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宛俞一时间恍然, 下意识愣愣的瞧着笑得一脸舒朗的男人,心中那尘封的心轻轻的跳动了一下。

  但也就是这么一下,孙宛俞突的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缓缓地从男人的面容上移开, 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

  马车里的陈设她是熟悉的, 是李渭川的马车,处处透露着精致舒坦。

  马车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小心的起居室, 此刻她就躺在榻上, 被褥无一不精致秀气。

  秀气?

  孙宛俞手指捏了捏, 是她喜欢的棉絮,外面的被套也不是她记忆中做工繁复而精美的苏绣绸缎。

  而是她用惯了的棉布。

  这倒不是因为她上不得台面,而是那些做工繁复的被褥睡着格外的重, 让她夜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愣神只见, 似乎男人颇有些不满意她的走神, 那双矜贵而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手背轻轻的贴在她的额头间, 两人的温度骤然贴合,倒是男人的手更为滚烫些。

  “殿下。”孙宛俞这才后知后觉的唤道。

  许是因为方才的梦, 又或许是因为李渭川给她的态度, 孙宛俞心中竟是没有那么的抵触了。

  她如今身子大安, 一路上被李渭川精心的养着,即便是昏睡, 每日间都是沐浴之后, 连青丝都是男人细细的拿着泛着洋槐花香的发油将发丝滋润过的。

  因着许久未晒过日光,她的脖颈是那样的纤细白嫩, 衣领口露出的肌肤透着香气, 显得格外的细腻, 就像是最顶级的白瓷玉瓶,那双鸦羽似的睫毛轻轻地扑扇着,在这屋子里,双眸格外的清亮。

  “嗯,有没有身子不舒服的地方?”

  男人一身的玄色衣衫,胸口处绣着四爪腾飞的金龙,他本就身形笔直而高大,此时瞧着更添天子威仪,乌黑的发髻高束,露出那张俊美冷硬的面容,在日光透过窗缝照进来时,将他本就白皙的肌肤照的更为冷白,也凸显出男人那双黑眸格外的漆黑,也让孙宛俞看出了男人眼底的温柔。

  那里会有什么不适?她往日偶有醒来时,身子有时会有黏腻之感,今日醒来却浑身干爽,即便是发丝也透露出清香。

  孙宛俞想着或许是祖母和姨母的原因,心中也没有在意,问道:“殿下,我们如今这是在何处?”

  李渭川不知为何,低笑了一声,说道:“孤要将你带着去不被人发现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在何处。”

  孙宛俞先是心中一惊,只见男人神色认真,眼底似乎也是蕴着她看不懂的东西,但随后,不知为何,她心中笃定男人不会这样。

  但即便是如此,她被褥下的手指微微的蜷缩起来,揪着手心,低声说道:“殿下不会如此的。”

  即便是最像被他豢养的那段时日,只要她开口,男人也不会限制她的行动。

  孙宛俞想着,想着就觉得当初其实殿下也从未说过要娶崔舒为妻子,只是那满东宫的红绸缎却是骗不得人。

  她抿了抿嘴,心中知晓,自己怕是日后只能跟着殿下了,既是如此,不论日后两人如何,到如今,心中也是不能有嫌隙的,至少她心中不会有任何的膈应。

  想到此处,孙宛俞又悄然的看了一眼李渭川,到底是开口问道:“殿下果真是喜欢我的?”

  李渭川背脊直了直,瞧着女子笃定他不会囚着她的信任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手边温着的粥打开,递给女子,低声说道:“我身旁除了你以外,并无任何的女子,以前是,现在是,日后也是,你说,依着孤的身份,为何守身一般的只有你?”

  孙宛俞却是不接招,她低声说道:“因为殿下品性高洁,心思也是一心的为国,不屑做那等子事情。”

  她瞧见了那碗粥,本是没感受饿的,但此刻却是有些饥肠辘辘,她素白的手指从被褥里拿出来,指尖都还泛着温暖的红润色。

  李渭川躲开了一下,他冷白的手指被粥泛着的热气熏的有些泛红,也让他那原本暗沉的心思淡了几分。

  “别动,我来。”

  孙宛俞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她那双温润的眸子一闪,傻愣愣的瞧着那碗粥,也不说话了。

  或许一开始他就是错的,这样的女子该是他手心护着的珍宝,他当初却那样的待她。

  幸好,还来得及。

  李渭川用银匙将粥舀起一点,孙宛俞也是瞧见了,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倾了倾,却眼睁睁瞧见男人将勺子放在了他的唇边,轻轻的吹了吹,这才递到她的唇边。

  这是他第一次照顾人,不会,但却也不想交给旁的人,于是他便细细的问过宋氏身边的那个老丫鬟,细细的记在了心里。

  即便是她有些恐慌和茫然,但他只望她能原谅他,并且了解他的一片真心。

  心中那荒诞而骇人的想法,在瞧见女子无声无息的睡在床褥间时,他就知道这一辈子都得压抑起来。

  一人缓慢生疏但却丝毫粥水都没有滴落,孙宛俞一开始无论是心理还是动作都很僵硬,但慢慢的,她也就习惯了,她本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的。

  李渭川哪里瞧不出来?

  他心中也高兴,也知晓未来长长久久,不必拘泥于现在。

  他将粥放下,拿出早就备好的绣帕,想要给女子擦擦嘴。

  孙宛俞瞧见了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然后瞧见了男人顿在了半空中的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以说是有些冒犯了。

  她双眸颤了颤,试着接过男人手中的绣帕,自己掩饰一般的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殿下,我的祖母和姨母她们也跟着咱们的吗?”

  孙宛俞喝了些粥,胃里有些东西,身子也暖了起来,思绪也清明了。

  她也知道,既然战争胜利了,李渭川作为当朝的太子殿下,定然是要回长安城的,此刻也听见了马车外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一想到当初太子殿下给祖母她们的承诺,或许祖母和姨母也要跟着回长安城也说不一定。

  李渭川微微颔首,瞧着女子略略有些期待的目光,心里也柔软了几分。

  “她们跟在后面,等你身子好些了,还可以和你那些姐妹们一起跑跑马。”

  孙宛俞眼睛一亮,开心的说道:“嗯嗯!!我现在可会跑马了…”

  李渭川本想起身,闻言身子一顿,接着拿了一本地方志递给她,低声说道:“我知道。”

  他那日瞧见了,不光跑马厉害,胆子也大了不少,敢拿着一把没开过血腥的剑就去杀人。

  天色还早,李渭川也不在她面前乱晃,他将书籍递给她,说道:“我先出去了,你在这里看些书,或者是觉得无聊了可唤我,或者是宋氏都是可以的。”

  孙宛俞茫然的接过书,心里懂男人是什么意思,也看得出他在弥补,或者说是在改变,但…

  孙宛俞摸了摸自己个儿的心,那颗心早已麻木了。

  男人往外走,孙宛俞目光也跟着瞧出去。

  他的背脊总是那样的笔直,高大。

  他的强势和威仪甚至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但这一次她却从中看到了一股克制的包容和温柔。

  李渭川早就察觉了女子一直看着自己,他本不想表现出来自己察觉了,但上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眸看了一眼。

  却只瞧见了女子猝然转头的我动作,以及那逐渐红透了的耳廓。

  李渭川并不计较,甚至心中满满的涌起了一股欢喜。

  一旁侍奉的德云,察觉到了男人的心情,他瞄了一眼男人松弛的眉目,心里也是高兴的。

  孙宛俞打开书,本想着打发时间,谁知道慢慢的竟是真的看了进去,等着门被打开时,她才抬首,这才感受到了僵直的脖颈和双眼的干涩。

  李渭川本想着她肯定又看书看睡着了,到了休息的驿站就进来看看她,谁知她竟是看了一天的书。

  他心中好笑,但瞧见女子身姿僵硬时,心里不由的浮现了几分的担忧,不由的说了两句。

  “怎的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看个书也不知道节制。”

  孙宛俞放下书,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下意识的说道:“都怪殿下给的书太好看了!”

  话刚说完,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个儿不该这么说,下意识的朝着男人看去,深怕男人不开心。

  结果,李渭川显然是心情很好,他就像是没察觉到孙宛俞忐忑的目光,朝着女子走去,语气也很是随意的说道:“是,是,都怪我。”

  然后就坐在绣凳上,伸手给女子捏了捏背脊,果然,手下的肩膀虽然依旧纤细而柔嫩,但确实僵硬了不少。

  “放松些,我给你松松骨,不然晚上你连觉都睡不好。”

  孙宛俞缩了缩脖子,本想说不需要,也不能麻烦殿下。

  但殿下也就揉了一两下,她瞬间感觉自己的肩膀舒服了很多。

  孙宛俞垂着眸,也不乐意动弹了,一事不烦二主,不是吗?

  她想起了梦中母亲给她说的那句话,要自己活得舒坦最重要。

  既然李渭川现在愿意照顾她,迁就她,那她就可以选择享受,不是吗?

  本来就看久了书,眼睛干涩难掩,她就这么闭着眼睛,让李渭川给她按摩,不知怎么,或许是因为太过舒服了,她竟是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等着她醒来时,已经不在马车里了,而是在一间房屋里。

  瞧着陈设简单,应是客栈。

  在密闭的空间里呆久了,孙宛俞也觉着闷,她穿好了衣褥,打开门,入目的竟是满山的翠绿和云雾。

  远处有一处湖水,波光粼粼,映照着山色和云雾,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哪里是真实的世界了。

  “俞儿。”

  孙宛俞顺着声音瞧过去,果然在楼下瞧见了在院子里的杨君欣。

  “姨母!”孙宛俞欢喜的招了招手,这才拎着裙摆下了楼梯。

  “哎哟,小心些。”杨君欣等着女子跑下来了,这才说道。

  “没事儿的。”孙宛俞瞧着姨母面容红润,心情上好的样子,心里也放了心。

  再瞧着周围侍奉着的宋家人,心中更是欣慰。

  “祖母呢?”孙宛俞语气快活的问道。

  “你祖母有些乏了,回屋里歇息了。”杨君欣显然也很喜欢这里的山色,她拉着孙宛俞朝着马厩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俞儿,天气这样的好,我带你去纵马享乐吧!”

  孙宛俞心情也好,两人寻到各自的骏马,骑着马就朝着似仙境一般的湖水边跑去。

  德云显然是得了消息,吩咐着人跟在身后。

  孙宛俞就当是瞧不见,她跟着姨母绕着这偌大的湖水跑了一圈,这才在山脚下慢慢的歇了。

  这时,跟在身后的侍从竟然是楚二,他瞧见了孙宛俞脸颊带着些香汗,呼吸有些沉重,便翻身下马,对着孙宛俞说道:“太子妃,奴婢带了些可野餐的东西,可要在此处景色尚好之处休息一二?”

  孙宛俞顿时双眸一亮,声音也是甜腻而欢喜的说道:“可以吗?!”

  “太子妃刚出门,殿下就吩咐奴婢将这些带上,说是姑娘跑累了,定是想坐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歇着玩儿一会儿呢。”

  楚二一脸欢喜的说完,就吩咐着众人收拾东西。

  等着他牵着马缰,扶着孙宛俞下马后,拴上马绳的时间,侍从们已经利索的将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了。

  只等着两位主子上面坐着了。

  几上放的果子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孙宛俞喜欢的。

  孙宛俞没注意到,反倒是杨君欣瞧见了,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自家的侄女,但并未说什么。

  心中只想着,若是殿下一直对侄女儿这般好倒是婚姻如意了,但人心最易变,还是得谋求一些东西,让侄女儿有退路才好呢。

  楚二服侍着孙宛俞坐了,这才跟着是从们坐到另一处的几边,也随意的拿了几个果子吃着玩儿。

  离着孙宛俞的距离不远,但是也听不清两人说话。

  杨君欣想了想,看了一眼周围巡逻的侍卫,开口说道:“俞儿,我瞧着殿下对你倒真是上心。”

  孙宛俞心中一顿,目光从悠远的山间朝着姨母瞧去,在瞧见了姨母那双美目中是全然的担忧之后,心中松了松,转而捏着手中的果子,倒也没有否认,毕竟即便是她也觉得李渭川对自己是真的喜欢,她低声说道:“可是姨母,殿下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

  杨君欣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是这样啊,要姨母说啊,这世间最让人安稳不过的,不过是财权二字罢了。”

  孙宛俞听出了姨母的言下之意,试探着朝着姨母瞧去。

  杨君欣是真心为这唯一的侄女儿考虑,她说道:“俞儿,咱们杨家如今被赐宋姓,也算是绝了复国的可能,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们也该避讳,不若由着族中子弟自去拼搏,这才能长久,你可照拂一二,但也要学会拿捏,这是其一,还有便是你如今既是太子妃,这皇嗣也当考虑。”

  杨君欣话至此,却也不多说了,适可而止。

  孙宛俞却是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犹豫。

  子嗣。

  孙宛俞想起了自个儿在家时的模样,那种自从有了弟弟之后,父母的不由自主的偏心,甚至后来任由她生死的书信。

  当初幼年时她也曾幸福过,父母疼爱,天真烂漫。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她粗鄙无礼,她擅长书画,却无人教导,养于后院,几乎从未出过门,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开始是觉得自由,如今想来不过是被小心的豢养着的,特别是自从弟弟出生后,父母四处求老师,处处带着弟弟去见识山川和人情。

  一开始她安慰自己,那男女终究是不同的,弟弟日后要建功立业,如何和她日日闲散一样呢?

  后来,她到了年龄父母却忙着教养弟弟,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忘记了她该许配人家了。

  甚至于被淮扬总督家的嫡子看上时,才想起婚配是由,可哪里来得及?

  最后由着她无名无份的跟了李渭川,却不管她死活。

  两人分明是知晓她这要命的身份,甚至在祖母寻人告诉父母她所经历的苦难时,不过是一份说死后给母亲赔罪的书信罢了。

  她感恩父母养大了她,但却也埋怨他们对她并无多少的父母之情。

  当初是母亲为他们去了奴籍,也是母亲准备了宅子钱财,听说那孙克一开始是马奴,是娘亲看他可怜,便将他带在身边,吩咐人教养他识字,教养他武术。

  想着不过是个老实人,就当是培养自己的心腹了。

  而胧月,更是娘亲幼年时路过集市时,看见一个卖不出去,快被打死的人奴时,心中怜悯,将她买了下来,又怕这样胆小瑟缩的姑娘在杨家被欺负,于是干脆带在身边。

  跟着姑娘,日子久了,这才耳濡目染的,早已不见当初的模样。

  谁知人心易变。

  好日子过久了,便贪图当下,由着自个儿主子身前托孤的女儿孤身一人,去做了那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甚至害怕连累他们,只许孙宛俞半年送一次信给他们。

  回的信半句不过问女儿日子心酸与否,只让女儿不要担心他们,言语之中也是不用多写信的意思。

  孙宛俞垂眸,她这样的都过成了如今的模样,她的孩子定是要在幸福欢乐的情况下诞生,父母皆在身旁才好呢。

  她目光融融的瞧向了远处打马而来的英伟男人,心中无声的叹息。

  这一辈子,她恐怕是都没有这个机会诞下孩子了。

  李渭川,是她这一生都无法揣摩心思的男人。

  “殿下怎的来了?”孙宛俞起身行了礼,低声问道。

  李渭川目光一路走来,只顾瞧着她,瞧见了人,心中才踏实了不少。

  他将马缰扔给楚二,低声说道:“案牍冗杂,我也有些倦了,也想过来散散心。”

  杨君欣早已朝着一边退去,倒是和远处侍奉着的楚二聊上了几句。

  孙宛俞坐了姨母的位置,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太子。

  她捏着一块果子细细的吃着,垂着眸,瞧着乖巧又可爱。

  李渭川目光瞧着她,不肯移开半分。

  他知自己如今瞧着有点不正常,就像是掩饰一般的。

  他开口说道:“东宫当初的满宫红绸是为了庆祝你我大婚,但,你当时已没了脉搏,于是我干脆让人在刺目的红绸上就那么绑了白幡。”

  孙宛俞猝然抬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因着殿下身份,和当时的冥婚太过惊世骇俗,是以无人在她面前提过。

  这还是第一次。

  她惊呼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允许您这样做吗?”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崔舒她也甘愿吗?

  李渭川双眸带了几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就这么看着女子,直到将女子看的有些不自在了,眼看着就要恼羞成怒,他才开口说道:“孤的太子妃,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孙宛俞本来以为他要继续说事情,还有些好奇的提了提心神,那里知道他在说这些,顿时心中恼怒,觉得自个儿被耍了,就要起身离去。

  李渭川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不得动弹,孙宛俞怒目垂眼,却瞧见了男人眼底的温柔和爱意。

  男人除开身份是那样的尊贵,即便是那张面容生的真真是上天垂怜,当男人冷硬着脸时,使人不敢直视,但若是这样的一张面容,甘愿仰着头,那双犹如墨点的眼眸带着犹如星空一般的笑意就那么瞧着你时,没有人能抵抗。

  至少孙宛俞很喜欢太子殿下的这张脸,从一开始一见倾心,倾的不就是这张俊美无双的清贵公子的面容。

  李渭川瞧着女子这模样,心中好笑,又有点怅然。

  他从来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的,但在关怀了女子这般久,却都得不到分毫的在意时,竟是因为这张脸,引得女子红了脸颊。

  如今倒是有了几分的庆幸自己的这副好面容了。

  日后逐渐的走向了正午,山里的暖阳并不烫人,穿破云雾铺撒在身上时,祛除了晨间的寒气,使人逐渐的暖和了起来。

  孙宛俞掩饰一般的轻轻挣开了手,朝着原位坐了上去,低声问道:“殿下不能说话说一半。”

  李渭川竟是认同般的微微颔首,继续说道:“父皇从来都是不管我的,甚至大半的朝廷事物交于我手。”

  李渭川顿了顿,接着说道:“即便是禁卫军也是赋予我手。”

  孙宛俞一愣,抬眸看着男人,倒是感叹了一句:“陛下是真的很信任殿下了。”

  禁卫军可以说是皇帝身边的最牢固,也算是最后的仪仗了,相当于将自己的安危全部交给了李渭川。

  再天家这是何等的艰难,又是何等的信任。

  李渭川不可置否,他继续说道:“当初是我不对,没告诉你我本来是要娶你为妻的。”

  孙宛俞猛然的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她知道自己是太子妃,但却不知道为何是太子妃,即便是各种猜测,却从未想过一开始李渭川要娶的人是她。

  这不是感动,而是对她以往的那一番一往情深的交代。

  她甚至颤了颤鸦羽,分明是有些害怕的,但她却直起了身子,迫不及待的问道:“殿下,您,您是说一开始就是想要娶的人是我?”

  “是你。”

  孙宛俞听到了这句话后,那本僵直的身子顿时软了,跌落回去,神色上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怔愣,随后便是骤然拨开云雾见明月的释然。

  李渭川早已决定不对她有任何的隐瞒,他继续开口说道:“孤当时知道你对自己身份有些自卑,也知道你其实很害怕我娶了旁的人,我虽不言明,但心中也是觉得你立不起来,当不得这大李的皇后的。”

  孙宛俞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殿下看的透彻。”

  李渭川却嘲讽一般的低笑了一声,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但我除了你,不愿身边再有旁的女子,于是就想着让你和崔舒接触一下,体会到这些所谓高门贵女的心机谋算,日后你在遇到,也算是有了经验。”

  孙宛俞骤然抬眸,突然想起了当初李渭川确实是告诉过她,跟着崔舒学着点。

  李渭川瞧出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孤也知崔舒在私底下联系彩云,也吩咐德云让彩云回到你身边,这也是我想的对你的历练,学会如何驭下,如何拿捏如崔舒这般身份不俗,脾性阴冷,心机深重的高门贵女,哪知,那彩云竟是提前点燃了煤油。”

  孙宛俞一时间听得怅然。

  李渭川第一次用那样歉疚的目光瞧着女子,继续说道:“我当时已经是察觉了,但还是来的太晚了。”

  等他赶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了孙宛俞被炸飞的模样。

  他不愿多说,那是他一生最为后悔之事。

  孙宛俞却不愿意放过他,她第一次,在两人再次相遇后,她第一次直视男人的双眸,问道:“殿下,那为何我病了之后,你却不愿意来瞧我?是在害怕吗?”

  李渭川被她问的一愣,随后竟是不可思议一般的,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自你烧伤之后,我时时刻刻,日日夜夜的守在你的身边,但就像是惩罚一般,你稍有醒来时,却从来都是我偶然离开的时候。”

  孙宛俞蹙了蹙眉,显然是有几分不信的。

  李渭川却说道:“彩玉和德云,还有太医以及上天都可以作证。”

  孙宛俞心中还是不信,但面上却是信了一般,说道:“后来呢?”

  李渭川那里瞧不出她的装模作样,但也无法,只得继续说道:“后来啊,我恨透了崔氏和彩云,但我知,这件事情终究是我疏忽。”

  “崔氏通敌,我早就有了证据,只想着在成婚那日便将崔氏一举拿下,也顺便教你学会如何辨别人心,也惩罚你对我的不信任。”

  后来的话,李渭川和孙宛俞都清楚,她没能等到,就死了。

  孙宛俞迫不及待一般,她问道:“那,那我又是如何成了太子妃的呢?”

  答案其实一开始就说了,但她还是害怕是自己想差了,但事实真的就快摆在她面前了。

  “冥婚。”

  她在心里这么说。

  同时,男人的嗓音也响起了。

  “冥婚。”

  李渭川的眸光微微的带着凉意,但却掩饰不住他如今依旧对这件事的后悔和惊惧。

  竟是惊惧?

  孙宛俞愣愣的想,这样的男人,竟是也有了害怕的东西了吗?

  而且,冥婚对于一个未来的帝王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是一个普通男人都不愿意为了名声这般做,何况是帝王?

  孙宛俞这么想,但又想到皇帝不会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心中分明是该恍然大悟的,却不知何为会堵得慌。

  李渭川继续开口说道:“大婚当夜,你就上了李家的族谱,和宗牒,而且,我当着李朝的太庙,历代的先皇和大臣言明,终其一生,我都将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孙宛俞内心大受震惊,她嘴唇颤了颤,声音带着些颤抖的问道:“李渭川,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渭川听到了她的声音,掩去了那双黑眸里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女子的脸颊。

  女子并未躲避,只顾愣愣的瞧着男人,一时间心绪难以言明。

  “何必说假话。”男人再次开口的嗓音暗哑。

  “宛俞,当初是我蠢笨傲慢,即便是心悦,也带着睥睨,如今方知晓,心悦一人,便是手中月,心中痣,我错了,如今说这些并非是要你和我和好如初,只想告诉你,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一次,你且看我,如何爱你,尊你,敬你。”

  他说完这一席话,便起身,定定的瞧了女子一眼,便转身纵马离开。

  他知,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他也知,自己该趁火打劫,但这并非是他的宛俞所要的爱情。

  这一次,换他时刻袒露真心,让他来猜她所想,做她所思。

  等着李渭川走远了,杨君欣才上前,瞧着侄女儿神色有些震惊和茫然,她担忧的问道:“俞儿,你没事儿吧?”

  作者有话说:

  昨天卡住了,今天就多写了些,一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