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姝色惊鸿>第42章 嘴硬

  他突如其来的睁眼,打得姝姝措手不及,她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一个翻身,翻到床边,险些掉下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陆景元长臂一揽,将她揽进怀里。

  姝姝撞入一个硬实又充满清香的怀里,只听他在耳边半分揶揄,半分打趣道:“这么怕爷,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

  做了“亏心事”的少女瞬间脸颊爆红,血色从脖颈间涌上来,一路飙升与鼻梁平齐,她的耳垂和小巧的鼻头都染上了若胭脂般的烟霞色。

  倘若是光明正大吻他,她或许并不会这般羞赧,然而恰恰是偷偷摸摸亲他,却正巧被抓包的这种感觉令她觉得十分难为情。

  “爷,爷,姝姝,姝姝该起床了。”

  姝姝不敢去瞧他的眼睛,柔白的手软软地推了他两下,像是没一丝力气,一寸也没推开。

  “天光大亮了......”

  姝姝羞窘地移开目光,吞吞吐吐提示他该松开她,让她起来。

  陆景元望了一眼敞开一角的绾青色帘子,一束微弱的日光从月牙白的窗纸外透过来,洒在红褐色的锦缎毯上。

  他笑了笑,从容收手,不再逗弄她,“嗯,起吧。”

  横在腰际的手移开,姝姝连忙爬起身来下榻,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其宽松白色睡袍,睡袍衣摆很长,而她刚起身又身子僵硬,手慢脚乱之下踩重睡袍拖地的衣摆,胸前拉拉垮垮的系带松落,衣襟一下就被扯开,张扬出内里玫红的心衣,心衣上绣了两只毛色若雪的白兔,三瓣小嘴樱红,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动若脱兔。

  少女登时拉回衣领,裹住自己的身躯,赤着一双白嫩的脚丫子,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浴房。

  昨日他们太过荒唐,在浴桶里吻得难分难舍,以至于今日少女害羞不已,落荒而逃。

  陆景元刚坐起身子,便瞥见这一幕,还看到她不慎露出的玉润小肩上,留有一道浅樱色的吻痕。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男人收回目光,像是想起了什么,常年清癯端正的脸上泛起薄红。

  此时的他自己也没察觉,唇边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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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鹊登枝,岁岁合欢。

  陆老太太的合欢院前,有一块岫岩玉石屏,将起居的屋子和后花园隔开,那块岫岩玉石屏上,凿出来的图案正是七八只喜鹊衔着合欢花,登上梧桐连理枝。

  彼时春光正好,姝姝和老太太用完早膳后,陪老太太来到花苑中闲逛。

  花苑中的瑶池碧蕙恰逢花期,雪里吐朱的花冠在清风中曳曳清姿,宽长的叶子上还存着晶莹的朝露,引来粉蝶环绕。

  姝姝和老太太沿着紫萝悠悠的红墙下,不紧不慢地散着步。老太太叮嘱姝姝道:“姝姝儿,这次去建安,路途遥远,记得照顾好自己。”

  “会的祖母,姝姝会常写信回来报平安,祖母也要好好照料自己,等姝姝和大爷回来,同祖母共享天伦。”

  姝姝挽住老太太的手臂,面上露出温婉的神色,她面色红润,秾桃艳李,身上穿了一件水绿色的青莲缠枝锦绡袄裙,那百褶裙的褶子打得十分整齐,纹理笔直,走起路来一碎一合,瞧着很是舒适。裙摆处绣着一圈绿荷,接天莲叶,于风中微微荡漾,宛若池中绿波。

  一颦一笑,如花中仙子。

  老太太叹道:“儿大不中留,我本想留你在身侧,看你和元儿浓情蜜意,倒也下不得狠心拆散你们。”

  姝姝侧头,见老太太望着天边的霞辉,双目中闪过几道不舍,她劝慰道:“祖母,姝姝和大爷很快就会回来的,姝姝算了算,最多去三个月。”

  老太太笑道:“但愿如此。”

  二人继续往前漫步,姝姝想着还有三日,她和陆景元就要启程去建安,在此之前,能多陪老太太说说话也好。

  从前陆景元借着“鸿临君”的名头,每次接下一个棘手的案子,外出的时日少则十日,多则两个月。这次他应三皇子之邀前去建安,想来接手的事不算小,估摸着时日至少两个月起步,保守估计需要三个月。

  虽说三皇子是未来大邺的储君,跟着他日后有极大可能位及人臣,但姝姝知道,陆景元并不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他一定会回钱塘。

  要不然,以陆景元的学识才华,他大可去考取功名,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她也知道他在栖霞坞小住的那段日子里所做的一切,绝不仅仅是他自己忽然间心血来潮,想着如何“助人为乐”,才费尽心机去做好那些事。

  然而无论他想做些什么,她都会默默在他身后支持他的,只要他不放手,她便不会离开他。

  因为,他值得。

  一老一少各怀心事,相护搀扶往前走着,偶尔闲聊几句,紫色的花瓣飘在她们的肩上,也忘了拂去。

  鸿雁衔枝,往钟楼飞去,在蔚蓝的空中划过一抹青影,碧色钟楼上两名男子并排立在朱漆阑干前,眺望远山。

  陆逢舟下颌泛起青渣,双目下亦有乌影,一看便知近几日觉睡得不安稳,反观身侧的陆景元,倒是俊眉星目,容光焕发。

  “三日后启程,可想好了?”陆逢舟问道。

  陆景元淡然颔首:“想好了。”

  “这一去,恐无回头路,若是觉得太累,就此收手亦能善终。”陆逢舟像只兢兢业业的老牛,循循善诱初生牛犊步入光明大道。

  而牛犊叛逆,偏生不愿听他的。

  陆景元泰然一笑:“父亲莫在劝鸿临,鸿临若就此收手,只怕母亲泉下有知,难以瞑目。”

  陆逢舟亦不死心,听他提起生母,他的一双眼即刻熬红了,瞪着他:“元儿!姑娘要是知晓你为她身犯险境,她在天之灵,亦不会安息。”

  陆景元长睫微垂,静默片刻,目露决然:“父亲莫要再规劝鸿临,鸿临心意已决。”

  陆逢舟见他如此绝决,深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阑干,道:“前几日南安王殿下来信,问候你中箭一事,此次你去建安,同他细说说,也让殿下多派些人手保护你。”

  他说罢,眉头紧蹙,来回走两步,又道:“不行,我再写两封书信,告诉殿下,你身边的安保不够坚固,怎能说遇刺便遇刺呢?”

  陆景元面色平静,看着陆逢舟来回踱步,一言未发。

  陆逢舟拍拍他的肩,道:“元儿,你放宽心,这次应是意外,听闻一月前回纥犯我大邺边境,圣上欲派南安王前去平乱,许是因为这件事,他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无事,父亲,鸿临没那么容易死。”

  “住口!好端端的,莫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陆景元含笑不语,他不会告诉陆逢舟,此次他遇刺并不是南安王疏忽,没有护好他。而是南安王压根就没打算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为他费心。

  南安王同他说过,如果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再提报仇二字,即使去了也只会白白丧命。

  所以,南安王从未特意派人在他身边,护他平安。

  他身边唯二的两名护卫昊宇和昊苍还被他派去府,去执行别的任务。

  此刻,他身边仅有他一人。

  若硬要算上旁人,那就只剩他那个娇滴滴的小夫人。

  钟楼上风大,二人皆襟带纷飞,他们站的高,从站立之处刚巧可以望见合欢院的一部分内景,萝檐下的两人,正巧此时出现在二人的视线范围内。

  陆逢舟放眼望去,见那名碧衫少女道:“近来,我见你二人之间的情义渐深,便知你的计划又成功一步。”

  陆景元的目光移向合欢院,望着少女柔软的云鬓,“鸿临成事,何曾需要女人来做垫脚石,这与某人有何区别。”

  “哦?你对她动了真心?”

  形貌昳丽的男子屹立不动,顿了顿,檀口微张否认道:“鸿临或许会这世间任何一名女子心动,唯独不会对雪女心动。”

  陆逢舟听了觉得有些好笑,“元儿,你一说不需要女人做垫脚石,二说不会对雪女动心,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她留在此地。你不会不知晓,此去路途艰险,建安不比钱塘,京都是个什么地方,雪女这样的身份去了,又会有什么下场,你该心如明镜。”

  陆景元沉思良久,才缓缓道:“鸿临曾答应过她,不会再留她一人。”

  “?”

  男子自顾自道:“若是留下她,她会伤心。”

  用多少香糕都换不回来。

  “鸿临已备好万全之策,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身份。”

  陆逢舟听他这几句话,形容恍惚怔在原处,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子,这才发现他下巴上被脂粉处理的咬痕,还有脖颈上的红痕,一时间竟有些不可置信。

  可细细一想,陆逢舟眯着眼,笑出了眼周的皱纹,他不再说些什么,只对钟楼下扶着老太太的窈窕身影投去赞许的目光。

  有了中意之人,对陆景元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以后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会为了那丫头顾忌一二,总不能和从前一样抱着同那人玉石俱焚的决心,拉着那丫头同他一道,共赴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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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姝姝随陆景元一道坐上了前往建安的马车,骏行百里后马车进入临州,姝姝坐了一上午的马车,正困倦地倚在陆景元的袖侧打盹儿。

  忽而车轮碾过一块石头,车厢颠荡几下,倚在男子身边的小娇娇一下子就斜了重心,上半身摔出去,好在陆景元手疾眼快,大掌扶住她的额头,将她的身子扳回来,这才没让她磕疼。

  这么大的动静,扰去少女的几成睡意,她惺忪的睡眼眯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开口:“爷,我们到建安了么?”

  “没有。”陆景元道。

  “哦。”

  少女乖巧地答一字,揪住他衣袖的两只小手紧了紧,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陆景元手中握着书卷,独自静静翻阅。

  转而马车又碾过一块硌石,少女睡沉了,身子再次往前扑去,这回陆景元彻底放下书,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身侧。

  姝姝的额头撞在他坚硬的手臂上,冒出浅薄的红,她嘤咛一声:“好疼......”

  胡乱揉了揉后,她再次依偎在男子的肩下,闭着眼。

  像是几辈子没睡饱过的困死鬼。

  陆景元眉心微蹙,一指抬起她的下巴,唤她:“姝儿,醒醒。”

  姝姝正在做着吃香糕的美梦,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双手挣扎起来:“不要,让姝姝吃......”

  少女拨开他的手,继续睡着。

  陆景元听了不禁发笑,伸手捏住她白软的脸颊,瞧着她一段变形的脸蛋,却不觉得丑,反而觉得十分娇憨。

  他没有用多少力气,但足够让姝姝醒过来。

  姝姝细长的秀眉拧成一团,扭扭捏捏地睁开眼,一见陆景元放大的脸就开始控诉:“爷为何揪姝姝的脸?姝姝好疼!”

  说着,她拍落陆景元的手,双手捂着被捏了的脸颊,嘟起红艳艳的唇瞪着陆景元,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陆景元不知她的起床气这般大,也不惯着,重新拾起书道:“方才若不是爷,不知那只小懒豕会不会摔得满头包。”

  姝姝哼了一句,反驳道:“那爷不会唤醒姝姝么?为何要揪姝姝的脸,女孩子的脸蛋多重要呀,要是揪坏了,可怎么办。”

  陆景元听了觉得荒唐,侧过身子凑上脸来,用书指着自己的下巴处:“喏,爷的脸就不重要了?”

  姝姝抬眼,瞧见他下巴上浅浅的咬痕,又想起云荷那件事,瞬间气从心来,张口又狠狠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