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金陵有个小舅舅>第47章 .温柔的梦给你换一样快活。

  后来烟雨睡的很甜。

  梦里挂上了一轮月亮,黑暗里便有了光。

  醒过来时蟹壳青的窗外,已现出了一点茜红的晨曦,烟雨从软被里坐起来,第一眼先去看看枕边。

  那枚明月珠,到了白日就显不出光亮了,瞧上去莹润如脂玉,质感细腻柔软。

  烟雨把它抱在了怀里,舒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梦啊!

  小舅舅昨夜真的来了,还送了一只明月珠来,所以她一夜好眠,梦魇退散。

  青缇就来服侍姑娘起身,笑着说:“姑娘睡得好,今日的功课就能回得好。”

  烟雨由着她给自己系绦带,问起娘亲来,“娘亲呢?”

  “就在方才,二老爷那里派人将姑奶奶唤了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事。”青缇思忖着说,把姑娘扶在了镜前,轻轻为她梳发。

  烟雨闻言,心里便忐忑起来。

  “外祖父向来不管后宅,忽然寻娘亲是怎么一回事?”她担心着,眉间就蹙了一道浅溪。

  青缇便劝她安心,“……那小厮很是客气,姑奶奶在门前探问了几句,只说是来了官场上的人,有些事闹不明白,叫姑奶奶过去问一问。”

  烟雨勉强安下心去洗漱,咬了一口鸭油烧饼,眼睛就亮了起来。

  “是今儿晓起去买的么?好酥。”

  芳婆端来了一碗什锦豆腐捞,笑着回话:“是昨儿夜里姑奶奶买回来的,奴婢今早上又在锅里煎了一道。到底还是不如现烤的酥脆。”

  烟雨说很美味,又问起娘亲来,“……是几时回来的?可来给我掖被子了?”

  “自然是去瞧了您一眼。打落更的时候,云檀回来报信,只说姑奶奶在广济堂里歇上一歇,大约三更天的时候家来,在门房那里还闹了点动静。”

  烟雨哦了一声,小口小口地吃豆腐捞。

  “娘亲同香茶姨母在一道儿说说话,也能松泛松泛。我希望娘亲多多交际,和好友吃吃茶,逛一逛糖坊街,不要总憋闷在家里。”

  “谁说不是呢?”芳婆随着姑娘的话也感慨了一下,“姑奶奶翻了年也才三十岁,正是好时候,也该出去交际交际。”

  芳婆从前是跟着明姨娘进府的,后来嫁了人,同明姨娘差不多的时候生产,就做了姑奶奶的奶娘。

  再后来姑奶奶八岁时,明姨娘故去了,她便服侍四姑奶奶,一直跟着四姑奶奶嫁人、和离,再回到顾家,俩人的感情堪比亲生母女,是以,时时刻刻牵挂着顾南音。

  烟雨进了早点,青缇便给姑娘收拾去上学不提。

  这一厢二房河清园的前厅里,顾家二老爷顾知明坐在明堂下,手中执了一盏茶,品了一口,若有所思。

  坐下那人,名叫汪汝滨,乃是金陵府的父母官,虽不过是正四品,但其出身皖南望族,族人在朝中为官者不知凡几,凝聚之力不亚于湖阜一派。

  顾知明如今在东宫任詹事府一职,却并不受重要,又因他能力不足,朝中并无什么交际往来,故而今日这金陵知府汪汝滨的到来,倒叫顾知明有几分不解。

  汪汝滨年届四十,颇有几分文人的儒雅,笑着说道:“……籍账署的吏员办事拖沓,倒耽误了贵府姑奶奶的事,还请詹事老爷恕罪。”

  他身后的小吏捧了托盘上前,汪汝滨将其上封缄好的一纸名帖奉上,又道:“晚生备了一些皖南特产,已送在了贵府后房,以示赔罪。”

  顾知明不明就里,却很喜欢来人的谦卑。

  他虽跟着太子办事,可不过是正五品的少詹事,一向没什么威望,此时这金陵知府对自己恭敬有加,倒让他心生了几分满意。

  他接过帖子,同他寒暄:“……明府何必这般客气。”

  汪汝滨笑着告辞:“衙门里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顾知明闻言不免有些愕然。

  虽不知道他赔什么罪,但既然上门送礼了,却一个多余的字儿都不多说,直截了当地办了事告辞,可真是奇怪。

  于是他命人将汪汝滨送出了前厅,将将坐下,刚想把这信给拆了,便听有脚步声进来,唤了一声父亲。

  顾南音走至二老爷的跟前儿,心中不免忐忑。

  顾知明生性风流,纳了四房姨娘,明姨娘起先被父亲喜爱,顾南音小的时候便常常见二老爷,可惜后来明姨娘过世了,她同这个父亲见面便很稀少了。

  顾知明敲敲桌子,到底还是把信递给了她。

  顾南音也不知内情,将信拆了一读,喜色便上了眉梢。

  这是一张户籍迁移的核准签发令,上头盖了金陵府知府的章,后头还附了一张长效的路引。

  她今岁前前后后跑了金陵府籍账署不下二十次,回回都被搪塞过去,昨儿又去,还是吃了个闭门羹,于是她便打算把这些年的积蓄拿出来,好去打点,岂料今日竟有这样的喜讯。

  她感激地看向了二老爷,眼睛里就有点泪意。

  “多谢爹爹。”她像幼年时一样唤了爹爹,嗓音里带了几分感激,“女儿当年和离,若不是爹爹援手,女儿是无论如何脱不了身的,那时候女儿便感念在心。今日女儿苦求金陵府的一纸迁移令不得,您又出手相助……”

  她俯身下拜,诚心诚意,“爹爹的疼爱,女儿无以为报,往后定会时时惦念您的恩德。”

  顾知明很尴尬。

  汪汝滨来也没说清楚,自己这个女儿来又没说清楚,好在这二人都对他感恩戴德,倒叫他心中舒爽。

  顾南音这个女儿他记得,生了一张和明晞一样明媚的面庞,当年她和离,他的确叫老二领着人去给她助威,他虽不管内宅,却自觉自己这个爹爹做的还行。

  他叫她起身,问了一句:“这是要迁到哪儿去?顾家也不少你一口吃的。”

  顾南音拭泪,对着父亲说了几句实话:“女儿十年前收养了一个孩子,她是广陵人氏,如今岁数大了,也想着回广陵为她寻一寻亲。再者说了,明姨娘当年为女儿置办的嫁妆,有一间肆铺,几亩田地都在广陵,如今也出着息,女儿便想着去广陵居住。”

  顾知明哦了一声。

  提到明姨娘,他便有些松动了,沉吟了一时道:“可同你母亲说过了?”

  顾南音闻言,面色就暗淡下来:“上一回同母亲说了,母亲大约是不放心女儿另起门户,故而不甚高兴,让女儿跪在祖宗祠堂里自省……”

  说起上回祠堂的事,顾知明就想起来了。

  上一回,因杜氏叫顾南音跪祠堂,耽搁了西府顾六祭祖,惹得大哥将自己臭骂一顿,原来由头在这里。

  杜氏说,不让顾南音领着孩子走,是因着那程阁老的亲外孙瞧中了顾南音的养女。

  现下那程阁老的亲外孙程务青出了事,程阁老自顾不暇的,谁还敢同他沾边儿?

  顾知明暗自思忖了一番,便道:“此事我同你母亲说,不必担心。我这里允了就允了。”

  顾南音闻言不免动容,又郑重其事地给父亲磕了个头,泣道:“爹爹的疼爱,女儿铭记在心里,往后在广陵的家里请尊菩萨,日日为您祝祷。”

  她说罢,见二老爷摆了摆手,这便拭了泪走了出去。

  出了河清园,她同身边的云檀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直走倒山下,主仆两个人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是满心的欢喜。

  云檀笑着感叹:“今早晨我就听喜鹊叽叽喳喳,原是来报喜来了!”

  顾南音更是难掩喜色,絮絮叨叨地,“这下可好了,过几日就可让窦筐往广陵去瞧宅子,如今兜里的银子保住了,宅子也能买大些,还能有余钱买几个仆役……”

  “姑娘在府里还上着学,又新交了好友,该不舍得走了。”云檀笑着说。

  顾南音不免想起一事来,迟疑着说:“这路引是长效的,倒也不急着走,怎么着都要赶到明年开春。”

  主仆两个走着路,云檀就往姑奶奶的脖间瞧了一眼,为她拉了拉围着的棉巾。

  “七月里围着条棉巾,瞧着倒也不奇怪。”云檀有点儿赧然,偷偷问姑奶奶,“好在昨夜去了广济堂,姑娘看到,也以为您去刮痧了……”

  顾南音也不遮掩,“的确是去刮痧了,只不过后头又撞见了这个冤家。”

  云檀想着自己昨夜看到的那一幕,脸颊就偷偷地红了。

  “您说怎么这么巧,金陵这么大,那人怎么就摸到了积善巷?”

  清晨的风不甚热,倒有几分温柔,顾南音一边顾着脚下的路,一边想到了昨夜那人说的话。

  昨夜她被那人抵在墙壁上,又是亲又是吮的闹不明白,她问他怎生找来了这里,那人下垂着一双眼,眼睛里全是无辜。

  “只要一入夜,我就在金陵城里的大街小巷里转,哪条街的早点最可口,我可是门儿清。这么转下来,我想着总该要遇见你一回,万没想到要走了,被我转到了。”

  “我瞧着你也不诚心。金陵城再繁华,入了夜也没几个女子在街上闲逛。”顾南音冷嗤一声,便看见那梁东序的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你以为白日里不转?”他沉沉地说了一声,指了指了来时的方向,“今夜我在狮子桥吃酒,一点儿心情都无,这便沿着湖岸转,万没料到竟在这里抓到了你。”

  他这回不压她手了,只拿一双手去箍着她的纤腰,发了狠似地在她耳边逼问:“娘子总要告诉我姓甚名谁,好叫我的心有个去处。”

  顾南音冷眼瞧过去,“不告诉你,总好过你说了个假名来的坦荡。”

  梁东序立时便认错,咬着她的耳垂祈求:“我叫梁东序,二十七岁,生在金陵,长住在范阳,……”

  顾南音被他在耳边的吸吮闹的心烦意乱,横竖云檀回去报了信,心也定了几分,这便倏地转向梁东序,纤柔的手抚上他的脸。

  “我可不想知道你的来历。”她慢慢凑近他的耳垂,贝齿轻轻咬住了,“小相公,你既不爱吃鸭油烧饼,那便给你换一样。”

  她在他的耳边轻吐兰香,眼见着红云由他的侧脸一直蔓延至耳朵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