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替嫁给病秧大佬(美食)>第22章 夹沙乳扇

  天亮得越来越早, 秋家的小铺子也早早就打理一新。

  秋父要蒙恩入国子监,一月便只能归家一次了。

  德良吃了几副药下去,面色也日渐红润起来, 人更是精神不少, 寸步未离地跟着给秋母帮忙。

  如今开支大减, 日日入项大过出项, 供秋父茂彦入读国子监早已不成难事。

  家中一早就替秋父备好了衣裳笔墨,秋母还总是一遍一遍地看, 生怕会缺点短点什么东西。

  秋斓也早早来送阿爹,还顺道把别庄种的玫瑰腌了好几罐蜜给秋母送回来

  熬了这么些年头, 总算是有喜讯降临在秋家, 大家无不是额手相庆。

  “阿爹。”秋斓轻轻挑眉, “现下既然是天家钦赐的恩典,你为何不将秋家欺压你的事情一并上奏?让天家还你个公道?”

  秋茂彦却黑着脸:“万万不可。”

  “阿斓, 日后千万打不得这心思。”

  秋斓默了默, 不解道:“先前上大伯做了手脚,如今大伯已经恶人得罚,阿爹你怎么还是畏手畏脚?”

  秋茂彦缺只是摇头:“你还小, 你不懂。”

  “阿爹不说我怎么能懂呢?难道阿爹不敢吗?”秋斓又问, “阿爹,今时不同往日, 没有人再欺负咱们家了,阿爹为什么不为自己讨个公道?”

  “能入国子监已是天大的恩赐……”秋茂彦低声道。

  秋斓瞧着秋茂彦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忍不住又问:“阿爹,怎么了?”

  “入国子监是多难得的好事,你怎么也不开心?”

  秋茂彦后知后觉地回头,这才挂上些刻意地笑, 对秋斓和德良道:“日后阿爹不在,你们得听阿娘的话。”

  言罢才又神情凝重地看向罗氏:“姝英,我……”

  “你只管放宽心克,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罗氏浅浅笑起来,把打理好的包袱交在秋茂彦,“不必担心家里,更不必担心我。”

  “你为我们活了这么多年,你总该要为自己活一活。”

  秋斓听得懵怔,见秋茂彦又和罗氏说了些话,却不让她听了。

  片刻之后,秋茂彦方告别妻女,一步三回头地离家。

  秋母送别夫君,便又拿出秋斓带来的玫瑰蜜:“正巧,前几天晾在院里的乳扇都干了。”

  “卷上玫瑰蜜和核桃仁,今天卖夹沙乳扇正好。”

  秋斓也暂搁疑惑,忙带满庆儿洗洗手,跟她阿娘学做夹沙乳扇。

  晾干的乳扇白透如玉,又轻又薄。

  秋母先把干桃仁过了水,又用油煎过烹香,方才手起刀落将折腾了半晌的桃仁都剁作碎块。

  待桃仁和玫瑰蜜搅匀,便将桃仁往回软的乳扇上薄涂一层。

  秋母手艺灵巧,做得也快,只见她翻花似的将乳扇卷起,用筷子夹着下了油锅煎制。卷好的乳扇均匀浑圆,外形不散,才过油就变得金黄起酥,奶香四溢。

  “好浓的奶香味。”秋斓开始有样学样。

  奈何她的乳扇方一下锅,馅便露了出来,她慌忙一倒,卷好的乳扇便散成了最初的模样。

  秋母看得直笑,便又把着秋斓的手教她卷了三五个,这么一通之后,秋斓煎得也总算是圆滚滚黄酥酥能拿去待客了。

  只可惜秋斓没煎完几个便又恢复如初,生生煎散好几个,被秋母赶去屋里坐着。

  乳扇本就奶味十足,如今在油中加热一通,浓浓的奶香更是缠绕着玫瑰花香,层层叠叠的香味笼罩在店铺四周经久不散,大有些逆风香出三百里,顺风直香到应天的意思。

  过路行人得了吸引,纷纷上前围看,一时又被这乳扇的新奇所吸引,都动了尝一尝的心思。

  而煎散的那些,自然是便宜了秋斓和满庆儿。

  没一阵,乳扇已卖掉大半。

  乳扇酥脆,玫瑰蜜香甜不腻,桃仁更让口感层次丰富,食客们吃过无不连连夸赞。

  正收着钱的德良总算得了些空闲,结果才一回头,方看到铺面前又来了两个人。

  两个女子衣着整洁,装扮精巧,似是过路的富贵人家。

  “小姐,新煎的夹沙乳扇,尝尝吧?”

  两个女子这才嘀嘀咕咕:“巧儿姐姐,不知是乳扇是个什么东西,倒是香得很。”

  “那便尝尝,若是好吃,多买些回去孝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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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日渐热了,宫里更是早早就用上了冰。

  碎冰堆砌在盘中像座小山,金黄鸭梨皆被置于冰上,取个凉意舒爽,谓之冰果。

  如今这天气,冷窖日日化水,正是冰块紧俏的时候。一道冰果,自然也是非天潢贵胄不能享用的奢华吃食。

  可冰晶渐渐融化,水滴子一下一下落在红木托盘里,翊坤宫里的冰果眼见得成了半道水泡梨,却无人吃用。

  大关氏坐在正殿,头发随意挽成三绺发髻,手悬在茶杯盖上旋来旋去,显然别有所思。

  科举舞弊的大案虽扯了十几个人,但好在打住得及时,秋泰曾又熬不住刑一命呜呼,总算让好些人都安下心来,将这件事告一段落。

  翊坤宫中,齐灏单膝跪地,沉声朝大关氏回禀道:“那领头的锦衣卫确实是个年轻人,岁数也不过二十。此人善用左手使弩,是秋泰曾和刑部好几个人都得见的事,并非虚言。”

  “只不过刑部大狱昏暗,他们又都戴着面具,故而未能看清容貌。”

  “我将锦衣卫在京中的所有卫所翻来覆去地查了三遍,本就没几个二十出头的百户,大多都是荫封,本不任职,这些人里更是一个左撇子都没有。”

  皇贵妃大关氏刮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浮现出显而易见地神情变化,但脸上还依旧绷着得体的表情。

  她拿起杯盖瞧了一阵:“不过二十岁出头的人,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完这事溜走,只怕你就算把整个锦衣卫翻过来,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呵,倒是个厉害的。”

  “还请娘娘赎罪。”齐灏埋下头,语气干巴巴的。

  大关氏墩下茶船,也不怪罪,只暗自思忖着道:“成了,起来吧,到底算不上你的错。”

  “如今嘉灼正得圣恩,昨日方才被陛下亲自询问了功课,还跟着陛下共进晚膳,免不得是在别人跟前出了风头,让人心生了怨恨嫉妒。”

  “三殿下天资过人,聪颖好学,得陛下疼爱是人之常情。”齐灏起了身。

  大关氏听着这话,眼中的忧色却不见消散。

  她略加思索,权衡着利弊道:“别跟我说这些耳朵里磨茧子的话。”

  “先是陈太医过身,又是科举舞弊,虽都是小打小闹,但次次都把矛头指向娘娘。能把巧合连起来,那就必然不是巧合。”

  “或许,有人在暗地里与娘娘和三殿下作对。”齐灏缓缓张口。

  “与我母子作对?”大关氏脸上骤然酿出几分笑意,“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朝里那几个年年都叫着必须立嫡的老菜帮子?还是陛下厉声责备几句,就能被吓得跪倒在原地的太子……”她脸上的笑慢慢凝固黯淡,大关氏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凝眉,“太子?难道是太子?”

  齐灏不言,只朝大关氏拱手以示同意。

  大关氏不禁开始细思。

  朱嘉煜的这个太子之位名存实亡已久。

  满朝文武皆知,陛下年轻时与原配周皇后不睦,周后重病弥留之际甚至都不愿再见皇帝一眼,皇上为此始终颇有怨言。

  而待到周皇后过世,这份怨怼便自然而然地过渡到周后所出的一对双生胎——太子和循王身上。

  循王自幼戍边打仗,几年回一趟京,烦也不到皇帝跟前,总还能勉强维持个父慈子孝。

  而皇上不喜欢太子,这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

  太子身为东宫,和皇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更雪上加霜的是他还有副不知继承自谁的唯诺性子。

  朱嘉煜这个太子不仅胆小如鼠,而且没有主见。堂堂东宫说话出不来大气,毫无一国储君之相。

  皇上屡屡看着自己的窝囊废儿子摇头,屡道大业若是交在太子手中,便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而自胞弟循王朱嘉烁死后,朱嘉煜便失去了最后的依靠,更是在宫里势单力孤,性子亦越发沉闷畏缩。

  大关氏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当真是太子?这怎么可能?”

  “以太子那性子,如何能做出如此周密的计划,如何敢兵行险招?这朝中又有谁肯跟着一个废物似的太子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娘娘忘了,沈昭还留在京里。”齐灏浅声提醒,“他当初和循王一起戍边六载,是生死至交。若说他肯看在循王的情分上帮太子,也不无可能。”

  大关氏蹙眉:“沈昭?镇国公府的沈昭?”

  齐灏哂笑:“不错,就是镇国公世子沈昭。”

  “他被废了右手,下功夫花这么两年时间用惯左手,也顺理成章。”

  “不对,良禽择木而栖,就算是念着旧情,也万不该没头没脑,选太子这么个既无圣宠,又无能力的阿斗。”大关氏嗤笑出声,慢条斯理把手伸向被搁置良久的茶船。

  “何况,就算沈昭他有这份心,如今他被药得就剩一口气,能有这份力?”

  齐灏闻言,便也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大关氏压了压眉头。

  她嘴上虽不信,心中终究还是有疑,故而也径自陷入沉思。

  偌大的宫殿顿时陷入片刻安静。

  皇贵妃身边的宫人这才敢趁着机会到门边通传:“启禀娘娘,镇国公夫人来了。”

  大关氏微撩视线瞟一眼门边,忽又回头看看齐灏:“得了,夫人既来,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齐灏做了个揖,自躬身退下。

  临出门免不得又和小关氏打个照面,他也只泠然一笑算是见礼。

  小关氏未多做耽搁,只提着食盒快走几步敢到姐姐身边,笑着牵起大关氏的手来。

  “姐姐,上次进宫不见,如今也有个把月了。”

  “晖哥儿说前几日陛下考校三殿下功课,连带着他也得了圣上夸奖,这都是沾了姐姐的光。”

  “正巧前几日在宫外得了些新奇吃食,今日便专门备了,也想着带进宫请姐姐和三殿下尝尝。”

  雕花的红木食盒被顺势揭开。

  金黄浅香的酥皮盛在盘里,像朵怒放的牡丹花。

  “这是今早从鼓街东买来的夹沙乳扇,里面卷的是玫瑰蜜,酥脆香甜,奶味十足,吃来不腻。”小关氏边端盘子边解释,又瞧了瞧大关氏的茶杯,“就着茶吃正好。”

  话音落了,见大关氏不置可否,小关氏忙又牵着大关氏的手甩了甩:“姐姐。”

  大关氏这才轻轻叹下一口气,抬眼瞧了瞧妹妹小关氏。

  小关氏这次穿得倒是得体,浅云色褂子窄底澜麹尘色下裙,金花内敛却大方,总归有了些镇国公夫人的样子。

  “这舞弊的案子如今结了,好在没有闹大,我哪知那秋泰曾还干过这种勾当?”小关氏撇撇嘴角,“他还拿个假女儿来搪塞我们镇国公府,我正憋屈呢,姐姐也要生我的气不成?”

  大关氏哂笑道:“搪塞你?不该如此吧?”

  “念君,我们姐妹本不该把所有话都说破的,你非让我留不得这点和气?”

  小关氏皱皱眉头:“姐姐这是什么话?”

  “你能给世子沈昭下毒,能把堂堂国公沈合荣弄成如今这样口歪眼斜的废人,能让老镇国公沈俢鸿驾鹤归西。一座镇国公府被你豁豁了三代,你还能不知秋泰曾嫁了个假女儿给你?”大关氏也索性不再留情面。

  小关氏一惊:“姐姐都知道?”

  大关氏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戳了一把小关氏的脑门道:“你想让晖哥儿当世子我不挡你,可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

  小关氏皱起眉头:“姐姐这是嫌我笨了?我如何就不动脑子?沈昭没几天好活的,只要他一咽气,我便是功德圆满。”

  大关氏被气得发笑:“你以为沈昭跟你一样?当初若不是齐灏带东厂的人混在杀手中间,你以为就凭你找的那几个,当真伤得了沈昭?”

  “陈方金的东西药到命除,连常年征战的循王都能一命呜呼,你给沈昭喂了两年,你看沈昭可曾有丁点死相?”

  “念君,你太天真了,你就没想过沈昭这病万一都是装出来的怎么办?”

  小关氏听得语塞,一时也不知如何答复。

  皇贵妃这才又拉住妹妹的手,平心静气道:“别再自以为是冒冒失失地出手。”

  “听话,姐姐都是为你好,晖哥儿日后有的是机会,别急在如今一时。”

  说到这,大关氏便又深思熟虑一番。

  “谁骗你嫁假女儿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世子之位。与其把沈昭丢在别庄,倒不如放回自己眼下盯着。”

  “于外你是宽容大度心系他这个世子,于内他到底有什么猫腻,岂不是一目了然?”

  “就算你想再下手,他人就在你这个主母手心里,你还愁找不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