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君不可求>第二十章

  这一日京都天色微暗,气温偏凉,阴雨连绵中却带着暖意,这是付亦景和方逸今世相遇的第五日。

  “亦景的伤如何?”方逸一早就到付亦景房里问道。

  “都过一日了,自是好了些,不过行动有些不便,锦明的伤处如何?”

  “如你一般,我让丫鬟将我的早膳一块儿送到你房里来,我们一起用罢!”

  “时辰还早,我们来下一盘如何?”

  方逸点点头,知付亦景的手不便,很是主动的找来棋盘摆放在桌上,这一回付亦景没有让子,两人一如平常的落子,棋势势均力敌,不危不胜。直到小青送来两份早膳,两人这才停下手来。

  遣了小青下去,两人将棋盘收起才到桌前用起膳来,付亦景的右手因肩上的伤至无法抬起,只好用起左手,只是那动作笨拙得可怜,方逸自己用了几口粥,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放下碗筷,道:“还是我来伺候你老人家罢!你那笨拙的样子我再瞧下去只怕眼皮上这伤两月都不会好!”

  付亦景顿了顿,将汤勺递给方逸,指尖与他的相触,那感觉酥麻得紧。

  方逸没有伺候过人,这第一次难免有些不顺手,付亦景的嘴角被沾上了不少的粥,一碗粥下肚,方逸看着付亦景嘴角的痕迹,这才笑了起来,正准备掏出帕子替他擦去却不想帕子忘了带在身上,索性伸手替他擦去,却不想他正要收回手时,付亦景伸出舌在他手上一舔,方逸彻底愣住了,指尖上的触感,诱人得紧,他忽然有些燥热起来,方逸不由道:“你...”却在说出一字时,看见付亦景俏皮的对他眨着眼,接下来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或是怎么说出口。

  “锦明的粥还有大半,再不快些就要凉透了。”付亦景若无其事道。

  “啊,说的是。”方逸如寻着救命稻草般捧上碗便埋头苦吃。

  “锦明可有心上人?”沉默良久,付亦景突然道。

  “咳、咳、咳。”

  方逸闻言被正要咽下的粥呛了起来,付亦景连忙到他伸手顺着方逸的背。

  “我,我没事.....”

  “没事为何不回答?”

  “没,没有,亦景,你你你这是作甚?”方逸才回答出没有二字,便感觉付亦景本是在轻拍着他后背的动作变成轻抚,最后在他背上摩挲起来,方逸惊得一跳。

  “这衣衫是苏州的布匹罢?在付家没落前我自小穿的便是苏州布匹丝绸,啊,是我唐突了。”付亦景连忙收回手,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严肃得很。

  “不不不,是我想多了,这布料确是苏州所产!”方逸面上一红,有些不齿自己方才竟想些不正经的事,忽然想起付亦景刚才所说的,道:“付家没落前?”

  “我们家宅世代书香,多少家族中人都是小小文官、先生、皆是雅士,如今西凉国以武官为多数,雅士如今愈来愈不得势,我付家没落也是极寻常。”

  “所幸我生在方家,不然就算到街头卖字怕也是入不敷出,饥寒交迫。”

  “这便是你想太多了,我虽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也算得上雅士,如今也是这般过着,还有方家少爷伺候,妙得很。”

  方逸嗔了付亦景一眼,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为何问我可有心上之人?莫不是要为我做媒罢?”

  “你可相信前世今生轮回之说?”

  没想到付亦景忽然说出这句话,方逸愣了愣,道:“信的。”

  “那我和你说个故事可好?”见方逸点点头,付亦景才道:“百年前的女儿国有一女将军,她屡屡立功,身居上位,却对敌人的侍郎动了情,那侍郎不过是伶人院出身的卑贱之人,她丝毫不嫌弃,几年来对那侍郎体贴入微,一腔温柔尽数给了他,有一日女将军为了救那侍郎被刺客伤了背,匕首上抹过剧毒,昏迷了十日才醒了过来,那日侍郎带着妻主给的休书到将军府投靠将军,女将军很是欢喜,当日便瞒着那侍郎吩咐下人筹办婚事,却不知道那侍郎是受命而来。”

  “受谁之命?”方逸的脸色苍白,他带着不自知的颤音问出声。

  “侍郎的妻主让他接近女将军,趁机对女将军下药,虽是下药,侍郎却不知是何药,只信了妻主所说的不会害人性命,当他收下妻主的休书时,心里凉透了,半月的起居相处,女将军的温柔爱意让那侍郎动了心,成婚前日女将军带着那侍郎到一处山谷,将山谷里的一处屋舍作为聘礼,虽是平常人家,却是鸟语花香,四处环花,当女将军说起自己的理想不过是有家有孩子,无权无势时,那侍郎产生了情愫,但药依然还是下的,成婚后女将军对那侍郎,不,对夫君更是疼爱,然...”付亦景说到最后,红了眼,所幸他站在方逸身后,没有让方逸瞧见自己这般模样,只是温润的声音愈是哽咽起来。

  “莫说了,莫说了。”方逸忽然道,只见他握紧自己的拳,桃花眼布满水雾,竟是也红了眼。

  “然,当日女将军接了飞鸽传书便带着夫君先回了府邸,自己先出去办事,其夫君左思右想终是决定找前妻主把话说明白,既然休书已写,她嘱咐的事也已办妥,他想告诉前妻主,他不愿再回来,只想和女将军过日子,却不想瞧见了以往的家被官兵团团包围,前妻主被抄家处斩,在他也被官兵为围住的时候,女将军前来带他回去,其夫君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如今前妻主落得这般境地她也是知晓,他一怒下对女将军说出来伤人的话,那几字若是对旁人说无妨,但对那将军说,却是伤透了心。当晚两人无话说,女将军终是放下身段替他做了晚膳,其夫君看也不看,只求她救前妻主。”

  “我不听了,亦景不要说了,我好难受,不要再说了!”方逸忍不住颤抖起来,话音里带了哭腔,付亦景忽然从身后抱住了方逸,哽咽道:“女将军终是受不住,她问他‘如果我能把兵符送给你,把命送给你,你还会不会嫁给我?’其夫没有回答,任女将军就那般离去,那晚却是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女将军面无人色的到房里,其夫很担心她,却问不出口,那日她替他洗了把脸便带他到那日的屋舍,让他过两日再回家,那日她吻了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脸颊,他的手心,便回了将军府,过了一会将军的马竟回到了其夫的住处,带着他回了将军府,下人要他去唤女将军用饭,他去唤了,但她却没了动静,没了生气,在其夫对她动情的时候,她就那么离世,衣衫上猩红的血迹其夫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感受到背上的湿润,方逸眼里的水雾愈来愈多,付亦景说的这些他以往听都没有听闻过,如今心里却是疼得很,接着听付亦景道:“女将军给了夫君一封休书,其夫没有收,而是回到了山谷里的那一屋舍里生活了许多年,那里种了各色的花草,养了家禽,还有将军的那匹马,终是有一年那匹马也老去,当他把女将军替他准备的书籍看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当年竟是他害了她,当下了无生念,随着她一同下黄泉。虽然其中曲折颇多,他还是寻得了女将军的转生地,义无反顾追随而来。你可知那女将军唤何名?”

  方逸没有答话,付亦景接着道:“我妻名方逸,字锦明,其夫名付亦景,字子焉。”

  方逸的眼泪终是不明所以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