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昭见叶良玉瞧着她笑, 自己也笑了。

  “其实,我挺能跑的。”

  叶良玉看了他一眼,说:“不像。”

  “真的, ”秦文昭赶忙说道, “我小时候哦淘气得很,我爹每次想罚我, 我就从他书房跑到祖父祖母那里搬救兵。”

  说到这里,他骄傲地挺起胸膛。

  “每次他老人家都追不上我。”

  “倒是挺快, ”叶良玉说道, “不过我说的真不是你这种。”

  秦文昭还想问,侍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公子, 叶姑娘,夫人那边问要不要摆饭。”

  叶良玉看着侍女头发, 忽然就开了口。

  “外面的雪很大吗?”

  “是,”侍女说道, “从夫人那里走过来不一会儿,便落了一层雪花。”

  叶良玉点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摆饭吧。”

  秦文昭说完之后,见叶良玉神色凝重, 赶忙又问道:“怎么了?”

  “汴梁都这般冷, 西北那边应该更冷,”叶良玉说道, “今年西夏与大齐订了盟约,边境有互市。但是辽国没有,我怕他们会南下抢掠。”

  秦文昭略想了一下史书,便点头称是。

  “前朝败亡,也有辽国南下的原因, ”他说道,“不如你上疏皇帝,陈言此事,也好有个防备。”

  “可是这样一来,我势必要自荐北上的。”叶良玉说道。

  “那也好,”秦文昭说道,“你北上打仗,我就去做粮草官,妇唱夫随,也是美事一桩。”

  叶良玉见他越说越不像,抬手就给他一拳。不过秦文昭说的说的也没错,提前防备总是好的。

  事情也是凑巧,叶良玉前脚上疏,后脚西夏就派人来求援,辽国先从茂山入侵西夏。茂山再往南几百里,便是大齐的国土。

  皇帝闻人意招来大臣,相商之后,发现当朝将领中,跟辽国交手最多的,居然是叶良玉。闻人意一时有些犯难,私下里便微服去了季家,找慧敏郡主商量。

  “女将怎么了?”慧敏郡主笑道,“我瞧叶家那姑娘好得很。”

  “可是她都已经定亲了,秦家那边?”闻人意有些犹豫,“姑母,我总不好坏人家姻缘。”

  “你若是不让那叶良玉去,她成亲也不开心,”慧敏郡主说道,“那孩子志向远大,倒不如随了她的心愿。一来于朝廷有利,二来也免得叶家权势过大。”

  闻人意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回去就发了诏书,任命叶良玉为镇国将军,不日率军开拔。

  秦文昭听到这消息,有些坐不住了。趁着翰林院不忙,又跑去两仪殿。

  “昭儿怎么又来了?”闻人意问道,“可是不满朕让你的小媳妇去茂山。”

  “不是不是,”秦文昭慌忙说道,“微臣就是想求求皇上,给微臣个粮草官做做。”

  “哎呦,这可不成,”闻人意说道,“粮草官责任重大,你个毛头小子担得起那么大责任吗?”

  “我……”秦文昭一时语塞。

  “朕信任叶良玉,此次监军,派去的是王恩,”闻人意说道,“你若是非要同去,不如去做监军,也正好让叶良玉放开手脚,不必束缚。只不过……”

  说到这里,闻人意面带笑容看了一眼秦文昭。

  “只不过对你名声有碍。毕竟历来的监军,基本都是宦官。”

  “无妨无妨,”秦文昭说道,“反正又不是真做了宦官,没事的。”

  “你这孩子,”闻人意虚指了一下秦文昭,“那你就跟王恩同去吧。”

  “微臣叩谢皇上!”

  秦文昭行了个大礼,倒是把闻人意吓了一跳。他挥挥手让他离开。秦文昭带着笑容就往外走,因为太激动,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闻人意忽然福至心灵,叫住了他。

  “你一会儿去哪儿?”

  “去告诉叶姑娘。”

  秦文昭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闻人意朗声大笑,就秦文昭走了,自己则去了皇后那儿。难得的趣事,他要赶紧讲给皇后听,博她一笑。

  叶良玉正在家收拾行囊,听下人说秦文昭来了,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叶良广,说:“秦公子来也好,虽然我走了之后你长住季家,但是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可以去找秦公子的。”

  叶良广坐在那儿,有些舍不得地拉住她的衣袖。

  “姐,我舍不得你。”

  叶良玉点点他的鼻子,说:“你姐我要去领兵打仗,你得替我高兴才是。”

  秦文昭兴致勃勃地进门,见了叶良玉便开了口。

  “我能跟你一起去茂山了!”

  叶良玉瞬间就愣住了。

  “皇帝让你做粮草官?”

  她忽然觉得这次打仗的配给可能会出问题。

  “不是,”秦文昭摇摇头,“我跟王恩王中贵一起做监军。”

  听完这话,叶良玉跟叶良广对视一眼,齐齐往秦文昭两腿之间看去。

  “真是狠人。”叶良广说道。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秦文昭赶忙解释道,“我去求皇上。皇上说我若是做监军,不会让叶姑娘束手束脚。”

  叶良广在一边点点头,这还真是。秦文昭做监军,怕是只会说叶姑娘你说的都对。

  “唉,罢了,”叶良玉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你做监军确实好处颇多,不过我还打算拜托你看顾良广呢。”

  “我可以让我大哥二哥留信,”秦文昭说道,“你不用担心。”

  “那你记得多带些御寒的衣裳,”叶良玉说道,“茂山苦寒。”

  “好,”秦文昭说道,“回头我就去找萧公子。”

  叶良玉见他这般,也没再多说什么。秦文昭还要回去收拾行囊,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秦文昭回到家,刚要换衣裳,秦老爷的小厮就过来请他过去。秦文昭此时浑身一凛,才想起来自己善做主张,并未跟父母相商。这一去,怕是要挨骂了。

  他一路想着如何措辞,还未等他想好,便到了秦老爷的书房,立在门口的侍女撩起帘子,他便感受到一股热气,让他抖了一下。

  “你小子可以啊,”秦老爷看着他说道,“都成监军了。”

  “我……”秦文昭忽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历来我就看不惯宦官做监军,”秦老爷说道,“你若是此番做得好,往后倒是可以劝着皇上改一改。”

  “啊?”秦文昭瞪大眼睛,有些不太理解。

  “宦官掌权与朝廷无益,”秦老爷继续说道,“你这次去少说话,我瞧叶姑娘是个有将才的,你不用过多干预。”

  “儿子明白。”

  其实,历来行军打仗,若是皇帝信得过将领,所谓的监军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秦夫人知道自家儿子心意已定,也不好多说。盯着侍女收拾行囊,零零碎碎带了不少东西。秦文昭瞅着自己的包袱直发愣。他这哪里是监军,都快成搬家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叶良玉穿着铠甲带着士兵奔赴茂山。她骑着高头大马走过朱雀大街,两边的百姓眼睛都看直了。

  “这叶将军真是女中豪杰。”其中一个人说道。

  “长得也俊俏呢!”另一个人边说边看。

  叶良玉挺着脊梁,心道这次必定是要打个大胜仗回来。

  因为跟西夏联手,西夏小王子也跟着回去了。叶良玉说把他扣在汴梁天高皇帝远,倒不如带在身边,也算是个西夏一个制约。

  这话听到秦文昭耳朵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带在身边,想杀就杀。不过他不放心墨苍,特意把他安排在队伍的最后,他在中间隔着,免得墨苍没事跑去跟叶良玉献殷勤。

  叶良玉一听他的安排,就知道他的想法。不过也无所谓,就随秦文昭去了。

  路上艰苦,一行人出了汴梁城,一路北上,晚上就已经到了宣城。宣城驿站房间少,秦文昭只得跟王恩住在一起。

  王恩是闻人意的心腹,今年四十有六,面白无须,倒是个和善人。只是宦官做久了,言行举止跟旁人还是有些不同。

  驿站的人送来热水,秦文昭就想擦一擦。他这个人喜洁,一路灰头土脸,早就腻味得很。

  他刚把巾帕浸湿,就看见王恩不自觉地朝他瞧。秦文昭抖了一下,想了想,继续拧干巾帕。

  他刚想解开革带,就见王恩还在一边瞧着他。秦文昭顿了顿,擦干净脸就往外面走去。

  “秦监军这是往哪儿去啊?”王恩问道。

  秦文昭立在门口,略微有些害羞。

  “我去叶将军那儿瞧瞧。”

  王恩虽然是个宦官,但是男女之情他还是懂的。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秦文昭见状,赶快就离开房间。

  叶良玉刚刚洗漱,正在屋里看舆图。她听见敲门声,以为是赤霄,说了声进来就继续低头。

  “我不饿,夜宵你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就给秦公子送过去。”她说道。

  秦文昭听到叶良玉惦记自己,面上一喜,脚下轻快了很多。

  “是我。”

  叶良玉闻言抬头,颇为惊讶。

  “怎么是你?”她问道,“有事吗?”

  秦文昭张了张嘴,说:“我以后能在你这儿借住吗?”

  叶良玉一愣,说:“你睡这儿我睡哪儿?”

  “不是不是,”秦文昭摇摇手,“你睡床,我睡哪儿都行,榻上,地上,脚踏上,都可以。只要别让我跟王监军待一起就行。”

  叶良玉有些不明白,说:“为什么?”

  秦文昭抿了下嘴,说:“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可能他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自己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