,想必母亲也经历过,被欺负、冤枉、排挤和折磨,只为了所谓的名声。

  “而那个嫡女陷害庶妹是为了姻缘,可被争夺的男子她根本没见过,是身边嬷嬷丫鬟说好,便挑唆着她做了错事,若说她坏,也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她没有自己的想法,是被有心人推着就走到了歧路上,说起来……我竟觉得,也不是她的错。”

  所以由此及彼,谢黛宁不知道,萧妍走到这一步,她是怎么想的,是被谁推着,其中是否也有自己的一份。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仅仅是困囿在内宅的女子吗?当初萧妍是错了,在湖州时我和她针锋相对,也算是报了仇,可是这些日子,我愈发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随心所欲左右她人命运,我在想,是否一个人一步踏错就该永劫不复……尤其是身为女子,命运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上次的事情若说年少无知,这次她被萧家和惠王所用,真的是自愿吗?她不知道这般牺牲很难有个好下场吗?她的母亲也不知道吗?我想当面问问她,若她是身不由己,我……”

  “阿宁,你不必解释了。”沈屹毫不犹豫,“我明白了,你是想若她身不由己,便助她一次,想办法将她送出京城,这自然没问题。”

  谢黛宁没料到他这般干脆,“师兄不会觉得我太妇人之仁吧?这样做我们是有风险的,我本当万事以你为先,可是……”

  沈屹伸出手指止住了她,凝视着她说了两个字:“我懂。”

  谢黛宁最先打动他的时刻,就是在书院的林子里,她说希望世间所有人都得到公平,那时他的心被复仇填满,又觉得前途渺茫无望,公平二字何等贵重?而她说,是人就该有公平,不该论贵贱,论男女。

  还有那次去吞虎村,遇到四娘后她让他记着那姑娘的眼泪,她眼中的悲悯,便是沈屹沦陷的缘由,越是了解越是珍重,也愈发明白为何旁人想向她靠近,这种至诚至善并非人人能有,他甘愿为此倾尽所有去守护。

  但他做的并不好,也不够,她嫁自己为妻,看见至交好友步入那样的婚姻,她努力打理家事,顾忌外界对沈屹的评议而小心翼翼,尽管他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和保护,但身为女子的命运脉络更加清晰在眼前展现,那些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让人窒息,也让沈屹明白自己曾经的很多想法,是有些幼稚的,如果没有绝对的权利,他能为她改变的,其实并不多。

  现在谢黛宁想为世间女子伸冤,甚至替萧妍那个害过她的人着想,也许旁人看是傻吧,可沈屹却惟愿她能一直如此,哪怕有些代价是无可避免的……

  不过谢黛宁还没来得及安排和萧妍相见,第二日一早,崔瑗就送了封帖子过来,她做了司马澈的侧妃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和谢黛宁通信。

  拿到帖子谢黛宁立即吩咐备车去惠王府,因为之前的事情,她心里有了疙瘩,不是不想见崔瑗,可是怕她过得不好,自己又做不了什么,见面心里反而更生难过,崔瑗那边这段日子也像是故意,沉寂无声。

  到了惠王府,谢黛宁被带去了后院的一处花厅,崔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换上了妇人的装束,虽然衣着华丽,珠翠满身,但整个人瘦了一圈,谢黛宁一眼就看出她眉间有一缕淡淡的轻愁,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倒是崔瑗,看谢黛宁竟然是穿着玄衣卫的衣服来的,眼前一亮,十分欣喜的样子。

  两个姑娘这一瞬功夫心思百转,眼眶一下都红了,上前几步握住对方的手,也未开口说话,心里的郁结之气就都去了。

  拉着手哭了一阵儿,又互相问了近况,崔瑗才道:“王府里的梅树开了几枝,我带你去看看罢。”这会儿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身边下人守着无妨,但是体己话还是避开的好。

  她说着挥手屏退了下人,独自带着谢黛宁往园子里去,到了地方,只见一片梅林正在盛开,煞是好看。

  见周遭再无人影,崔瑗方开口,把自己当初决定嫁给司马澈的原因和盘托出。

  “……那段日子我想了很久,若是做皇上的后妃,将来惠王登基,一个小小太妃是绝对保不住小六的,眼看着他日益得势,姑姑也说皇上心里动摇,日后如何真的说不准。若真如他所愿了,我嫁给他只要得了恩宠,当是能为小六说上两句话的。但我若之前就告诉你,你必是要拼命阻拦的,所以……”

  “竟然……就为了这种缘由就嫁了?”谢黛宁喃喃道,崔瑗的脸上有一丝迷蒙之气,说起司马浚,她的语气柔婉,而谈到自己的婚事,却仿佛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只考虑以后的利益。

  她不知道该骂崔瑗傻还是痴,明知不对,明知会被阻拦,却默默决定了这样大的事情。

  “阿瑗,你太傻了,拿自己一生的幸福交换,就为了小六的安危……你以为恩宠是那么好得的?司马澈不是傻子,你的真心假意他会不知道吗?”

  “我想到了的,所以这只是一方面。”崔瑗垂下眼眸,缓缓道,“另一方面,储位之争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太子殿下那边也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但这么多年的打压,他到底处处掣肘,行事不便……”

  谢黛宁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她压低了声音:“所以你也为太子做事,莫非是想留一招后手?”

  崔瑗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有何不可吗?我的父亲一心只想用我做筹码,可他又有什么智谋?无非是拿家中女子白白葬送罢了!太子已答应了我,我传递一些消息便可,不会令我去做出格危险的事情,日后他若顺利登基,凭着这情分必会保我崔氏满门。而他若不成事,我也有退路。阿宁,你了解太子殿下为人,虽然我嫁了司马澈,但是与其信他不如信太子!阿宁你呢?你可有想过支持太子还是惠王?”

  谢黛宁愣住了,舅舅一直跟她说阮家只忠于宣帝,别人他一概不会有任何偏向,也令她不能随意在这种事情里站队,这就是沈屹为官之后,和阮清辉走动不多的缘故,表面上看,他们一个是文臣,一个算武将,各有立场,各有原则,并未结成联盟。

  可是实际上呢,她和沈屹早早就得罪了司马澈,就算没得罪他,以他的人品为人,她也绝不愿奉他为君,所以她也并没有选择。

  谢黛宁想了许久,她不想欺瞒崔瑗,于是叹息道:“我心里确是偏向太子殿下,若是惠王登基,我和师兄日后肯定得不了好。可是你知道,我舅舅他只忠于皇上一人,储位之争涉及的是家族,我不能将阮家拖下水,但阿瑗,你对我而言是至交也是亲人,我也不能不管你,让你独自以身涉险,你的事情我会倾尽全力去帮,但是原谅我不能参与储位之争。”

  崔瑗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又想明白了,她自己也是瞒着家里,生怕带累了亲人,她执起谢黛宁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勾起小指,笑道:“好吧,那就说定了,以后你我行事只为彼此,不为权势利益,你看这样可好?”

  谢黛宁笑着和她对上拇指许诺道:“好!”

  两人聊了几句,崔瑗又道,“阿宁,我为太子做事小六也知道了,他本来是不答应的,但是一来木已成舟,二来太子殿下都应了,他应是已被劝服了,只是他告诉我,你对他好像有些误会之处,怕是因为我的缘故,咱们三个一起长大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今日你我既然说开了,你也原谅他吧,真的不怪他的!”

  谢黛宁没有说话,崔瑗知道她有时性子执拗,事情说明之后,总得给她时间自己去想想才行,因此也不逼迫她,转而又道:“对了,还有外间关于沈师兄的流言,连我在惠王后宅都听说了,你和沈师兄怎么不做些什么吗?”

  谢黛宁微微蹙眉,又是这个流言,舆论造势到这个地步,看来惠王的人不逼迫沈屹就范是不会罢休的。

  她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崔瑗略微惊诧,心道阿宁成婚比自己久,怎么却愈发天真起来?沈师兄竟也同意这样做,而她自己——心境和做姑娘时简直天壤之别,只是她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便缓缓道:“你说的倒也是,成婚之后,我也明白了许多女子的不易之处,只是这终究牵涉朝堂争斗,是你死我活不能有一丝心软的事情,我怕你直接去问,被她诓骗了怎么办?所以得试出她的真实想法才行!”

  “你有什么好法子?”

  听谢黛宁这么问,崔瑗展颜一笑,道:“那这件事,还是我来办最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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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你什么时候回来,身体有没有好点了,我好想你啊。每天都来看一眼,5555】

  【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