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色神谭青
概要:色相万千,行走世间
这天下午,有个复诊的江湖人士。他胸闷症大好了,他娘子问我:“李大夫,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说:“没有了。实在想图个吉利,买一盏纸糊的祈福灯放飞吧,带走病气。”他娘子应了,他夫妇二人足足给了一两银作诊金。
要说另一桩奇怪,就是卫彦来之后,我的病患不仅比从前更知礼仪,而且出手阔绰。我的月入能有十余两。我私下常想,恐怕我在草市镇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关掉前铺医馆,我端上茶盅去后院。葡萄架下,卫彦正跟一个青衫文士攀谈。我一去,那青衫文士抬头扫我一眼,说:“啧啧,你是李大夫吗?”
我说:“是的,你是?”
青衫文士说:“我叫谭青,是卫彦的朋友。”他冲卫彦挑挑眉,“你可得温柔些,李大夫看身形不通武功啊。”
卫彦呆呆地说:“很轻了?”
我面上发烫,心知谭青误会了。悄悄举起茶盅,挡住脸去厨房中做饭。谭青说:“我要去一趟长安分坛办事。”就往前门中走了,我在他身后说:“医馆前门锁了。”
他不回头,只爽朗笑道:“不碍事。”
十月二日,我端上茶盅去后院。后院葡萄架下摆着石头桌凳,卫彦正和一个娇俏美妇说话。那美妇正问他:“你的心法练到哪层了?”
卫彦说:“第七层。”
“进境颇快。天一心法越往后越难。”那美妇指了一下石头桌凳,对我说,“唐突登门,未及备礼。见这院中缺桌凳,特地搬来送李大夫的。”
我道谢,美妇一闪又从院墙上翻走了。
我问卫彦:“这妇人是你什么人?”
卫彦说:“朋友。”
十月三日,我端上茶盅去后院。卫彦与一个肥胖富商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头桌凳上。他们面前摆着一个银酒壶,那富商仰头往嘴里抛花生米,倒十分灵活。
富商正说:“……你对敌经验又涨这样多。”冲我打招呼,“李大夫,前面医馆又关门啦?”
我迷惑地说:“嗯。”
富商说:“我得个银壶,”他指指银酒壶说,“送与卫彦。我先走了。”人又不见了。
我问卫彦:“这是你什么人?”我走到自己卧房中。卫彦跟着进来说:“朋友。”
卧房中的四神像有些脏污,我拿桌下挂着的沈涟分我的姑娘锦帕,边擦小财神抱着的小元宝边表示服气:“你有这么多朋友?我以为你交游不广阔。”
“只一个,”卫彦说,“都是她。”
我确认:“都是谭青?”
他点头。
“你这个朋友,”我拿起小色神像,擦着色神手持的小面具感慨:“色相万千啊。”
然后想起问卫彦:“那我怎么认你这位朋友?”
卫彦歪头犹豫着说:“陌生人,都是。”
十月四日,葡萄架下的妙龄少女谭青指着石桌凳上的残余酒菜说:“李大夫,一块儿吃?”
我加入他两,卫彦给我碗中夹肉。我问谭青昨日迷惑:“你的色相如何能千变万化?”
谭青又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谭青,不仅是卫彦的朋友,”她往我空杯中斟酒,“还是天一教中色神。”
我喝了一口酒,疑惑:“四神可以透露?”
谭青放下酒壶,坐回石凳中悠哉道:“神明受天下人膜拜,何须遮遮掩掩?”谭青问卫彦:“大侠也在草市镇上?我逛一圈草市镇时,有些武功痕迹阳刚威猛,很像他的路数。”
卫彦说:“是。”
谭青说:“我还是盛临八年见过他了。那时为他引路上南迦巴瓦峰见我们教主石向天,一晃都八年了。”
我建议:“你想再见齐进吗?”
谭青恍然大悟:“原来他叫齐进。”我正自悔失言,谭青说:“我与他没仇。左右无事,聚聚也好。”
我才问:“什么时候?”
谭青说:“明日?是不是草市河边那幢房子?我看那乌桕树上,他的武功痕迹最多。”
我说:“那可能不是他留的,他收了个徒弟。”
谭青问:“谁?”
卫彦才说:“沈涟。”我补充,“之前是我的小药童。”
“他还收徒了。”谭青说,“那他首肯的话,明天我非得去瞧瞧了。”
于是一语敲定。
而我和卫彦一起去齐进家中时,沈涟刚从太学中放课。齐进立即首肯,他说:“我闷得慌,谭青来正好吃酒。”卫彦闪身飞出院墙:“告诉谭青。”
沈涟抱臂站在门槛上说:“能见识色神,我也要来。”我说:“你少沾酒,明日还要去太学。对了,近来太学中教些什么?”
沈涟答:“近来太学上午讲四书五经,我很快背会了。下午讲兵法,还有些意思。我多买了些兵书,房中堆不下。”
我说:”那你放回禾木医馆的房间中。”
他笑了一下说:“正有此意。”现下他脸上的梨涡消失了,不及去年可爱,看得我有些惆怅。
齐老夫人慢悠悠地出来说:“我与邻里说会儿话,不与你们吃了。齐进,你不要与人动手。”
齐进说:“我与谭青无冤无仇,怎会与她动手?”
齐老夫人慢吞吞地出了门。
晚间齐进又搬来一木桌酒菜,我们五人在乌桕树下围坐谈天,秋季乌桕树叶转为艳红,飘到木桌上尤其惹眼。
谭青今日作中年小贩打扮。齐进迷惑问:“我记得上南迦巴瓦峰时,引路的五阎罗谭青乃是个女子。”
谭青一笑:“那时我是五阎罗,如今我是色神。既为神明,何来男女?”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阎罗?四神我是知道的,我卧房也摆有神像。”
谭青问:“卫彦没与你说,我天一教有九级吗?”
被点到名的卫彦背书:“教主、四神、十殿阎罗、分坛、副分坛、支坛、副支坛、喽啰、信众。”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谭青解释:“茂朝二十三州,各州有分坛。州底下的各城便是支坛了。”
我说:“我去过长安四神庙,祷祝玄机是我师傅的好友,他和天一教有干系么?”
谭青一笑:“祷祝在教中与分坛一级,乃是专修来世挂的虚衔。”
我问:“我还听说纹花为记。”我抓起乌桕叶好奇,“纹这种红色的花吗?”
卫彦说:“是。”
谭青说:“信众那一瓣花可纹可不纹,喽啰开始两瓣,往上一级便加一瓣。”
我问:“那教主岂非要纹一朵大大的九瓣花?”
谭青说:“恰巧教主不纹。”
我问:“为什么?”
谭青说:“好像和天一心法有关,但一百二十年没人练完,也就不清楚了。”
这时齐进扶额叹气:“我说李大夫,你还真是对江湖全无通晓。”他自顾自吃起菜,沈涟一直默默听着不做声。
我说:“我不会武,只当故事听。”肘撞卫彦确认:“卫候是不是天一教财神?”
卫彦说:“是。”
我问:“那你曾是财神府中影卫,也是天一教中人了?”
卫彦说:“是。”
我悄声问:“你纹的几瓣?”
卫彦说:“两瓣。”
我奇怪:“你武功这么高,才只是喽啰吗”
谭青嚼着花生米说:“卫彦原本是财神府上无名影卫,的确只是喽啰一级的。”
我拉拉他劲装衣袖:“怎么未曾在你身上见过?”然后想起夜里与他欢好,自然没见过。
沈涟哼了一声,谭青轻咳,卫彦垂头低声:“回去,再说。”
我胡乱遮掩:“据说凡人见遍酒色财气,即是经历过贪嗔痴爱,风霜雨雪了。”
谭青说:“除非是教主或四神之一,常人要见遍四神还是很难的。其实我教中也没有几个见遍的。”
齐进吃完菜,浑然不觉一般插口:“诶,谭青你如何与卫彦相识的?”
备注:元·马致远《黄梁梦》:“一梦中十八年,见了酒色财气,人我是非,贪嗔痴爱,风霜雨雪。”
延伸是杜撰的,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