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禽兽王朝>第15章

  就藩之事高徽没有阻拦他,而深宫之中的胡太后对此也未置一词。他自以为的大获全胜,不过是灭顶之灾前的短暂平静。

  高徽先调了卫映的父亲卫亭进京,又对承徽长公主发难,他心急如焚,赶回邺城后却是自投罗网。

  高徽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能筹谋安排这一切的,只能是胡御容。

  而他始终没有办法战胜这个女人。在他闯进昭信宫找到她后,她早已服毒,犹有余力同他闲话几句。

  他拥立太子,独揽大权,从前望之不可得的权柄似乎都握到了手中,夜深人静时,他却感到自己仍然对一切无能无力。

  无力逆转生死与人心,也改变不了自己早已被盖棺论定的命运。他从前所信仰与坚持的早已千疮百孔,掩盖在皮相下的灵魂无能而不堪,他厌弃着自己,也并不肯相信在看出了他的疯狂和固执后,阳渊和卫映还会爱着他。

  他初见阳渊,即感到血脉之间涌动狂热;而对卫映纵百般克制,亦难以按捺情欲。

  只是他以为,他期许抓住的爱情和想要赎清的罪孽,都是不能如愿的。

  所以他可以选择放弃生机,再在看到希望后将多年经历和盘托出,并对阳渊说:“北齐高氏皇族素喜近亲相奸,他们是这样的禽兽,我也是这样。”

  看到一点希望,他还是会像扑火飞蛾一样去试图抓住,他想问阳渊,如果他的欲望和爱情,都是源自于血脉的原罪和畸形的家庭,阳渊还会接受这样的爱吗?

  阳渊轻轻地抱起高珩,知道他现在是蚌将自己的壳剥开,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他患得患失,他犹疑怯畏,也只想把自己以为最好的展示在他面前。

  “你以为你喜欢我是因血脉吸引,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高珩漆黑的发丝停附在他赤裸的肩头,既滑且痒,那一刻有这些勾人的柔弱,“我爱你爱得发疯,知晓你是我哥哥,更以为是天定的缘分,可也正是因为爱你,你不要我跟你走,我就自己回去。”他托住高珩的后脑,轻轻扣了两下,便像是高珩蹭着他的胸膛,如同卫映常做的那样,“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宇文羿为什么不信我,我又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他握住高珩的手腕,让他抚摸着他大腿根尖,这个部位有着敏感异样的色气,本该敏感而娇嫩,触手却是软而带脓的痤疮,沿着腿根往下,直到膝盖处都有着凹凸不平的红点,蛰伏等待爆发:“他登位初年,宇文独专权,两个兄长皆死于非命,因而敏感多疑、脾性乖戾,只对我有忍让包容,我以为我是不同的,殊不知他对我也早有疑心,一旦爆发,其狠毒决绝还甚旁人百倍。”

  他拉着高珩的手,让他替自己抚摸着胯间物事,那白玉般的手指稍稍碰了物事便立刻昂扬,高珩欲火亦燃,却因忧心阳渊无暇顾及,急慌慌问:“他做了什么?”

  “他离间我的哥哥,扣下我的儿子,不肯告诉我,要我苦苦求他才肯给我看一眼军报,叫我知道我的外甥是否平安。”那惨烈的过往想起来仍旧狰狞,阳渊不自觉更握紧了高珩几分,在心里提醒自己故人早已埋骨泉下恩断义绝,硕果仅存的是他抱在怀里的人和能够掌控的事情,“他还给我灌了五石散,幸好我现下还能控制,只是服药时状若癫狂,可有一天压不住毒性,我便会痈疾入骨、全身溃烂而死。”他声音平静,仿佛早已坦然接受自己来日惨烈的死状,“我曾想同他白头偕老不假,曾甘愿为他肝脑涂地不假,可他以如此阴毒的法子害我,我还会对他念半分旧情吗?”

  他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高珩却不自觉在脑海中勾勒阳渊来日的惨状,不自觉张大了嘴:“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阳渊道,他说得委屈,鼻头也是一酸,想到高珩竟然想弃他和卫映而去,更是悲从中来,“不是我要骗你,不是我要害阿映。真的不是我。”

  他埋在高珩怀里更深,愈发觉得情欲昂扬,竟似迫不及待。高珩当下后悔不已,更兼自责痛悔,也无心思量欲望:“都是我的错,都是哥哥不好,以后你说什么话我都信,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不要以后,我要现下。”阳渊得寸进尺,将高珩双腿骑跨在他腰间,故意做出一副委屈模样,“你误会了我这么多年,现下还不疼疼我?”

  ......

  枯藤遮蔽的山洞外暴雨淋漓,那少年从背后圈住他,吻了他的耳垂,他温热的胸膛贴着他僵直的背脊,想推开,却难以抗拒心底燃蓬的欲火。他听见他一声声说:“行哥,疼疼我吧。”

  他该疼疼他,他早该疼疼他。

  他合目,主动脱下仅剩的衣物,跪在了阳渊双腿上:“好,哥哥疼疼你。”

  他握住阳渊的性器,玉白的手指一下下撸动,待前端湿润后便更分开了自己双腿,以物事抵触着穴口卖弄。他做这样的事很娴熟,教阳渊身体上只觉快乐,可略略一想,他便知道高珩是从何处学的这样伺候人的功夫。

  他感受不到嫉妒,只感受到痛苦。

  穴口被拨弄得温软,柔软的肠肉贪婪包裹了异物,缓慢地挺近插入,高珩倾身,欲更加深入,阳渊却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他手掌比高珩宽大,也更加温暖,五指相交,骨节间便似缠绵一般,阳渊低头吻了高珩的手指,反身伏在他身上,两人交合的部位因此被牵动,令高珩的眉心下意识蹙起。阳渊抚平他的眉头,低低叫了声:“行哥,是我。”

  高珩下颌颤了颤,阳渊一点点亲吻着他的身体,从优美的线条到狰狞的伤痕,那美丽与丑陋于他而言仿佛并无什么不同,都没有情欲的亵玩,只余深爱的虔诚。

  他感到高珩极力地想要放松自己,线条却始终绷紧僵硬,这样交予身体的样子是他所不习惯的,他会想起曾经的经历,从而下意识痉挛恐惧。

  可他跟那些人是不该一样的。他不仅是他的血亲,还是他所爱的人。

  “我是谁?”他俯下身,用手侍弄着高珩的物事,他手上活儿是做得不太好的,刺弄地高珩面色又一阵扭曲,颤声道,“你是阿渊.......”

  他是阿渊,是他的弟弟,他不应该害怕他,他应该保护他。

  “我会教你疼。”两腿之间,阳渊缓缓抽离出他的身体,那被依托感觉消失的空落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温热的口腔却裹住了他的物事,“可我是不想伤害你的。”

  阳渊的口活实在算不上好,比手上的活儿还逊色几分,高珩既难受,又不肯教阳渊灰心,便分毫不敢挪移,好在阳渊尚有自知之明,舔舐了那尖端物事后便识趣地抽出来,复而在他耳边呼气:“行哥别怪我哪里都笨,我可没多少机会练这些事。”

  “我怎么会怪你?”高珩低声道,阳渊拨开他发丝,看到了他耳边卫映所说的那颗朱砂痣,突兀地质问道,“那行哥练得多吗?”

  高珩一窒。

  他是可以随口敷衍阳渊的,可既然已经连过往的隐秘事都全数告知,他对阳渊哄骗便总少了面对卫映的气定神闲。他这样的沉默犹疑教阳渊变本加厉,他锲而不舍再追问道:“你莫告诉我你这些年什么滋味都没有尝过,你同阿映在一起的时候可有教他什么事?他又学了什么?”他加紧了腿,调笑道,“你莫以为我不会吃阿映的醋。”

  高珩想到卫映,脑海中首先浮起的便是他厌恶冰冷的眼神,因而那从前情浓甜蜜的时光也变得苍白虚浮:“他不喜欢我,你不用吃他的醋。”

  “他怎么会不喜欢你?”阳渊一怔。

  “他亲口说的,不止不喜欢,可能还怨恨。”

  阳渊了然,知晓这几日在灵武不止高珩发疯,卫映也跟着疯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敲了敲床边,懒懒道:“那阿映,你出来说说,你喜不喜欢你舅舅?”

  高珩错愕,而床榻之下传来少年闷闷的声音和费力叩着床板的声音:“喜欢的。”

  卫映从床板下好容易才钻出来,小脸闷得通红,一出来便急慌慌爬上来,抚摸着高珩身上的伤痕。

  他在床下听到阳渊反应,已猜出伤痕可怖,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仍不自禁眼圈一红,手僵垂在半空中,不断地发着抖。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从前欢好的时候高珩总喜欢蒙着他的眼睛,亦从未脱下全部衣物。他曾试图去解,皆被他温柔揭过,久而久之也不再想深究了。他脑海中对他的身体有过隐约的想象,想着或许有过什么可怕的刀剑伤,却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伤远比刀剑更加狰狞与屈辱。

  卫映抿嘴,对自己竟然以父母之事伤高珩的心更是后悔不已,他抓着高珩的手,叫了一声:“舅舅------”

  高珩伸出手,抚摸着卫映的漆黑的长发,发丝有潮腻的热气,不知是奔波久了还是在地下热的,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他始终清楚他对卫亭和高韵的死负有责任,因而他用他以为的倾尽所有的方式来补偿卫映,自以为能稍稍慰藉他们夫妇泉下之灵,而卫映情急之下的怒骂打碎了他的幻想。

  他知晓卫映是气不择言,或许只是因为以为他杀了阳渊而迁怒,可他犯下的罪孽是无法洗去了,卫映长久以来的压抑也是他所不知道的,因而对于卫映现下的示好他心中亦是踌躇,心疼不已,却不敢回应。

  他默默收回了手。

  卫映叫了声舅舅,却不听到高珩回话,现下竟连碰都不碰他了。他一时间不知缘由,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阳渊,阳渊揽过他,还沾着淫糜液体的手掌替卫映剥离着衣衫,少年优美的躯体晃在高珩眼前,漂亮得惊心动魄。

  卫映不安地用腿踢了踢阳渊,面红耳赤,不想他胡闹。阳渊不以为然,将卫映一把推向高珩,高珩下意识一接,便顺势将卫映揽入怀中。阳渊亦附身,贴在卫映耳边说话,却足以教他们两个都听清楚:“行哥刚刚补偿过我了,现下怎的也该结算哄骗阿映的梁子------阿映,你想不想尝尝你舅舅的滋味啊?”

  他不等卫映回答便捂住他的嘴,一按他脑袋便算是卫映答应了。高珩不想阳渊打了这般主意,知晓卫映并无此心,便想随口替他找个理由搪塞:“我自会补偿阿映的,可现下尉迟肃虽伏诛,宇文五王却还在灵武城外.......”

  “这时候来担心外忧了?”阳渊哈哈大笑,漫不经心道,“这您大可不必操心------咱们外甥比较争气,五个姓宇文的都给捆在外头,等我去收拾呢。”

  卫映少年领兵、未尝一败,高珩深知他用兵不拘常理,却不想他仓促之下亦能有如此战绩,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欣慰,正当头,阳渊却话锋一转,道:“可他们总在外头绑着难免夜长梦多,我想着最好还是早些料理了为好。”他松开卫映,用手捏了捏卫映的物事,因卫映与高珩下身靠得极近,这又不免碰到了高珩先前与他的交合处,“那阿映要快些办完事了。”

  “你松开我!”卫映羞惭不已,他同阳渊欢好时本习惯了他在床笫之间的放浪举止,可私下同阳渊玩闹是一回事,当着高珩的面给阳渊如此亵玩又是另一回事,更况论阳渊还是要他对高珩做夫妻事,“我,我什么都不会,今日做不来的。”

  “这不还有吗?”阳渊道,“我是你二舅啊,这些事还是能教你的。”

  “你哪有做舅舅的样子.......”

  “是是是,我没有,行哥有。”阳渊抚摸着卫映的头发,给高珩使着眼色。高珩既想着阳渊开心,又实在对卫映愧疚,轻轻颔首便示意阳渊可肆意胡闹。阳渊如得尚方宝剑,把卫映按在高珩身上,自己尚且昂扬的物事抵着卫映,熟稔地开拓着,“我是行哥的弟弟,当然就是你舅舅,什么都能教你的------我倒想起来了,你可一直没叫我一声二舅。”阳渊低笑,双手撑住卫映的蝴蝶骨,这样的姿势能进入得更深,也更能教他制住卫映,“乖,叫二舅。”

  “叫吧。”高珩亦帮腔,眉目间带着笑意,颜色堂皇,竟如玉生香,“你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叫着舅舅的。”

  他说完竟抬手握住卫映,主动张开双腿教卫映进入自己,背后的阳渊也得寸进尺,以物事在卫映后穴翻云覆雨。卫映两面都得了爽快,眼前能见到的高珩情动时艳丽模样更叫他血脉贲张,身体快乐沉湎,内心却始终觉得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荒唐:“你们一起欺负我.......”

  “这怎能是欺负?”阳渊说,下身又挺近几分,“你伺候着行哥,我再伺候着你,你可是享的齐人之福啊!”他凑近,既是问卫映,又是问高珩,“我是想着年年如今日,岁岁有今朝的,那日换我伺候行哥,或者你们来伺候我,我也是觉得最快活不过的-------就不知道你们情不情愿了。”

  此时正良辰美景,卫映两面皆与人肌肤相亲,便似儿时所幻想能与父母亲近,得双亲庇护。眼眶潮润,心中亦觉圆满,恨不得今时今刻便是永生永世,哪还说得出半个不字?

  “我情愿的。”他低低道,焦急等着高珩的答复。高珩同阳渊对视,十指相交,却都是不做言语,卫映一急,不自禁用力,猝不及防间教高珩秀眉紧蹙,他因此竟得了爽快,更变本加厉地施虐,不得一个回答竟不罢休似的。高珩吃痛,抬脸吻了吻卫映的额头,虽是屈居下位,却仿若仍如昔日般对卫映温柔爱抚:“只要你情愿,我就没有不情愿的。”

  他双腿抬起,夹住卫映细韧的腰肢,以这肌肤相贴的亲近,换以心中慰藉的安抚。无尽的怜爱与温柔涌上心头,眼底坚冰早融为春水。

  这是他的外甥,他的血亲,阿韵唯一的孩子。

  他曾愤恨自己的血脉,不肯同高钧高徽一样近亲相奸,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彼此之间根本界限与生疏的间距,当他对他产生千丝万缕却不得不克制的欲望,而卫映以无所畏惧的坦荡向他索取时,纠缠与交融的爱欲就再也无法分开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于是终于坦然接受了这一切-------这将是此刻,也当是永远。

  那夜颠龙倒凤,直不知天地为何物。阳渊醒后正是清晨熹微之际,怀中的卫映因困怠还在昏睡,窗边高珩已披衣起身,那衣袍并不如他平日那般紧紧收束,倒更有飘摇之态。他小心翼翼起身,到窗边拉住了高珩的衣角:“行哥。”

  高珩偏头看他,那容色映衬曦光如神仙中人,而这样的颜色是他握在手里能肆意亲近的。念及此,他心尖嘭发出一蓬绚烂的快意,那快意又很快沉淀下来成为依托心底的安心,教他清晰地意识到他所曾经梦想而后又不敢乞求的人和事物是握在了他手里的:“能问你桩事吗?”

  “我有什么能瞒你的?”高珩一阵失笑,复而正色道,“你但凡问了,我便不会欺瞒你半分。”

  “你曾经说得国不正,必为宗庙之祸。高桓毕竟是嫡支正统,你再得人心,起兵也是造反。”阳渊低声道,“你往后回邺城,是要废立,还是自立?”

  “我行废立,靠的并不只是威势;嫡庶正统,也并非不可异位。”高珩淡淡道,“他们想要我当北齐的皇帝,我偏偏不当。”

  他言语中有戾气,神色却一派平静,显然早已想好后路,而他旋即又道:“另立新帝,是浪费了这大好局势,你应当知晓我断不会甘心。”高珩轻笑,与他额角相抵,“我从前是一叶障目,想不见宇文羿名为交托你江山,实则不过置你于宇文宗亲生欲肉啖之际。若是你鞠躬尽瘁,他不仅可拱卫江山,亦能与你有鱼水之名;若你自取天下而甘于一隅,便生前无功业弹压群臣,死后亦背负千古骂名;若你拱手江山于我,便等同背誓;若你成一统之业,我们便你死我活、相见刀兵。方方面面,面面俱到,他横竖总不是一败涂地。”

  “若神佛有灵,他早已身往阿鼻地狱,千秋之后名声如何,我也并不在意。”阳渊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手掌温暖许多,“行哥,我......”

  “我知晓宇文羿的用意,也知晓你的为难与不得已。”高珩截断他话头,语气温柔而坚决,“所以待你我各自安定齐周后,我把江山给你。”

  宇文五王皆乃手握重兵的皇族宗亲,因血脉亲疏有别、封地贫富有分,虽在维护宇文氏皇族之事上同心同德,彼此所派遣的军队亦兵种多杂,看似人多势众,实则难以齐心。王玄声起初碍于军旅疲敝,只欲避其锋芒,拖延到城内情况分晓,卫映在问清五王方位动向后却断然命重骑截断越王来路,与其亲厚的陈王慌忙来救,其轻骑却难以与朔北重骑相抗,后路又为晋阳大军拦截,两面夹击下自知难敌,慌忙向后方因兵多粮重而行军迟缓的代、腾二王求救,

  卫映乘势浑水摸鱼,命王玄声率朔北军队先陈王而出,称北齐来犯、阳渊已死,现率晋阳部愿与二王合力抗敌攘外,二王不疑有他,率亲军会合才知中计。五去其四,最先到灵武、欲坐收渔利的赵王亦不得不束手就擒。

  高珩听王玄声简述经过,自得之余,心中亦有慨然:“我以为他脾性暴烈,素喜以锋锐之骑破敌,不知行混战反间,亦甚自得。”

  “侯爷也是不得已。”王玄声道,“他还在病中,尚不能单枪匹马冲锋陷阵,此番是占了敌明我暗之便,混战中取敌将首级。”

  “混战之计从无甚便利,是他看得清何处为可乘之机。”阳渊抚掌,“只知与士卒同甘共苦、冲锋陷阵,不过能叫声勇将;能因地制宜、乘势而为,更有胆略气魄于乱局中镇定自若,才是真将军也。”

  “公爷当年在雁门关第一次见到留朔侯时便如此感叹。倒不知是公爷慧眼如炬,还是有所偏爱?”

  “本公当然甚会识人......”阳渊偏头,看到高珩审视的眼光心虚一笑,改口道,“偏爱自也是有的,可若不是阿映委实将才,我纵然偏爱,也是说不出口的。”

  他念及此,心中不免又溢出欣慰之意:卫映才十七岁,就已有如此彪悍传奇的战绩,来日要一统天下、挥师南伐,他又会是何等的光芒万丈呢?

  他想到此处便不自禁生出笑意,,三人已到了众部汇集之处,北周诸部见高珩与阳渊一同到来,彼此皆讶异不已,阳渊居于上座,睨视众部,却是一派神情自若:“来人,带五位王爷上来。”

  那五王夜里被严加看管,半刻钟前才被押到一处,各自兵荒马乱,都想不清是何处出了差错。待到被押到众部面前,见阳渊与高珩坐在一处才想明白兵败缘由,脾性最暴烈的陈王当即对阳渊怒目以视:“阳渊!你乃大周大司马大将军,仰承先帝遗诏辅佐今上,何以屠戮忠臣、生不臣之心?”

  “本公自受命以来,鞠躬尽瘁、事必躬亲,对陛下与太后谨守礼仪,不敢僭越。不臣之心,何以见得?”阳渊不急不缓,不似分辩,却似闲话,“倒是你们五个,无勤王之命却擅离封地,违背祖制,与谋逆同罪,如今还敢在本公面前大放厥词,当真不知羞耻。”

  “你还敢狡辩?”越王目眦欲裂,“你以凡庸之才,藉亚父之势,挟幼主而令天下,威福自己,赏罚无章,不臣之迹,暴于行路。尉迟将军居将相之位,与国同休共戚,义由一体,我等受其命离开封地,纠合义勇,匡国庇人,正是为陛下清君侧!”他将目光转向高珩,连连冷笑,“何况北周之事,轮得到齐人插手吗?”

  高珩不做言语,阳渊亦缄默,五王中年岁最长的赵王本合目沉思,此时也开口斥道:“先帝遗诏命你摄政不假,然建昌五年伐齐时便明言琅琊之患,甚乎虎豹,遗诏亦明言你不得将长安基业交予外人,你勾结琅琊王,乃通敌叛国,先帝欲寄你以大周安危,你如此作为,还敢受先帝托孤之命否?”

  “‘前有司奏,突厥莫蓝汗者伐齐不得而掠周境,枉合盟之德,讽背义之先。朕闻,闭宫长思,悟此乃朕之不明也。朕惑于奸邪,驰周齐兄弟之好,行吴侯背盟旧事,深惭深愧,长痛长悲,亦长思如无此昏庸之举,则北狄必诛,而东邻仍睦。朕今北伐,意修旧过,望齐王感朕之诚,万民解朕之忧,重修旧好,以续厚谊’。”须臾,却是高珩一字一句背一道诏令,多说一字,宇文五王脸色便灰寂一分,而高珩背完最后一字后轻轻一笑,看向赵王,却似不耻下问,“孤不甚知晓北周典章奏表,不知这道武皇帝所颁的《元象罪己诏》,可否字句有误?”

  《元象罪己诏》乃宇文羿亲征突厥前所颁布诏令,情真意切地后悔背盟之事,想同北齐重修旧好。只是北齐朝野上下对宇文羿背盟之举恨之入骨,皆不肯信之,宇文羿未得高珩回应仍执意北伐,却在途中病倒,还军长安一日后便病逝,此后阳渊虽也曾遣使向高珩递送国书,但高珩对他亦不假辞色,因而北周上下仍以北齐为死敌,却忘却如若高珩回应,阳渊与他结盟,并非违背宇文羿遗志。

  而见阳渊面色,他捂住胸口,垂眸泣涕,一声声义愤填膺,竟似愤慨不能已:“先帝临终之时,尚心心念念与北齐重修旧好,本公忧思先帝遗志,多番游说援救,才教琅琊王殿下再度相信大周诚意,尔等却妄言我辜负先帝、通敌叛国。你们都是宇文家宗亲,先帝的叔伯兄弟,不仅起兵造反,还在此妄加污蔑、信口雌黄,将来身死,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啊?”

  宇文羿九泉之下作何感想阳渊并不关心,但要在此名正言顺地诛杀宇文五王,拿宇文羿出来压人是再合适不过了。命人将五王押下去后阳渊又看向一侧面如土色的宇文熹和元月华,脸上犹带了朗朗笑意:“尉迟肃私自联络五王,假传勤王诏命,忠城王夫妇受邀来此,不会也是同谋罢?”

  “臣全然不知!”宇文熹慌忙跪下,元月华眸中有隐恨不平之色,抬眼却见阳渊并未看向她,反而与高珩冰冷审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无端地觉察到了几分心虚,膝下一软,随宇文熹一同跪下请罪。

  她本以为阳渊会借机折辱,不料片刻后他便抬手,言语带了些慵懒之意:“不过是吓吓忠城王,殿下如此惶恐,倒教本公惭愧。”他下座,亲自扶起宇文熹,目光不经意与元月华交接,却未做半分停留,“听闻世子刚刚出生,本公为殿下备了礼,也算聊表心意。”

  他此言一出,宇文熹和元月华都惊骇莫名,宇文熹看了一眼元月华,那目光多有审视犹疑,元月华面色一紧,别开脸道:“素昧平生,公爷不必客气。”

  “怎能说是素昧平生呢?”阳渊悠悠道,“王妃乃本公义妹,本公当然惟愿妹妹妹夫恩隆情好、白头偕老。正逢弄璋之喜,若不送上几分薄礼,倒是本公薄情寡义。”

  “孤也以为甚是。”一侧的高珩亦开口,他掺和这热闹比起阳渊还名不正言不顺,偏偏神色却一派坦然,倒似理直气壮一般,“孤行迹匆忙,礼难免薄了几分,便蹭着遂国公的心意,稍会儿一并送去了。”

  他们一同离去后,宇文熹仍云里雾里,元月华银牙紧咬,心中那丝隐隐的怨愤从未如此刻般膨胀,教她难以咽下的意难平。

  她是真心爱过阳渊的,新婚之夜她自团扇后看到他重衣绾发,红色的婚服在青庐烛光中颜色暗沉,神色亦有几分忧郁。她不免有些迟疑畏惧,他却抬眼对她笑了笑,将团扇置于瓜果之下,说我会对你好的。

  他确实对她很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为她画眉时神情专注,恍然也有恩爱夫妻的浓情蜜意。若非造化弄人,她现下还该是他的妻子,不必费力管束恃宠生娇的姬妾,也不必背负抛夫弃子的恶名。

  父母要的权势富贵,阳渊本也能给他们。那日她离开国公府,看到他抱着孩子坐在堂前时脚步分明也迟疑了。若是她再犹豫几分,她一定也会真的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有圣旨一句“自行去留”,她是可以留下来的。

  遂国公如今在北周独大的盛势,她本该同享。

  可现在丈夫不再是曾经的丈夫,儿子也不再是曾经的儿子,她陷于过往,揽镜自照时都能发觉眉目间的幽怨以至尖刻,尉迟肃死了,再也无人能威慑他的权势,而他也当真绝情,还主动以兄妹之名送上贺礼。她未曾做错,不过是依从父母之命,何以便落得如此结果?

  是造化弄人。而造化原不该弄人。

  “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转过回廊时,高珩忽然偏过头问阳渊。阳渊脚步一顿:“你真当我准备了礼物?”

  高珩挑眉,阳渊拉着高珩的手摇了摇,讨巧道:“我都不晓得她会来,哪会给她备礼?不过是在宇文庐的府里随便挑个东西罢了。”他反客为主,笑吟吟地问高珩道,“那行哥又打算送她什么呢?”

  “没有想好,还等着你拿主意。”

  阳渊很想哈哈大笑,顾及着场合却只有生生忍住:“行哥是不高兴了?”

  “她辜负你,母家夫家都与你为敌,可你还对她示好。”

  “可她毕竟是阿康的阿娘。”阳渊举目,眼底有一层薄薄的慨然,“行哥心疼我,觉得我委屈,可细细想,我对她也并不称得上问心无愧------我开罪宇文羿时,也未曾想到可能会连累她,她后来改嫁,未必不是因为恨我薄情。”

  “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未必人人都重情重义。”高珩静静道,伸手替阳渊掠过鬓边发丝,阳渊身体不自觉颤了颤,听到是高珩的声音才平静下来,“她既已琵琶别抱,为他人生儿育女,你当她是相忘江湖的陌路人便好。”

  “我早当她是了。”阳渊轻笑道,握着高珩的手走回房间。推开门后卫映刚刚起身,揉着眼睛向他们走过来,阳渊猛力抓了抓他的头发,卫映气得清醒,狠狠打了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