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为尘>第60章 残虐暴戾

  虽然完全没看,但朝玄宗主有极强的胡编乱扯之能力,又加上之前就十分清楚段紫萧几斤几两,便一脸淡定的扯了一堆糊弄之言,把人听的云里雾里,听者还要感叹朝玄宗主实在是厉害、武学方面的理论知识实在是强!

  于是纷纷鼓起掌来。

  现场只有风云榜上位的高手才听的出来不对,但他们也不会去拆穿。

  段紫萧本人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朝玄宗主最后说给自己的“戒急用忍,脚踏实地”很有道理,深感朝玄茗之对自己的关切,因自己曾向他透露过急于变强、惭不敌当世风云人物的心声,他一定是把这些话记住了、然后劝自己不要因心急反误了自身吧?

  想到这里,这些天心里那种对朝玄茗之的别扭之感都淡了一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试想你一直崇拜的强大霸气的偶像竟然娇弱可怜的依附过别的男人,你还亲眼看到过,虽然知道事出有因,心里还是会万般的不舒服。

  毕竟,神的形象是经不起崩塌的,一旦崩塌,后果往往会不堪设想。

  好在段紫萧还没那么病态,不会因此就想让他身败名裂、诋毁他什么的,自己慢慢调节调节总会好的。

  朝玄茗之才不知道他舒服不舒服,他也不甚在意自己的形象有没有崩塌,他一向的理论是,只要足够强,便不必在意任何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和言语攻伐……不过栽了一回跟头之后这观点已经有所变化,阴谋算计、言论攻击还是很厉害的,只是他仍旧不算太在意。

  把人应付过去,就又有些头晕起来,朝玄茗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传音给伏霜泽道:“霜泽,再有需要指点的,交给你了。”

  他的身体经过那一番折腾,终归是不如从前了。

  伏霜泽侧首看向他,眉间含着一抹忧色,声音很温柔:“好。”

  到最后朝玄茗之却没有给伏霜泽涂成药,不到午时他身边的擎持就被派了出去,他自己也没在避轻台上坐够一天,下午就不见了人影,没人会指责什么。

  “宗主在担心朝玄宗主吗?”胜冰悄悄问。

  怎么会不担心呢?连胜冰都看的出来,朝玄茗之表面上光风霁月、言笑皆恣意,可他心中必然有祛除不散的阴影,首幕仪式上看起来闹的大,他却没有使出从前手段的十分之一,郁恨若不疏解,恐怕终会成为恶瘤,何况也不止如此,凤凰天都之变仅仅揭开了冰山一角,让人隐隐窥见一斑,便深感诡秘,不得不猜测凤凰天都这个千年宗门本身究竟是怎样一个漩涡。

  可那毕竟是凤凰天都之事,外人不好插手,不仅不能插手,即便只是窥探说不定都会引起朝玄茗之的憎恶。

  伏霜泽不是担心朝玄茗之对他产生憎恶,他只担心这个人的状况,怕他难安好,怕他不开心。

  胜冰道:“宗主若实在担心,属下可想办法打探……”虽然心里害怕,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为宗主分忧。

  “不必,”伏霜泽道,“我和他的事,你们不要掺和起来。”

  不要变成斮行盟宗和凤凰天都的事。

  每日青晖试结束之后几乎都有宴会,不止是饮酒作乐,宴会的重点大多还是比武论道,不比避轻台上正规,也不是众武之宴那种所有群英会参与者都能够参加的大宴,只是一些关系亲近的人或者新近结识的知己凑在一起觥筹交错、相互切磋,而其中财大气粗者,比如销金尹氏,那才是日日都设宴,普通宗门的倒罢了,这些大宗门设宴都是要给各个宗门之主送一份请帖的,因每日酒局众多,无法处处周全,接了请帖就算不去也没人计较,就像朝玄茗之,这么多天来只有沐锦太子设宴那一次他去了,其他的就没再给谁过面子。

  今日依旧如此,销金尹氏与医药律氏这两个云衡本国的名世家做东设宴,自然也周到有礼的请了朝玄宗主,但也清楚他多半是不来的。

  医药律氏设宴,律粟儿被她爹拎走长见识去了,小华拒绝了律粟儿邀他赴宴的好意,他自己有事要办。

  先去了一趟书铺送自己新写好的文稿,再去城南找约好见面的人。

  阴影?

  岂止是阴影啊。

  “厄岩这个人浑身的恶臭,脑袋倒是有一些可取之处。”

  厄岩乃已灭殷天域宗主,为朝玄茗之亲手所杀。

  他翻出从前在殷天域搜刮来的一本册子,自然不会是什么秘法邪阵,逆天之战后五宗国有约定,必须消灭所有殷天域所留邪术,这册子上只记载着厄岩所创的刑罚之法,所述之刑阴戾残虐,只文字上就透出了血腥。

  修长的手指缓缓划到一行字上,朝玄茗之指给擎持看:“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他正闲适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擎持侍立在侧,闻言低头去看,只见上面写着:“挟其父母妻儿,在罪者面前以热油烹之,出炉成羹,命罪者吞食下咽,此可震其心胆、挫其神智……”

  擎持念出来,瞥了一眼捆缚在地的那些人,皆惊恐不已,他道:“极尽残忍,但罪过不及其亲人,属下以为不妥。”

  朝玄茗之:“这却是里头最不血腥的惩罚了。”悠悠叹息了一声。

  “宗主饶命!宗主饶命!”

  凤凰天都出席群英会,当日有两百余名弟子护送“朝玄宗主”进城,首幕仪式上一朝生变,这些弟子都言不知青冥宫之变,他们都被阜兰延承所蒙蔽,其中自然有真有假,朝玄茗之忙着养伤,只让手下可信任的擎持卫暗中排查,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理一理旧账。

  朝玄茗之笑道:“本座还没有说要杀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宗主恕罪……”

  “宗主,属下冤枉啊……”

  脚下弟子有三十余人,此刻全都惊乱不已,能被选中护送宗主出行,资历都是不浅了,其中不少还追随着朝玄茗之上过战场,见过他杀人不眨眼时的狠戾,也见过他一剑破玄阵、单手封渊流的强大,心中自是充满畏惧。

  身边递来一杯清茶,朝玄茗之浅饮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本座是个很念旧情的人,倘若你们当真被蒙蔽被胁迫,或者就算有错,之后能够认真悔改,本座便不会过多计较,最多逐出凤凰天都,为防冤枉了谁,特意让擎持卫仔细查清楚的,怎么?你们觉得本座看走了眼、擎持卫查错了吗?”

  擎持卫是不会对他撒谎的,这些人不仅不再忠于他,也不曾真正悔改,在这远离故国的麒麟城里还在帮着他们真正的主子充当眼线。

  这些被查出有反常行为的弟子尽皆慌神,求饶说不敢。

  朝玄茗之:“你们具体是谁的人,本座本来没有兴趣,但阜兰尊主于本座如师如父,本座很敬重他,你们其中若是有谁为他做事,擎持卫会送你们回去。”

  说罢,静静地看着他们。

  尽管他神色很平静,他们仍然不敢放松,一时犹疑不决。

  “若没有他的人,那就都处死了吧,就用厄岩留下的法子,擎持觉得刚刚那个不妥,那就让他再选一个血腥但不残忍的刑罚。”

  底下的人一个个抖如筛糠,可怕的不是厄岩和他的极刑,而是朝玄茗之真的会那样做。

  于是有十几个人忍不住道:“属下听命于阜兰尊主……”

  剩下十几个倒不知在考量什么,虽然身体在抖,却没有出声。

  朝玄茗之挑眉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赤红:“我的人,听命于阜兰延承?”

  那十几个出声的人摸不清他的意思,忙慌乱道:“宗主,您刚刚说……”

  “是啊,本座说会送你们回去,”朝玄茗之道,“本座说话算话,想来阜兰尊主迟迟不回凤启国,在麒麟城自有一番谋划,那得多辛苦啊,日子想必也无趣,擎持,把这些人的尸体送到他面前给他解解闷吧。”

  擎持道:“遵命。”

  “什、什么?”

  “宗主!宗主饶命!”

  惊乱没持续多久,很快,刚刚说效命于阜兰延承的人都死在了擎持卫的刀锋下,并且很快就被清理了尸体。

  “给他们死的太痛快了。”朝玄茗之淡淡道。

  擎持俯首:“属下的错。”

  余下十几个人纷纷惊愣,不过他们早也猜到朝玄茗之没那么仁慈,他只是在享受折磨人心理的乐趣罢了,他本来就是个……残虐无情的变态恶魔。

  朝玄茗之欣赏着他们的表情,喝了半盏茶,又吃了几块糕点,慢悠悠的问:“你们呢?又都是听命于谁?或者,因何背叛本座?”

  “属下没有背叛宗主!属下始终效忠宗主!”

  有人嘴硬挣扎。

  “朝玄茗之!你要杀便杀!我不怕你!”

  有人被恐惧激起了胆气,扭着被捆绑的身子往擎持卫的武器上撞。

  “我、我是洛公子怀疑青冥宫生变才安排的,洛公子是担忧宗主安危,请宗主谅解!”

  有人忍不住曝了身份,希望他看在背后主人的面子上饶恕,如他一般的还有几个人,来自于不同的宗门世家,明明是眼线,偏有一堆的理由来辩解。

  有人则始终一言不发,仿佛生死无惧,更有甚者自己就带了毒药,见没有挣扎的希望便服毒自尽了。

  朝玄茗之起身,道:“知道你们身后是什么吗?”

  不知道的茫然,知道的顿时面如死灰。

  他们身处麒麟城城南的一处密林里,中恒州因八百年混战而密布血祭渊流,大小不一,逆天之战后血祭渊流的状况虽好了一些,但每座城池附近必定还都有,这片林子里恰好就有一个,人字级,封印的状态,若它解封,对于朝玄茗之来说连个威胁都算不上,但对于普通武者来说就很麻烦了,恐怕至少需要十几个人来布镇渊玄阵才能封印。

  十几个人都惊恐的看向了朝玄茗之……他要解封血祭渊流?!

  中州约则第一大忌,禁止私自解封血祭渊流!

  但中州约则本就是武宗宗主和王室掌权者共同制定的,他们这些掌权者肯定根本不在意!

  不等他们再揣测惊慌,朝玄茗之抬手,掌中赤红色流光灼灼如火焰,一掌隔空拍碎了镇压于林中的镇渊玄阵,风声起时擎持卫尽皆后退,把那十几个人留在了原地。

  朝玄茗之却是不动,微笑着看向暗林之中血色漩涡渐渐蔓延扩散。

  人字级为血祭渊流中的最低等级,眼前这个规模也很是小,在他眼中就像一个刚生了犬牙的小奶狗一般。

  反叛者们却不那么看,他们惊惧的瞪大了双眼,拼命的挣扎,方才那个硬气的要寻死的人突然痉挛起来。

  那有一间屋舍大小的漩涡携着腥风动荡不停,周围沙石乱舞、树木拔地而起,漩涡中心一片猩红,刺鼻的血腥味伴着狂躁的风声呼啸而来,且愈演愈烈……

  血祭渊流吞食它所遇到的一切生灵,一旦被卷入漩涡中心,任你如何强大都会尸骨无存。

  没过多久,这片天地都被映染成了血红色,刺的人眼睛生疼。

  很快,尖叫挣扎之声接连响起,然后又戛然而止。

  ……

  朝玄茗之脸上一片平静:“血祭渊流,中恒州千万子民真正的恐惧,我也不喜这些东西,不过那些在我努力镇压这些恐惧之后却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却更不喜欢。”

  朝玄宗主继位十几年来,除了南征北战,也要安定凤启国的四方渊流,他不记得自己封印过多少血祭渊流,也不记得从渊流漩涡之下救回来多少人,毕竟那都是他该做的,武宗宗主就应该守护一国安宁,同时充当盾与矛,他认同,他的责任他也会承担,但他不觉得自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