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帝昊的平民生活>第106章 昔时的伙伴们

  自从南洹落入晋夷兵手中, 紫湖时有几个晋夷弓兵晃悠, 以致虞城的妇人都不敢去及谷采集。虞城人感到危险, 他们甚至不大去虞城南区耕种,怕遭遇晋夷兵。而今采集也好,伐薪也好, 捕鱼也罢,都往杜泽去。

  自从虞父和虞昔跟随虞戍北,前去攻打南洹, 家里只剩虞母一人。偶尔, 虞母的大媳妇会带孙子过来瞧她,她们同住虞城, 往来方便。虞母在家也还是养养鸡鸭,织织布, 她要烦心的事情不少,干脆也就不去想它。丈夫和长子都在战场, 多年不见的小儿子显然也跟着帝子在打仗。打仗会死人,可也不能总想着要死人,虞母觉得苏儿, 虞父, 昔儿肯定都会安然回来。

  她的孩子们都是有福之人,像苏儿,这些年天知道他过得多惊险,可不也安安全全要回来了吗?都怪晋夷军入侵,否则她早看到苏儿。

  虞母提着一只木桶到井边汲水, 她一个人,水喝得少,一桶就够一日饮用。虞母提水准备离开,见风夕从她家里出来。这个孩子拿着鱼篓,显然是要去打渔。

  自从虞苏离开虞城,风夕常到虞家来,和虞母作伴,虞母向来喜欢她。可惜这个孩子一直不肯嫁人,似乎也没有心上人,有时虞母要为她的终身大事担心。

  “小夕,我听阿耳说,他前日在杜泽看到一条敌人的船。”虞母怕风夕在杜泽遇着晋夷兵,跟她叮嘱。

  “不怕,我们虞人的战船就在附近。”风夕露出笑容,她勇敢无畏,不像其他女子,一听到晋夷兵就害怕。她的父兄都上了战场,她不只捕鱼给自己吃,还给两位嫂子和外甥们吃。

  “那就好,你别走太远。”虞母不大清楚而今的战局,只觉似乎到处是敌军。

  风夕离去,虞母提水回家,她推开柴门,走进空荡的院子。她在院中停下脚步,想起以往这里热闹的情景。子女多就多牵挂,好在云儿,雨儿她们和外孙们都过得很好。战争早晚会结束,苏儿早晚要回来虞城,虞母听过虞父这样劝慰她,她相信丈夫的话。

  虞母生起炊火,煮上一餐。一个人,不好做饭,煮一餐能吃两顿。往时家里总有虞父相伴,这些日独居,觉得孤零。好在北区的人们,相互间关系都不错,虞母想找人唠嗑,还是很容易找到。

  虞城的青壮大多去打仗,在杜泽捕鱼的人以女子居多。这些女子跟在风夕身旁,在风夕指挥下参与捕捞。风家是虞城有名的渔家,对风夕而言,杜泽就仿佛是风家的后院般熟悉。

  风夕收网装鱼,准备回家,突然前方传来女子的叫声,引得众人张望。那女子坐在一艘独木船上,和一位女伴在一起,她大叫着:“快看,有人朝我们这里游来!”

  风夕朝前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人在水中拼命的游动,离得实在太远,看不清晰。水中之人,就在沙洲附近,而过了沙洲,便是任方的地界,而今遍布晋夷兵。

  “还有敌船,好像在追他!”有眼尖的人,已经瞧见从芦苇丛里荡出一条船,跟随水中之人。

  “肯定是从任方逃出来的人!”

  “哇,那船要过来了,我们快跑吧。”

  众人惊慌,神色仓皇,在船上的将船往岸上划,在水里的拼命往岸边游。风夕的小渔船上有两位女伴,女伴们恐慌划桨想逃,风夕立在船尾,看着水中人越游越慢,他似乎快游不动了。跟随在他身后的船,时不时射出弓箭,很是危急。

  “小夕?”女伴们见她一动不动,连忙唤她。风夕回头对女伴说:“你们快去喊战船,我去救他!”

  在女伴的惊呼声中,风夕一头扎进水里,迅速向前游。她游得如此之快,仿佛化身为一条大鱼,如此轻快,如此流畅。风家的孩子们水性奇佳,在虞城鲜有人能匹敌。

  风夕游到男子身边,她单手抓住他的腰,她甩动胳膊大力游动,他们身后弓箭追逐。男子的体力不济,游得勉强,他似乎受伤了,水里有血腥气。风夕顾不上检查他,她拉着他一头扎进水里,躲避弓箭。

  船上的弓手失去目标,他们扫视四周,似有迟疑。再向前,便是虞人的地盘,他们在掂量自己一艘小船的分量。风夕带着男子从水里冒出头,弓箭仍旧飞射,不过距离太远,无济于事。

  拖着一个死沉的人游泳,风夕咬牙坚持,意志坚定,始终没有将他抛弃。为她所救的男子,虚脱疲乏,他的手臂无力地划水,如果不是风夕拽住他,他只怕要像块石头一样,死沉入水中。

  风夕望向还有一段距离的岸边,她竭力游动,她朝岸边观看的人们挥手求救。此时,已有渔船划向前,过去接他们。风夕在水里浮沉,她精疲力尽,但很冷静,她死死搂住身边人的腰,以免他溺毙。

  渔船靠近,在众人的协助下,男子被拖上船。风夕随后爬上船,过去打量自己救上来的人。风夕发现他是位任方打扮的年轻男子,衣着华美,好像还是个贵族。

  上船后,男子呛出几口水,因虚弱而处于半昏迷状态。风夕检查男子身上的伤口,发现他小腿上有一处旧伤,还未愈合。这人倒也是顽强,然而他是怎么从任水游过来的呢?

  **

  任昉醒来时,他人躺在风家的屋中。他浑身暖和,盖着被子烤着火,身边还守着一位貌美女子。有一刹那,他以为自己死掉了,这是死后见到的情景,因为太美好。

  眼前的女子见他醒来,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凑过来看一下。任方开口问道:“这里是?”

  风夕回道:“这里是虞城。”

  “虞城……”任昉努力回想,自己怎么到虞城来了。他想起他在一个夜晚,趁着看守的士兵疏忽逃走,他还偷得一条停泊的小船。他驾船逃离,向南划水一个晚上。天亮时,追兵赶来,他的小船漏水,最后只得弃船。他拼命游泳,体力不济,本以为必死,不想被人救起。

  “多谢你救我性命!我是任方牧正长子任昉,日后必有重谢。”任昉以躺着的姿势,向风夕拱手,以示谢意。

  “你是牧正的儿子?”风夕很惊讶,她听哥哥风川提过这么个人。风川有时去角山,夜里不便回来,就在牧正家宿下,任昉会招待他?

  “你认识我?”

  “我兄长认识你,他是风川。”

  “原来你就是风川的妹妹啊,你兄长在吗?”

  “他不在虞城,他跟戍北公子去和晋夷兵打仗。”

  “我有事得见虞君。”任方像似想起什么,急忙起身,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滑落。他低头一看,又默默将被子拉上,他镇静问:“我的衣服呢?”

  风夕这时脸微微红了,她小声说:“都湿了,晾在院子里。”她起身朝一口衣箱走去,“我兄长的旧衣服,你应该可以穿。”

  风家是渔家,自然不像任昉家那般富裕,风夕给他的是这里补一块,那里补一块的破衣裳。任昉匆匆穿上,爬出被子,扶着墙走,他脚上有伤。

  “我我……我扶你过去。”风夕涨红脸,不过她说出话时,人已将任昉扶住。牧正这个儿子,风夕是第一次逢面,但又觉得非常熟悉,因为兄长多次跟她提过此人。风川对任昉都是夸赞的言语,说此人不拘小节,不因他人贫贱而无礼,待人真诚又义气。

  家中男丁都去南洹打仗了,风夕只得负责搀扶任昉,带他前去宫城。

  在宫城里,任昉跟虞君说姒昊已经称王,而且姒昊的大军正在接近角山——他为晋矢乌囚禁时,偷听得知。任昉本想请求虞君发兵支援角山,来到虞地,才知道虞方也自身难保。

  虞君想留任昉在宫城中养伤,任昉说他这点伤不要紧,他父亲和妹妹还在晋夷手中,他无心养伤。任昉一瘸一拐走出宫城,见风夕还站在宫城门外,像似在等他。任昉对风夕点了下头,风夕走过来说:“要我扶你吗?”任昉道谢,将手臂伸出,让风夕挽住。

  别看风夕长得清秀,她力气不小,搀得动任昉。

  若是没有这样的力气,还有过人的勇气,她又怎么可能在箭雨下,在河水中救得任昉。

  **

  姒昊的大军逼近角山,连续好几次战斗,晋矢乌都没在他那里尝到甜头。连胜的晋夷军,自从姒昊率领军队前来,吃了好几场败仗。此时晋矢乌已经意识到,他在任地的大势已去。

  让晋矢乌退兵离开钺关,他自然是不甘心,他还没打算走。他从进攻变为防守,此时的他在防守角山,抵挡姒昊的进掠。

  角山对姒昊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在角山战场,姒昊像个猎人,而晋矢乌是猎物。

  姒昊占下角山以东的土地,率军进入狗尾滩。狗尾滩的居民纷纷出来犒军,在欢迎的人群里,姒昊认出扈叟和他女婿姚营。

  扈叟还活着,这么些年过去,他并没有逝去。老而弥坚,精神矍铄。经由扈叟口中,姒昊才知道牧正父子被俘,角山营地的事臣任铭战死。

  跟随在姒昊身边的虞苏,听得牧正父子在晋夷手里,连忙问:“牧正有一个女儿,她还活着吗?”牧正对姒昊有着莫大的恩情,姒昊必然要解救他一家。

  “她还活着,躲在我家里。”姚营回道。

  姒昊和虞苏前往扈叟家中,果然见到任葭,她正在厨房里,帮扈叟女儿做饭。姚营将任葭唤出,她见到虞苏,又高兴又伤心,抹着泪水述说她逃亡的事。

  晋矢乌在一个凌晨,出其不意攻下钺关,晋夷大军如潮涌向角山。消息传到牧正家,牧正和任昉率领奴仆,披甲应战。他们出征前,将任葭放在马车上,让小奴荚送她去狗尾滩找扈叟。

  扈叟果然将任葭收留,并且隐匿她身份,所以父兄都成为阶下囚,她安然无事。

  “葭,我们会设法救出你父兄,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姒昊安抚任葭,虽然以前他和任葭没有多深的交情。

  任葭抓住虞苏的手不放,她眼里噙泪。虞苏帮她揩泪,温语:“葭,我们救出你父兄,就来接你。”任葭的心智像个孩子,总是无忧无虑。像她这样的女子,她的泪水,让虞苏动容。

  “小苏,说好了哦。”

  “说好了。”

  任葭放开开虞苏的手,脸上露出笑容。

  在扈叟家中,姒昊问姚营可有办法躲避晋夷军,驾船渡过任水,联络虞城。姚营说这事不难,他能完成。他熟悉水路,从狗尾滩行船,半道上躲避晋夷水军巡逻就行。

  隔日,姚营就带领五六位狗尾滩的渔民,驾一艘渔船出发。他携带姒昊的口信,前往虞地。

  姒昊率兵离开狗尾滩,到角山营地和任嘉汇合。两人探查敌情,为大战做准备,同时等候姚营消息。自从来到任方,姒昊也好,任嘉也好,都是马不停蹄地投入战斗。两位统帅,难得有休息的时候。

  早上,从大帐中醒来的任嘉,见妻子吉芳穿戴整齐,从帐外进来。他坐起身,对妻子笑语:“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她必然是天刚亮就去巡视营地,起得比他早多了。吉芳瞟了丈夫一眼,俏皮说:“我可不能让苏卿比下去。”

  虞苏常在军中嘘寒问暖,深得士兵爱戴。吉芳不似虞苏那么亲和,不过她能带兵打仗,同样深得士兵的信赖。任嘉回道:“我的妻子,怎会被比下去呢。”吉芳眨了下眼睛,莞尔,她说:“你看不出来吗?”任嘉用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他本想装糊涂,不过妻子已经来到他身边,把他手拿开,拿眼瞅他。

  任嘉伸展下腰身,回道:“我们就当不知道他们间有私情吧。”他起身穿衣,把衣带绑得极丑。吉芳看不下去,过来帮他解开衣带,重新绑上,夫妻两人亲亲我我。

  “就怕他人瞧出来。”吉芳认真说出她的担虑。

  “我们如此熟悉阿昊,才看出他们间那点事,外人谁瞧得出来。”任嘉张开手臂,任妻子把沉重的犀皮甲往他身上勒。

  “嘉,你听闻过虞人白鹿帝妃的传说吗?”

  “听说过,不就是虞君的女儿嘛。”

  “不不,我听依齐辰偶尔提起,他说当年有五人看见白鹿,苏卿也看见了。”

  任嘉抱着胸,深沉道:“这般说来,阿昊命中注定要有一位男帝妃。”吉芳点了下头,大抵是这么回事吧,他们这些亲友,都觉得苏卿人不错。是他陪伴姒昊最艰苦的那些日子,他对姒昊的意义非凡。

  是否真得要有个男帝妃,姒昊是否有这样的胆量,也得日后才知道。

  三天后,姚营回来,告知姒昊已见过虞君。虞方正在攻打南洹,如果得姒昊助力,能够事半功倍。姚营不只是传递这么条信息,他还告诉姒昊,牧正之子任昉逃到虞城去了。

  “而今只剩牧正在晋矢乌手中。”任嘉听得消息,心里很高兴。任昉在虞城,对联合虞人攻打晋夷多少会有帮助。

  “等这仗取胜,我派人去找晋矢乌赎人。”姒昊打算赎人,他不会坐视牧正被杀。

  “矢乌的宝物,怕是比你我加起来都多啊,老弟。”任嘉觉得怕是很难啊。

  “谁说用宝物了?矢乌不是有员大将在南洹,就用他去赎。”姒昊打算活抓晋鹰,去换牧正。你抓我的人,我抓你的人,扯平,交换。

  任嘉见姒昊嘴角淡淡的笑意,还有他身边虞苏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庞,他想有这样的友军真好。待他们将晋矢乌撵出角山,歼灭他在南洹的军队,任虞这次遭遇的危机,可就解决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风夕(委屈):我有好感的,好像都喜欢男人

  任昉(挺直腰杆):不,我喜欢妹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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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鹰:正在吃瓜,突然觉得背后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