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37

  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天边露出了一缕晨光,只听有人大喊着:”湖州卫所来人啦!”

  书院上下所有人,一下泄了一口气。

  不多时, 司马澈找了过来, 他一身锦袍也染上了黑灰, 弄得破破烂烂,身后几步处跟着一辆马车,崔瑗正撩开帘子望过来。

  司马澈神色严肃道:“卫所的人即刻就到, 阿宁你也不必忧心了,跟我一道走吧。”

  谢黛宁神思恍惚的看着眼前,云岚山门处的建筑烧毁了大半, 但是因为临河,来帮忙的百姓扑救及时, 所以没有蔓延至后山, 但是看着仍旧惨烈不已。

  而这一切之所以发生, 正是眼前这人私心所致,他不在乎引来的匪徒是否会毁掉整个书院, 也不在乎这里人的死活。

  谢黛宁讥讽的别开头, 对着山林的方向唿哨一声,等着黑咪出现,然后对司马澈道:“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 也劝你要走最好快点, 否则卫所的人一到,看见你竟然带着这么多手下和兵马,到时候大功一件反倒成了说不清。”

  司马澈让她说的直咬牙, 但是也知道的确如此, 他做的那些事是见不得光的, 如今不如见好就收,只得忍着气道:“也罢,你终有一日知道我的真心!你自己保重,咱们京城来日方长!”

  他才一转身,忽然看见谢暄和沈屹急匆匆的过来,前头正是谢黛宁那匹黑马,他看看沈屹冷笑一下,方扭头走了。

  黑咪带着两人过来,谢黛宁的眼神里没有太多意外,只剩下和书院余烬一样的平静,有些许温度,可是再难爆烈的燃烧了。

  她看看谢暄,又看了看沈屹,似乎想把他们的样子记住,然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谢黛宁率先结束这场沉默牵起黑咪转身要走,只是才挪动两步,却发现黑咪咬着缰绳将她往回拉,她疑惑地看过去,黑咪竟然扯着自己往沈屹的方向,口中还低低的嘶鸣着。

  沈屹想开口留住她,可是却知道,从身份暴露开始,有的事情再也回不去,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平静时光,很快他的人生就会变得面目全非,追杀和颠沛流离会再度袭来,而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的,其实全都是镜花水月,他不能靠欺瞒走上科举之路,也不能在小心翼翼中拥有自己心爱的女子。

  “刚才,是沈屹救了你的马,它不小心入了火场,差点被困住。”谢暄开口道。

  谢黛宁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低声道:“是这样吗?”

  她再看看黑咪身上,自己给它打的绦子上有烧焦的痕迹,还有那油亮的皮毛也一般沾着脏污,黑咪亲昵的蹭着沈屹的手,又咬着缰绳把谢黛宁往他的方向拖拽。

  谢黛宁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

  眼前的两个男人,原本他们会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们一个死守着一个秘密,始终不让她知晓,她几乎触摸到这个秘密,可是他就是不肯告诉她,不肯告诉她阮清忆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不报仇也不让她报仇?!

  另一个,是她第一个喜欢的少年。

  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他说,男人和女人本无不同吗?他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她相信,他就是不同的那个……

  可是他一扭身,就走到了另一边,毫不犹豫的。

  谢黛宁看着沈屹张张嘴,似乎要对自己说什么,她忽然笑了出来,大颗的泪珠滑下来,她低声对着黑咪说:“你去吧,好好照顾他。”说完,扭身便离开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直到雨滴砸到脸上,身上,她才回过神,看着眼前这片陌生的山林。

  林子郁郁葱葱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沁入心脾,让她被火焰灼痛的肺部舒服了许多。

  不远处有一处坟茔,打扫的甚是干净,墓碑前还摆着一些祭品,有一只空杯。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是一个无字碑,雨滴已经将空杯灌满了,谢黛宁拿起来一饮而尽,然后轻声道谢:“借你的杯子一用,望你不要介意。”

  说完她放下杯子,这才看见墓碑的一角被磨得极为光滑,想必是有人常在此处陪伴,才会如此罢。

  她伸手摸了一下,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我身边有很多人,可是却一直觉得孤单,本以为遇见一个可以陪着我的,没想到却是一场空,我竟然还不如你。”

  她说完苦笑一下,再不停留,冒着雨离开了应山。

  走了几日后,她和华庭联系上,他把阮清忆的牌位交到了她手里,又送来了不少银两,本想跟谢黛宁一起回京城,但是谢黛宁说应山的事情牵扯允王,怕不好善了,加上阮清忆的事情始终不清不楚,她终是不甘心的,所以还是派华庭找上郭岳李升等人,回去应山看顾一段日子。

  她自己则打算回京城去,慢慢走,也散散心。

  华庭虽然不愿,但违拗不得,只得私下传信给玄衣卫一路保护,书院的事情闹得很大,朝廷派了人下来查,回到京城谢黛宁少不得也得面对一些麻烦,让她先平复一下情绪,也是好事。

  如此,谢黛宁便一人上路,离开湖州地界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换了衣裳,买了匹马,慢慢游荡着往京城方向走,至于什么文册,什么谢家,统统去他的罢,全抛在了脑后。

  这日清早走到了个小城边上,还没来得及进城,便被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带到了城郊一处林子里,此时已是盛夏,林子里的阴凉处,人们拿出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售卖,吃的用的各色不一,她一问才知这是此地的特色集市,将坊市搬到城外此处,既省了缴纳给官府市肆的银两,又得了树林清凉荫庇,颇有野趣,所以百姓们都喜欢来。

  谢黛宁也便入乡随俗,先吃了一碗馄饨当做早点,然后才在林子里逛了起来。

  她到也不缺什么,只是手上有一处烧伤一直没好,反反复复的,想是因为赶路和天气炎热,因此便想找找看有没有郎中卖药粉。

  逛了一圈,果然让她看见一个尼姑模样的妇人,干干瘦瘦的,面前摆着个小筐子,立了个牌子上书:去暑避疫,各种药粉。

  她上前一问,还真有治疗烧伤的,于是便买了一包,然后出了林子,找到了一条清浅的小溪清洗了一番。

  弄好了,她打开了纸包准备上药,不想一阵风吹过来,那药粉被风直扑到脸上,她打了个喷嚏,一阵寺庙里的香灰味道弥散开来。

  谢黛宁心道,不会上当了吧?再凑过去一闻,手指捻起一点搓开,这不是香灰又能是什么?

  她无奈的笑了笑,这一小包,那尼姑收了自己一两银子,想想实在是不忿,这不是坑蒙拐骗嘛,她洗了把脸,打算再去找她理论一番。

  只是没想到她来晚了一步,那尼姑已经跟几个外地客人拉扯叫骂了起来,装香灰的箱子被推翻在地,撒的一地都是,那些人骂道:“你这骗子,竟然拿香灰当药粉卖!这要是吃坏了人,可怎么好?”

  那尼姑却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脚在地上跺了跺,香灰便和泥土混在一处,她插着腰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无赖,竟敢骂我是骗子,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会骗你?分明是看我生意好故意闹事来了!现在你们打翻了我的药粉,休想离开,赔钱!”

  她竟然丝毫不惧的倒打一耙,谢黛宁一皱眉,就要上去帮腔,未料到袖子忽然被旁边卖菜的妇人扯住,她认出谢黛宁也是刚才买了药粉的,便不让她去。

  谢黛宁气恼道:“你们这竟然是一伙儿的吗?这样也太过了吧?”

  那妇人赔笑道:“刚才我见她收你一两银子,就觉得不妥,等下让她还你就是了,这几个人,一包药粉才卖了三钱,不值当的。”

  “这哪里是钱多钱少的事儿……”

  谢黛宁还要分辨,这妇人忽然将一个洗净的果子塞到她嘴里,笑呵呵的拉着她坐下,道:“姑娘,看你是外乡人,不知道她的事儿……她不是坏人!”

  果子的香气一下子溢满唇齿,谢黛宁哭笑不得,被按住坐在那里看尼姑和人撕扯打架。

  闹腾了半天,尼姑一点亏也没吃,终于颠倒了黑白,让人赔了一地香灰钱,她收拾起筐子,对着周围妇人们得意的笑道:“今儿个我可早回去了,你们就待着吧!”说完便要离开。

  卖菜的妇人蹬蹬两步上前拉住了她,耳语几句,那尼姑便看了过来,眼神在谢黛宁身上上下打量,最后不情不愿的把那一两银子掏了出来,交给卖菜的妇人后转身走了。

  那妇人把银子塞回给谢黛宁,笑道:“看罢,钱要回来了,不算骗了你。”

  谢黛宁心下诧异,再看旁边的人,显然都是知道那尼姑的小勾当,可是从刚才开始一个个要么不帮腔,要么反而说什么尼姑的药有效,自己也吃过,生生把那几个人气跑了。

  她笑了笑,将这两银子塞给了妇人,道:“我真不是为了钱。”

  说完,便挣脱妇人拉扯,朝着尼姑离开的方向跟去了。

  那尼姑脚程不快,很快便被她赶上了,谢黛宁悄悄跟着,走了一阵便到了一处破败的庵堂外,只见一群孩子呼啦下涌了出来,她一数,竟有十二个之多,年岁不一但都是女孩儿。

  尼姑带着气,嚷嚷道:“你们吵吵什么,生怕不引来人呀!”见孩子们静下来,她才掏出麻饼分给众人,正是她刚才用讹来的钱买的。

  谢黛宁看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便走上前对那尼姑道:“原来你卖假药,是为了养活这些小孩?”

  尼姑冷不妨有外人,倒被她吓了一跳,很快恶狠狠的说:“是又如何?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那是假药?我们是有正经营生的!”

  她指着庵堂里,地上散落着许多编制的竹篾和小筐,想来她不是只有卖药一件营生。

  谢黛宁笑了笑,道:“你不要急,我并不是来抓你把柄,或是为难你的。”

  尼姑皱着眉,仍旧没有好气的道:“那你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罢?这里都是女子你看不到吗?多有不便!请快点离开吧!”

  谢黛宁一愣,才想起自己为了方便是穿着男装的,刚才那妇人认出来了,这尼姑却没看出来,于是只得扯扯衣衫笑道:“我也是女子。”

  那尼姑愣了愣,仔细看了看她脖颈喉结处,这才信了,再开口语气和缓了许多,但仍是满不在乎的道:“原来你也是个姑娘,刚才我还当是哪里来的傻小子,有钱又好骗的,不好意思了!”

  谢黛宁摇摇头,问她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这些孩子吗?为何不教她们自力更生呢?”

  尼姑带着她进了庵堂坐下,顺手倒了碗水给她,然后才道:“怎么没教?只是人但凡有靠,总是不能看清眼前事实的,这群孩子手艺活倒是学会了,但是因为遇着我,便觉的天下没有那么多坏人,一个个傻的什么似的,出门就能叫人骗走,若是男子也就罢了,吃点亏不当什么,女孩子我哪能放心?一个不甚便是万劫不复的事,所以我才小心辛苦,指望为她们多积攒些再放手罢了。”

  她回到庵堂也没有来的及整理自己,身上还带着刚才同人撕打叫骂留下的痕迹,但面容上的狰狞泼辣被一种奇异的慈和代替,那些孩子们一个个坐回去,有的凑在窗户下看书,有的编竹篮子,有的绣起了帕子,还有一个主动带着更年幼的,在教她们识字。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有人喊道:“慧文回来了没?”随后便见一个妇人进来放下半担米,又道,“五婶子让我捎过来的,说是今儿有个阔气人给了一两银子,也不知是为什么。”

  她说完就走,慧文倒是明白了,转头向谢黛宁道:“是你那一两罢。”也不道谢,神情自若的把米收好了,才又坐回来,又问谢黛宁道:“你还没说说,跟着我是为什么?我可先说了,我不卖人,也不收你的钱。”

  谢黛宁听她这么说,不由一笑,道:“你宁愿费力骗钱,却不肯受人恩惠?”

  慧文冷哼一声,看看那些女孩儿,道:“都说了我们也有别的营生!而且那些香灰粉,包在纸包里当做药卖,我说值一百两,只要有人买了就不是我骗他,是他愿意信我。但是我若可怜兮兮的求人给我一百两,什么都不出,那才一钱不值!我今日卖你药粉,可有求着你信我?”

  这倒的确没有!正是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才让谢黛宁觉得药粉是真,爽快的掏了钱。

  看看谢黛宁惊愕的样子,慧文又嗤笑道:“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世人被什么狗屁道德所困,反而忘了什么才是真的,有时候事情不是看上去的样子,这些孩子无父无母,这一生比旁人更为不易,我要是再教她们学寻常女的三从四德,或是什么不可妄言,不可偷盗,不可这,不可那,把这些孩子教傻了不相当于洗净了羔羊送入虎狼之口?那我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呢?”

  她这一套歪理令人无从反驳,谢黛宁想了许久,才道:“所以,你在教她们活下去的方法?”

  慧文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教她们知道,这世间的真实和欺骗往往难以分辨,她们终有一日要自力更生的,只要别被蒙蔽,就是好的了。”

  谢黛宁沉默了很久,道:“你会不会不告诉她们一些事?出于保护她们的目的,让她们不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

  这次轮到慧文惊讶了,她看了谢黛宁好一会儿,才道:“这种事情,怕是只有亲近之人才会这么做,但是若非太过脆弱的孩子,我是不知道有什么不便说的。”

  谢黛宁的心像是一下亮了起来,她忽然明白过来,谢暄和沈屹的死咬不开口,也许不是为了维护自身,也不是为了维护谢家或是别的什么,而是为了她,她就是那个太过脆弱的存在,有的事情不能够让她知道的原因,恰恰在她自己身上!

  京城,阮府。

  天刚亮,阳光尚不刺眼,下人们提着木桶将清水洒下,青石板瞬间光可鉴人,水汽蒸腾上来,一大早的就带着股燥热劲儿。

  谢黛宁一身大红纻丝的蟒衣鱼服,腰佩鸾带绣春刀,乌发以墨玉冠高高束起,发尾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摇晃,一副英挺的少年模样。

  下人们见了她纷纷行礼,有新来的小丫鬟红了脸,看着她的背影不敢置信的喃喃道:“这真是府里姑娘,竟如此英气勃勃!”

  “你还没见咱们姑娘穿上女子衣裙,那才是天仙一般呢!”

  小丫鬟们嘀嘀咕咕,谢黛宁一笑而过。

  绕过垂花门,穿过一条抄手游廊,便可见一间不大的正房,额匾上书乐寿堂三个字,正是阮家老太太,也就是谢黛宁外祖母的居所,织玉草的门帘被高高挂起,正厅内几个下人在擦洗打扫,右手处博古架隔断出一个小花厅,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夫人正拿着把银剪子修整盆栽,正是阮老太太。

  她今年六十出头,衣着朴素,倒像是个普通人家的老太太,瞧不出是个朝廷正三品大员之母,这和阮家自市井发迹有关,她出身贫苦,嫁进阮家十来年,家里大小事都是她一手操持,若非后来阮清辉入玄衣卫一路高升,她还是京城贫家陋巷里一个乐呵呵的老太太。

  阮老太太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外孙女立马笑了,招手道:“你快过来看看,这盆花叶子都蔫了,前日我让她们搬出去晒晒光,一柱香的功夫就得搬回来,偏那小丫头不懂事,见着个绿的就一通浇水,都给我浇坏了!”

  “老太太,哪个敢动您的花哟!”一旁伺候的刘妈妈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剪子,“进了乐寿堂的丫鬟谁不知道您最宝贝这些花花草草了。”

  “我看这叶子挺好,枝桠也长得甚是雄壮!”谢黛宁也笑道,“这盆看着像橘树,兴许明年能吃到小橘子呢!”

  阮老太太瞪她一眼:“我这橘树是拿来看的,你莫要捣乱。”见她一身官服,又蹙眉道,“手上伤还没好利索,又要出去?”

  “是,小六放出来了,我去瞧瞧,好赖我是他的仪卫,躲懒了几个月,白领着俸银也不做事,多不像话!”

  “你还知道不像话,早就该辞了这个官才对!答应及笄就不干了的,尽是哄我,你舅舅也不管管!”

  “谁说我不管了!”

  只听一句爽朗的笑语响起,随后一个颇为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将门口的日光遮挡住大半,他生的甚是俊朗,行动间英气勃勃,眉眼和谢黛宁有几分相似,身上穿的是一身形制差不多的官服,只是颜色是深紫的,更显威仪整肃,他就是谢黛宁的舅舅,玄衣卫指挥使阮清辉,他身后跟着妻子张氏以及儿子望哥儿,一家三口也是过来请安。

  阮清辉对着谢黛宁一瞪眼,斥道:“之前伪造太子府谕旨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今日你先跟我去指挥使衙门领板子去!”

  阮老太太一听急了,骂道:“一大早急赤白脸的做什么!还想打板子?黛宁这个官还不是你撺掇着做的?要打也得先打你这个上峰才是!”

  张氏站在后面偷偷冲谢黛宁挤了挤眼睛,然后放下才五岁的望哥儿,笑道:“快,哄哄老太太,你爹爹又惹老太太生气了呢!”

  望哥儿赶忙一路小跑,抱着阮老太太的腿扭骨糖似的撒娇道:“祖母,别生气了,生气伤身!”阮老太太生恐他摔着,忙一把抱住他,“不气不气,咱们望哥儿最懂事了!比你老子强!”

  阮清辉上前一通好话,忙不迭的赔着不是,阮老太太哪能不知道这是故意逗自己开心,霎时一屋笑语连连,和睦非常。

  这一打岔,阮老太太也忘了此前的话,吩咐下人道:“快把早膳端上来,老爷要上衙门,两个小的也不能饿着!”说着一手拉着谢黛宁,一手牵着望哥儿往饭桌前走去。

  丫鬟们布好了早膳,阮老太太看了一眼,把软糯的南瓜糕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谢黛宁,一半放在望哥儿眼前,柔声哄着:“这个糕好,又甜又好克化,你们小的爱吃。”

  谢黛宁拿起来放入口中,一股清甜滋味直化开来,她微微笑着,这样的日子,阳光和暖,一家人坐在一处,又慢又温馨,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仿佛一场梦般不真实。

  她的手背上还留着狰狞的疤痕,张氏眸光落在上面,流露出几分心疼,只是当众提起老太太免不得又要伤心,于是生生忍住了。

  吃罢了饭,谢黛宁跟着阮清辉后面一道告退出去,两人一路出了大门,随侍牵马过来,阮清辉翻身上马,接过递上来的缰绳,对着谢黛宁嘱咐了一句:“今日早些回来,你舅母说下午去齐国公府家给你讨些去疤痕的药,你早点抹上试试!”却不提什么打板子的话了。

  谢黛宁笑着点头:“嗯,我晓得了!”

  阮清辉一夹马腹急驰而去,她便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手上伤没好利落,加上那晚为了救人,吞了好几颗澈骨净髓,结果有些伤了身子,这半年都得好好养着。

  不过成日躺着也无趣,阮家离太子府不远,她便慢悠悠走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