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沉, 晕黄的云朵点缀这天空,江府周围炊烟袅袅,尽是农户们与佃户们做晚饭时升起的炊烟, 经过田埂时还能嗅到饭菜的香味。
齐纨轻柔地推开门,江碧拿着手中端着的药进去, 两人配合着, 将黑漆漆的药一点一点地喂进了小姑娘的口中。
江令瓷细细的眉尖蹙起, 睡得不安稳极了,毫无血色的嘴角残存着一行流下的药,细嫩的舌尖一直往外顶, 将江碧伸进嘴里的木勺推出去。
这实在是太苦了!
她清醒时尚且要忍者恶心喝下药,如今睡梦之中自然本能地抵抗药味。
江令瓷此刻意识微微醒来,一直在脑海中沉浮,最终跑到最前面的一道光处,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
“江碧,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江令瓷嗓音微哑,羽睫微颤,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发现酸的很。
余光向外瞥, 发现已近黄昏,心中就明白了...这是由病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身子越来越弱了...只是昨日去了一次龙舟赛,回来便病成了这样。
江令瓷看到江碧手中的熟悉的小碗, 嘴角扯开一抹虚弱的笑容, 声音无力,“还是我自己来吧。”
齐纨赶紧拿了两个迎枕过来靠在她的背后,扶着江令瓷慢慢坐起来。
“我又病了吧?只是又连累你们了, 从小到大照顾我,一病就要守着我。”
江令瓷苦笑一声,结果江碧手中的瓷碗,将姜黄色的药一饮而尽,苦涩蔓延到整个口腔,仿佛已经吸入肺腑,让人难受的紧。
“姑娘你说什么话呢!”江碧微嗔,带着淡淡的哭腔,看着江令瓷眉毛都不皱一下的喝下药,心疼极了。
这药与往常的不一样,自己熬的时候都觉得难闻极了,真是苦了姑娘了。
“祖父祖母呢?”江令瓷微微一笑,纤弱的手指微微弯起,抓紧手上的被褥。
“老夫人一刻钟前才会的世安苑呢!老太爷如今正在书房。”齐纨上前为江令瓷掩了掩被子,温声说道。
“奴婢待会儿让人通知老夫人您醒了。”齐纨直起身,说道。
“和祖父祖母说我没事便好了,快入夜了,也别让他们过来了。”江令瓷赶紧说道,淡淡的嘶哑声无力又显得有些急迫。
祖父祖母应该担忧她一整天了,告诉他们自己醒了就好,不必过多的担忧了。
“是。”齐纨应声道,想了想,还是添了一句,“奴婢待会儿再请个大夫给姑娘把脉。”
江令瓷眼睑阖起,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肌肤,透明的能看到其中淡淡青色的血管,左手搭着右手手腕之处。
“不必了...”江令瓷感受着自己的脉搏跳的微弱,淡淡说道,其中有着难以察觉的落寞。
“我现下醒了,也没什么事,就不让大夫跑这一趟了,夜路危险,明日再看也一样的。”再次抬眼看着齐纨,江令瓷将眼中的落寞压了下去,眼中一片的清明。
“好。”齐纨静默了一会儿,迟疑地点了点头。
江碧赶紧将碗收拾了,脆声说道,“姑娘,我待会儿去厨房拿点白粥回来,再让厨房下一碗清汤面给您。”
“好。”江令瓷眼眸含笑,苍白的脸透着一股虚弱感。
“夫人,方才江府的人传话说姑娘发热了。”司嬷嬷轻声说道。
齐纨是上午起身时才发现的江令瓷发热,之后便是一阵的兵荒马乱,待陶然苑安静下来,陈氏才想到要去给望安伯府传个信儿。
毕竟两家现在也算是通好之家,瓷瓷算是望安伯府的姑娘了,是该让望安伯夫人知道。
书房中寂静无声,只有望安伯夫人翻阅账簿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这是她处理府中事务专门的书房。
望安伯夫人倏地抬眸,将注意力从账簿上转出,看着司嬷嬷,眉眼焦急,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就病了?定然是昨日刺客行刺受了惊吓。”
“司嬷嬷,去开库房找些好的药材我亲自送过去。”望安伯夫人说着就要起身,将账簿一翻,放在了书案的左上角垒好。
司嬷嬷千劝万劝才将人劝住,毕竟这时候江府内乱的很,去了是给人家添乱了,还是明日再去。
望安伯夫人好不容易才点的头,想想还是道,“司嬷嬷你带人去我的库房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补气益血的药材,今日就送过去。”
“夫人放心,老奴会将此事办好的。”
望安伯夫人将将坐下一会儿,啜饮手边的茶,眉目舒展,心微微定下,望着一处失神。
“夫人,河间王世子派人前来拜见。”云枝小步走进书房中,福了福身,细声说道。
司嬷嬷有些惊诧,望安伯府与河间王府可没有什么瓜葛。
若是有,也只能是昨日行刺之时陆世子帮着挡下的那一剑了。
河间王府里的那些子事儿,全京城都知道,自从陆世子前往北境,这几年除了姻亲和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家,谁也不愿和河间王府牵扯上什么关系。
“请去前厅吧。”望安伯夫人思绪被云枝拉回,也有些疑惑,还是让人先进来。
“给望安伯夫人请安。”裴仞笔挺地站在前厅内,浓眉微扬,带着微微的笑意。
“不知陆世子派你前来有何事?”望安伯夫人斟酌着问道...前来求礼?
不会如此荒唐吧,堂堂一为世子与自己索求谢礼。
但还能为了何事?
望安伯夫人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惊了一下,又将这想法压下去,定了定心神,仔细地看着裴仞。
“世子让小人转达,昨日夫人说为答谢意将登门拜谢,所以今日特地遣小人来问问夫人,何时上门拜访,届时世子会安排好时间。”裴仞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的眉头微跳,强压着笑意。
世子这意图也太过明显了...虽然理由说得过去,世子繁忙,望安伯夫人拜访是需要看着世子的时间。
望安伯夫人面上表情不变,却是被惊到了,与司嬷嬷对视一眼,眸底染上淡淡的不可置信。
望安伯夫人心中疑惑,自己昨日只是说会拜谢,未说登门道谢,陆世子是否误会了什么?
陆世子的府邸没有主母,她贸然前去还是不好,虽然见陆世子一人还是说得过去的。
“世子有心了,我会在七日后登门拜访。”望安伯夫人浅笑,想了想说道,明日去见词词,后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事,便只能拖到七日后了。
“世子还说,今日湘仪县主在府内居住,自己一人难免有些无趣,可让府上的姑娘前去陪陪县主。”裴仞看着望安伯夫人似乎没有带着江令瓷去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添上了这一句。
湘仪县主是河间王府二房的嫡女。
本来河间王那位没脑子的是想为白侧妃的女儿请封郡主的,不过一个庶女怎能当上郡主,河间王便退而求其次,请封县主。
没想到陆衍微微使计便让二房的嫡女当上了县主,还得了封号。
想到河间王当时有多郁闷,裴仞便有些想笑。
“世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望安伯夫人迟疑地答应了,浅笑道。
她心中虽疑惑,可江令瓷能够多陪陪湘仪县主,可能只是陆世子宠妹妹罢了。
望安伯夫人总觉得哪儿不对,却还压下心中的不适,让人送裴仞出去。
裴仞出府时,看到有一辆大马车停在望安伯府门前,还有不少地侍女进进出出地向上边放着东西。
裴仞仿佛状似无意地问了问身边的小厮,“怎么这么多的东西啊?京中最近有哪个人家有喜事吗?”
“您说笑了,便是办喜事府上也不可能送出这么多礼。是江姑娘病了,夫人放心不下,让我们多送些药材过去呢。”小厮笑着说道,将裴仞送出府门后便转身回去了。
裴仞站在自己的马前,马儿有些不安的踢了踢自己的前蹄,,裴仞大手摸着马鬃安抚着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江姑娘病了?
裴仞站了一会儿,利落地翻身上马,赶回府中。
裴仞大步走进陆衍的府中,段伯正从书房往外走,看到裴仞之段伯朝他挥了挥手。
“段叔,什么事?”裴仞一脸疑惑地上前看着段伯,想着自己好像并未得罪他。
“你方才去望安伯府,望安伯夫人说了什么?”段伯负手看着裴仞,眉毛稀疏,已经掺杂这一点白色。
“望安伯夫人时候七日后会带江姑娘登门拜访。”在段伯面前,裴仞老老实实地说着,随后想到什么后说,“哦,对了,望安伯府的人和我说江姑娘病了。”
“嗯,你快去和世子说说。”段伯赶紧让裴仞进书房。
世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姑娘上心,他可得注意着点。
段伯说完之后又优哉游哉地走了出去。
“叩叩叩——世子,属下回来复命。”裴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陆衍正在写着公文,眸子乌沉沉的。
锦衣卫调查的“结果”出来了,他如今正在写公文呈上。
不论承恩公府怎么想,他们想要的是什么结果便有什么结果......
“进来吧。”陆衍听出是裴仞,让他进来。
声音冷淡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