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季淮墨十分平静,一点都没有惶恐的姿态,他淡淡道:“微臣志向小的话,今日就不会站在这大殿上了。”

  “……”

  “大胆!乐亭县公……”

  安平帝摆摆手,示意阉人住嘴,“好,好,好。朕就给你个承诺如何?”

  “陛下,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朕在这承光殿上等着你凯旋归来。”

  “必不负陛下重托。”也不负太子殿下重托,他在心里补充。

  “起吧。你们能走到今日,本事定不必说,朕也预祝尔等旗开得胜。赵德盛,赐酒!”

  “是,陛下。”在一旁的主管听闻忙一挥拂尘,便有小内侍捧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八杯酒。

  “请。”

  季淮墨等几人再次行了个礼,就都恭敬地端起托盘中属于自己的酒杯,待安平帝抿了一口之后,纷纷仰起头一饮而尽,之后再将酒樽放回托盘后后退一步。

  “好好好!果真是我大安的好儿郎!”

  “父皇,儿臣也敬俊杰们一杯吧?”

  “蓉儿?你去吧。”

  安佩蓉站起来,款款走下台阶。她二十几岁,正是风姿绰约的时候,看得几个偷看的人,不由得直了眼。

  “古语有云,'少年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尔等都是少年英杰,安国的未来均在里面身上。行了,话不多说,本宫先干为敬,愿你们,旗开,得胜。”

  “多谢,公主。”

  “请陛下与公主殿下放心,我等定会在南慕城楼再度插上我安国的战旗。”

  “好!就等你们这句话!莫要让朕失望。”

  八人的回答是重新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了承光殿,季淮墨的心情不仅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更糟糕了,他遥遥望着一个方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里有什么。

  毓庆宫。

  “淮墨,你是不是又在为太子殿下担忧?”秦朝低头,凑近了他问道。

  季淮墨没有理他,他突然觉得有点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让他心力交瘁,如果不是那个信念支撑着自己,他可能会一蹶不振。

  木扬依旧音信全无,季淮墨宁愿相信他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更宁愿相信,安平帝作为一个父亲不能坐视自己的儿子陷入险境。

  奇怪,自己怎么会在遥望毓庆宫的时候想到木扬呢?

  大概是因为两人相似的身份和境遇吧?

  不不不,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怎么能是木扬这个……

  可是木扬……

  “公主殿下!您慢点跑啊!奴婢快要跟不上了!”

  “殿下……殿下……”

  “公主殿下,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让开!我要见父皇!”

  脆生生的声音拉回了季淮墨的神智,他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女童横眉冷对地站在离他十步开外的地方,就要往承光殿里头闯。

  季淮墨马上就认出来了,那赫然就是与自己仅有过一面之缘却屡次帮自己的十公主,安佩琳。

  “公主殿下,请恕老奴无礼,老奴实在是……”

  阉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小公主气急败坏地阻断,并推开他横在自己面前的胳膊,直把老阉人推了一个趔趄。

  “大胆!你是什么人?胆敢阻扰本公主见父皇?”

  “这个公主,个子挺小,但力气还挺大。能这么有恃无恐的,大概就是传闻中深得圣宠的十公主殿下了。”

  话音刚落,身旁便有立刻有人不屑地冷哼出声,“若论深得圣宠,又有哪个能越得过太子殿下?”

  “说得也是啊,陛下前段时间不也发了'罪己诏',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太子殿下人生如此不顺,恳求上天降罚与己,放过太子殿下。”

  “是啊,那日之后,殿下的身子就奇迹般地好过一阵,虽然之后又……”

  “还有啊,殿下一醒来,马上就大赦天下!这……这多大的恩宠啊?就算对待宠妃也不过如此吧?”

  “嘘……这里是宫里,可不要乱说。”

  “……”季淮墨突然对即将要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的能力产生了怀疑,都是一群什么人?比长舌妇还长舌,跟宋齐飞倒能说到一块去。

  他哼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一旁的十公主直接就叫嚷开了,“父皇!父皇你在里面吗?父皇!快出来见见琳儿!太子哥哥他快不行了!”

  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在场所有人的耳旁。

  快不行了。什么是快不行了?这是几个意思?

  季淮墨上前一步,正要忍不住询问公主殿下,就听得吱呀一声,承光殿的门,开了。

  安平帝被蓉公主扶着,出现在殿门口。

  “琳儿,你说……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安佩琳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我去看太子哥哥……本来好好的……可是张御医突然紧张起来,然后……然后……呜呜……父皇!太子哥哥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安平帝脸色铁青,手臂在微微颤抖,“张德盛,摆驾毓庆宫!”

  “父皇,您慢点。”蓉公主看上去脸色也很差,显然也在为弟弟担忧。她路过季淮墨的时候,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季淮墨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举步跟上去,所幸被晋炜隐晦地拉了一下衣袖。

  不料,在大队人马走了之后,十公主却跺跺脚,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季淮墨的手就要带他走。

  季淮墨吓了一跳,挣脱了两下没挣开,怕伤了她也就只好放弃了抵抗,只是轻声问:“公主殿下要带臣去哪里?”

  “嘘,别说话。我带你去见太子哥哥。”

  “公主殿下,你……”

  所幸,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季淮墨他们几人的动向,于是季淮墨就这样糊里糊涂又带有点期待地被安佩琳带到了毓庆宫。

  与上次在黑夜中偷偷潜入的不同,这次季淮墨更加清楚地看清了毓庆宫的全貌,发现与记忆中的并无不同。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就被拖入了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