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川立了一会儿, 明知此刻自己进去,怕是会被宋坤心中耻笑,但他无法忍受孙宛俞同旁的男子笑得那般的好看,也无法忍受一个男人能这般肆意的立在她的身前, 说着那样隐藏着情意的言语。

  他故意的放重脚步, 引得院内的两人纷纷侧目,直到孙宛俞的双眸落到了自个儿的身上, 即便是带着点诧异和眼底隐约可见的不耐, 他亦是心甘情愿的。

  宋坤感受到了男人那矜贵的姿态背后释放的压力, 他往后退了两步,和孙宛俞拉开了些许的距离,这才行礼。

  “宋坤给殿下请安。”

  李渭川颔首, 挥了挥手, 目光瞧着孙宛俞, 低声说道:“天气这般的寒冷,怎的不在屋里, 出来吹得什么寒风?”

  即便是女子今日穿的多,夹袄的披风, 上好的白狐狸围脖将那张小脸都藏了一半, 但眉目上仍旧是带着些寒意。

  她先是自以为悄无声息的瞄了一眼离开的宋坤, 这才转头对着男人说道:“殿下,天冷的快, 你可也得注意保暖呀。”

  李渭川心思一动, 他目光掠过女子露在厚衣袖外的指尖,白皙的手指上, 连指甲都透着粉红色的透亮, 他伸手, 想要牵住。

  女子却是早有察觉一般,她脚步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却是乖巧的说了一句:“殿下,外面冷,咱们进屋说吧。”

  李渭川身子顿了顿,无声的收回了手,那双黑眸倒影着女子那张规矩的面容,说道:“好。”

  他先一步抬脚,女子这才动身,那身子始终慢了他脚步半步,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沉默而疏离。

  他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想见时,女子那大胆的模样。

  淮扬总督府邸的院子称得上是美轮美奂,却不失江南的秀丽雅致。

  满院子的江南女子个个都带着江南的婉约和秀雅。

  谁都知道淮阳总督意欲将嫡女嫁与他,是以每个女子穿着都以秀雅素静为主,包括孙宛俞。

  但姿色委实是过人,素色的衣褥反倒是显得她清丽纯稚,像极了他去西湖边时,瞧见的漂浮在水面上打着旋儿的梨花,白皙中带着些淡淡的粉嫩。

  但他并非是沉迷于美色之人,也就一眼,便再也没有注意过她,并且他也无意于淮阳总督之女,于是并未亲自前往宴会,只在高楼瞧了一眼,就想离开。

  但那淮阳总督夫人心中切切,甚至亲自前往说是迎殿下,他虽为当朝的太子,但并非孤绝之人,而且心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于是干脆欣然前往。

  也就是这一去,便瞧见了女子那双圆润而胆大妄为的双眸,看得出是被家中人娇养的,那双眼眸是那样的纯粹而漂亮,却又不拘束于繁重的礼节,将心中的热烈喜欢透露的那样的直白。

  当初不明白,如今他便是知道了,怕是当初那一眼便是喜欢了吧。

  不然依着他的脾性,怎会将在那个时候,就将女子圈在了自己个儿的身边。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迟了。

  当初能那样胆大妄为的展示自个儿的情爱,如今便更是可以做出自己个儿最为直白的拒绝冷漠。

  他心中犹如积了一口郁气,久久的不能消散。

  他刚走进门坐下,女子也跟着进了门,抖了抖肩膀处落下的些许白雪,在不带温度的暖阳下瞧着就像是落下了晶莹剔透的珍珠。

  “殿下此刻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女子端坐在下首,那双眸光澄澄,清透光亮,唯独不带情爱和欢喜。

  李渭川本想着说出口的话顿时消失在唇舌之间,他知自己这般已是露了怯,像极了没本事的男人,可他早在自己知道了做错了事情之后,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他输得一塌糊涂。

  “太子妃这话可不对,我是你夫君,来寻你非得有什么事情吗?”

  话音一落,孙宛俞神色上是来不及掩饰的诧异,她甚至直愣愣的看了一眼李渭川,瞧见的却是男人坦直的双眸,和不加掩饰的情深。

  但她真的不明白,她似乎是有些无措的抿了抿嘴,低声说道:“我如今是太子妃,太子自是可以前来看我,但昨日我已然和殿下说明白了,殿下无需觉得愧疚,您现在赏赐宋家的,已经让我感激涕零了,并未其他的想法。”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那双水润的眼眸赤诚的看向男子,自以为说着安慰的话,但却不知那是字字戳心。

  李渭川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那自从寻回她之后,心中就一直被他压抑的那股冲动。

  孙宛俞正说着,突然男人起身,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已然是落入了男人的怀里,接着便是那张她曾经日思夜想的俊美面容逐渐靠近。

  “啪。”

  那是手掌挥在面颊的响声,德云和楚二守在门口,听见响声时,两人浑身一震,即便是关着门,他们也下意识的跪在了原地。

  屋子内一时间也陷入了静默。

  孙宛俞坐在男人的怀里,身子躲避似的微微的往后仰着,那双白嫩的右手因着方才过于用力的动作而逐渐的变得通红,甚至指尖开始有些发麻。

  男人何曾被别人扇过耳光?

  即便是当初读书时,也只是被太傅打过手掌心而已。

  男人的右脸颊上浮现了清晰地巴掌印,甚至因为女子指尖有些尖锐,在高挺的鼻梁处挂出了红痕,不到一会儿竟是泛出了红血丝。

  孙宛俞这才后之后觉的觉得害怕起来,她身子猛地挣扎了起来,那张原本有些怒气的面容此刻尽是慌张和恐惧。

  但男人的手臂紧紧的捁着她,她并不能动弹分毫。

  那双黑眸紧紧的盯着她,面无表情,迫人的威压在这屋子里弥漫着。

  就在女子觉得自个儿恐怕就要命丧于此时,男人却是无奈一般,露出了自嘲的神色。

  “也只有你,敢这样了。”

  男人右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个儿脸上的巴掌印,又说道:“你如今表面上对着我事事顺从,实则内心早就对我避之如蛇蝎。”

  男人将女子揽在了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面色上控制不住的阴暗想法。

  “我早知道了,但你知道何为我不说吗?因为我时时刻刻都想将你关在无人能及的宫殿里,再也没有人能让你的眼神移开,只能看着我。”

  怀里的女子被吓得浑身僵直,动都不敢动。

  李渭川叹了口气,右手安慰似得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纤细的背脊,那右手拇指上的代表着掌握天下军权的扳指戴着天家的凉意轻轻地在女子背脊上划过,引得女子浑身开始战栗。

  男人就像是未察觉似的,他再次开口的声音醇厚,自胸腔里发出的声音,震动着女子的耳膜。

  “但我知道自己以往做错了,如今幸得上天庇佑,你竟是死而复生了,我哪里会再亏待你?”

  “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好好地。”

  话说完,男人右手轻轻地顿住,不轻不重的揽着女子的腰肢。

  男人话刚落地,女子即便是如此的害怕,听见男人的话,她低声说道:“殿下若是真为我好,不若就这么放我离去。”

  男人呼吸一窒,接着他扶着女子纤细僵硬的背脊,女子那幢圆润的眸子微微颤抖着,甚至因为害怕而含了些水意。

  “宛俞,你当真不知道你自个儿的这张容貌能引得多少人追逐沦陷吗?”

  孙宛俞当然知道,自她总角之后,身边总是有男人用那样□□裸的目光或明或暗的打量着她。

  “你知道。”男人瞧着她的神色,低声说道。

  “我可以隐居在山林之中,再也不露面。”女子赌气一般的说道。

  男人闻言却是笑了,他叹息一般的说道:“你做不到,当初你就藏在了这养家的隐居之地,即便是杨家人口众多,也有你失而复得的祖母和姨在身旁,你知道我遍布眼线的时候,你在边疆集市开启的日子也要出来逛一逛,更何况日后,这杨家逐渐入世,人口逐渐变得少了,你更是耐不住寂寞。”

  李渭川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他盯着眼前的女子,继续说道:“即便是你真的耐得住寂寞,长久的待在这山林之中,可你容貌如此惊绝,即便当初那拢月和孙克将你藏在家里娇养着,不也是被那淮扬总督的纨绔之子知晓了你貌美,逼迫你孙克将你交出,作为贵妾?”

  孙宛俞听着咬了咬牙,低声说道:“那依着殿下的意思,只有跟着你才是最安全的?”

  不待男人说话,她就像是故意一般,将手中带着毒的利刃猛地扎进了男人的心口。

  “那为何在江南时我却能遇见殿下,但在殿下的东宫里却被火烧遍了全身,活活的疼死呢?”

  李渭川的心口猛地被人划开了口子似的,那最为温柔却最为伤人的毒药一寸一寸的融入了血液里,遍布全身。

  当初若是有人说最为伤人的不过是求不得,李渭川定是会一笑而过,心中不屑,如今他算是明白了,什么是得到过之后的失去。

  他无声的闭上了双眸,揽着女子的手青筋暴起,但他却不会说出放开她,直到许久,他再一次开口的嗓音变得无比的沙哑。

  “不会了,宛俞,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及你分毫,即便是我。”

  作者有话说:

  天气开始越来越冷了,大家注意保暖哦,换季最是容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