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将军和他的冤家殿下>第一百零六章 痛你之痛

  淮王府,从偏院出来后,西平王便满面阴云,眼看便要狂风骤雨,楚策默不作声,梅庚这幅表情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大抵也是猜得出的。

  …极大可能性是在忖量要将舅父一家活剐还是剥皮。

  果不其然,刚落座,梅庚便十分认真地问道:“小策,你觉着应该让他们怎么死?”

  “……”楚策抿了抿唇,同样诚恳道:“或许……先不用死?”

  梅庚何尝不知,面色沉痛地扶额:“本王瞧他们不顺眼。”

  分明恨不得将容家人抽筋剥骨,可偏偏摸不准林书俞这枚棋要下在何处,不敢轻举妄动,连本王二字都说了出来,可见西平王憋屈得很。

  楚策轻轻叹了口气,轻轻牵了男人扶额的手,笑意温和:“早在母亲离家时,便与江南容氏再无瓜葛,容家人的生死我不在乎,林书俞的目的才要紧。”

  梅庚沉默片刻,反手握拢那只纤瘦手掌,指腹摩挲着白皙掌背,叹道:“林书俞那个疯子,我只怕他对你不利。”

  楚策不可置否,“我挡了他的路,他怎会轻易放过我?”

  男人洇了柔和的眉眼赫然涌出阴鸷冷漠,切齿狠声:“干脆我与柳长诀联手截杀他。”

  “……”淮王殿下头疼不已,“不可,洛阴教尚无头绪,林书俞是唯一的线索,若他死了,说不准还有下个林书俞出来。”

  西平王咬牙切齿地沉默下来,在心中过了无数次林书俞的死法,腰斩活剐五马分尸!

  二人相识多年,又亲密无间,楚策自然知道梅庚的心思,一时失笑,“杀心太重,不若明日去护国寺听听经修修心。”

  西平王眯眼,戏谑勾起唇,指腹顺着纤细腕子向手臂寸寸抚去,直至贴面凑近,顺势在白嫩耳尖落了个吻,轻声呢喃,“本王若是堕入空门,淮王殿下日后岂非要独守空房?”

  方才还沉稳温和的淮王殿下红了脸,“梅庚——”

  话未尽,便被吻封了唇。

  梅庚将人困在怀中,阖目深吻,缱绻而又温柔,像暮春烟波,却又带几分惶恐不安。

  他们心心相印,梅庚自然明白楚策的意思。

  曾将数年痴恋化作狠戾杀心,即便如今杀念淡去,但阴鸷狠辣却早已抹不掉,崇尚杀伐,以暴制暴。

  但温若春水的楚策只是回搂住了他的脖颈,轻轻柔柔却坚定地回吻,烦躁渐渐得了缓解,取而代之的则是旖旎欲念。

  清俊斯文的青年喘息撩人,眼波透着风情,又噙着少年时的温朗,白皙清瘦的手指却抵在了他额间,轻喘着拒绝:“该同林书俞见上一面。”

  梅庚失笑,将那只手轻轻拉下,放在唇边吻了吻,复又凑上去细细密密地吻在他眼角,“这时候提其他男人?”

  楚策顿了顿,偏开脸算是默许,纵了他这次。

  食髓知味的从不只是一个人。

  梅庚将人打横抱上榻,挥手落下床帏,将窗外融暖的日光遮住,又转腕去抽出了身下人乌发间的玉簪。

  如墨黑发刹那散落被褥间,梅庚俯下身去吻他,垂下的青丝便与之纠缠,眸子里的欲火几乎焚天毁地,又含近乎痴迷的情意,呼吸炽烫,带些微喘地在心上人耳边低声,“我原是不信有人愿为情而死的。”

  “报复你时,曾以为你越是痛苦,我便可得以解脱。”梅庚伸手抽出玉带,轻抚开散下的衣襟,思及从前毫不顾忌的侵占与折辱,略带疼惜地吻上小家伙精致喉结,轻轻含吮,又道,“可小策,对你下手越狠,我也越是痛苦不堪。”

  身下的人僵住,似是艰涩般应声,“我晓得。”

  怎会不知,他每每下狠手时,哪里有半分报复的模样,眸子里尽是惊涛骇浪般的悲伤难过,最后那晚,梅庚才是诡异的平静。

  用假作兴奋掩饰的,是心如死灰的寂然。

  梅庚抬起头,四目相对,瞧见了清俊殿下眼里的疼惜与愧意,便垂首吻了吻他的唇,“我的小殿下,可晓得我有多爱你?”

  回应是一声压抑带颤的痛哼。

  ——爱到心魂尽碎,爱到痛你之痛,爱到至死不渝。

  ——

  云雨初歇,梅庚吻了吻怀里迷迷糊糊的小家伙,将人搂紧了一时不愿起身。

  楚策却忽而开口,嗓音微哑:“当年你出征后,大楚水患瘟疫四起,百姓传言君主失德,天降灾祸,我虽隐隐查出与林书俞有关,但为护住柳长诀与风月楼,消息受限,”

  彼时柳长诀是大楚皇室最后的希望,要隐藏实力揭竿造反,自然不能像现在这般追着林书俞查。

  “嗯。”梅庚应了一声,将楚策鬓边汗湿的黑发轻轻拨开,“应当同那邪教有关,林书俞当年是被林家主母扔出去的,回来便闹得林家险些家破人亡,如今林家只剩下他一个继承人,林卢就算是为了保住林家,也会鼎力扶持。”

  片刻,他又嗤笑:“林家主母心软,若那时杀了他,也省得今日麻烦。”

  “杀了他也会有别人。”楚策推了他一把,挣扎着要起身,却反被人搂进怀里亲了几口,一时无奈,“再如此荒唐怠惰下去,楚洛都要登基了。”

  “那我去杀了他,将皇位给你抢回来。”梅庚不以为意,还是松了手,下榻捡丢弃在地的外袍披上,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妥帖,这才将锦被内的淮王殿下捞出来,亲自伺候更衣束发,熟练无比。

  ——

  夜深露重,淮王府书房,书案后坐着两人,各忙各的,时而抬眸,如心有灵犀般彼此交换个缱绻视线,便又埋首瞧手中公文。

  白衣胜雪的公子披星戴月而来,兀自推开书房门踏入,柳长诀眉宇间带了明显的倦色,淡声道:“洛阴教的事,有眉目了。”

  梅庚当即正色:“查到什么了?”

  “内鬼。”柳长诀缓缓阖目,搭在案上的五指攥拢成拳,节骨泛白。

  内鬼?

  梅庚心下顿时闪过无数算计,却见柳长诀睁开了眼,满眸漠然,冷静道:“这些年查不出林书俞的背景,是因风月楼出了内鬼,疯子一样的教徒。”

  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确实如同疯子一般,将那不存在的神看做一切,为此不惜牺牲所有,痴迷而又愚蠢地期盼着某个虚无缥缈的极乐世界。

  他们坚定而愚昧地相信着,只有真神能平定天下,从此风调雨顺,再无灾祸。

  可惜祸从心生,多因贪起,人性深处的劣根,又岂是一个所谓的神能渡的?

  柳长诀揉了揉额心,“销声匿迹的这三十余年,洛阴教徒早已遍地都是,只是他们不曾发难,幸而西平王在西北杀出的威名,加之运河缓解水患,来往商船获益,暂且震慑了这些教徒,亡羊补牢,如今应是为时不晚。”

  “依你之见?”楚策问。

  柳长诀瞧他一眼,“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他们能,我们为何不能?”

  梅庚正觉着有理,便瞧见柳公子平静道:“待冬至祭祀时,弄出些天地异象,或者炸两座山脉,随意拿些东西称作天降异宝,到那时,说谁是神他们都信。”

  梅庚顿觉匪夷所思,“也……不失为良策。”言罢,又话锋一转,“但弊端显而易见,教徒本就难以掌控,狂热时尊你为神,一旦出现任何变故,后果不堪设想。就如月老庙一般,适婚年岁的男女重金求红线,待日后发现牵错了红线,便会将怒火发泄到庙里蜡像上。”

  求神拜佛之人大多皆是如此,我求了,我信你,你便要应我,否则便遭反噬。

  一时寂然。

  楚策忽而道:“如今我们对洛阴教了解不多,或许可以先接近洛阴教徒,知道洛阴教如何行骗,也好定下对策应付。”

  “也并非不可。”柳长诀沉吟片刻,“除却任务特殊的密探,普通教众应有聚会,就如文人墨客的雅会一般。”

  三人商议无果,门外蓦地传来五味颇带慌乱的通传声:“王爷,南院出事了!”

  容家人囚禁在南院。

  “进来说话。”楚策道。

  五味推门而入,苦着脸道:“王爷,南院那几个……死了。”

  “死了?”梅庚眸中一暗,蓦地起身,“本王去瞧瞧。”

  南院偏僻,梅庚提灯照亮幽暗房中,见地上横着五具面黄肌瘦的尸身,其中四具面色青灰,唇泛深紫,七窍流血,各自脖子上还划了一道狰狞伤口,皮肉被割裂,涌出紫黑色的浓稠血液,干涸的紫黑色血迹凝固在地面。

  还有一具下人穿着,靠在柜旁,腹部插着一把锋利匕首。

  “……这是中毒?”跟来的楚策蹙起眉。

  “应当是。”柳长诀道,“既下了毒,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地补一刀?”

  “是府中侍女小棠发现的。”五味给家丁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人押着个面无人色的少女上前。

  小棠吓得不轻,浑身发颤,忽然伸手指向了死在柜旁的男尸,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道:“是…是赵全,赵全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