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将军急急如律令>第184章

  皇后讶异地看向岑黎江,随即又将情绪压了下来,沉声道:“九皇子与原相可有先皇的诏书?”

  原相面露难色道:“这……先皇临终之际对臣下的口谕,并无诏书。”

  皇后问出这话,也是因她胸有成竹,闻言,她脸上转而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岑黎江慌慌张张地接话道:“原相帮着老九这样冤枉我,岂非不臣之心!”

  重臣们面面相觑,此闻所未闻,就算是原稚位高权重,贸然开口说要废黜二皇子,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总是难以令人信服。

  皇后施施然迈出步子,轻巧地略过岑黎江身边,伸手拦住他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淡淡问道:“纵然本宫相信原相不会信口雌黄,可如此大事,若无正当理由,实在难以相信先皇会做出这般决定。”

  “是啊,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好几个大臣便跟着附和皇后的话,不知原本就跟皇后一党而处,还是真心觉得此言有理。

  原稚被这么一问,他心下也茫然一片,又编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犹豫着道:“臣……不知其中缘故。”

  “那便是了,兴许是先皇殡天之际,神智不清才说出些话让原相误会了,也未可知啊。”皇后道。

  皇后话音一落,下头便悉悉索索地就着此事谈论起来。岑黎玊朝四周望了望,最后视线还是落在薛子钦身上。那眼神里包含暗示——现下该是薛子钦发话的时候了,他和秦牧的证词,也是最有利的证据。

  薛子钦会意地点了点头,从列队中站出来,底气十足道:“倘若二皇子弑兄,是不是就理所应当了?”

  这话像是在人群中炸开了一朵烟花,众臣哗然。

  “你说什么?”皇后的目光直直刺向薛子钦,“薛将军休得护眼乱言!”

  “臣是不是胡言乱语,想必二皇子心里很清楚。”他说着,有朝前走了几步,全然不顾皇后的身份,直勾勾地看着岑黎江道,“二皇子命人跟随大皇子到我北方军行弑兄之事,嫁祸臣父,这事……秦将军也知道。”他说着,转过身看了一眼秦牧。

  秦牧本就在边关之地,其实他们也没怎么见过面。可薛子钦却能肯定,现在场景秦牧只会实话实说。若要说秦牧究竟是站在哪边的,众人皆知秦大将军世代忠良,只会往皇帝一人尽忠,他说出来的话,便异常的有分量。

  当下皇位悬而未决,皇帝并无遗诏,若要说他帮谁,便只剩那个已跟他有姻亲之好的岑黎玊了。

  再加之,这事本属实情,秦牧没有理由帮着皇后空白白话。

  “确实如此。”秦牧并没有跟薛子钦对视,自顾自地照实说了出来,“那日正是因为审问二皇子身边心腹,先皇才会因愤怒而病重。”

  “久闻秦大将军刚正不阿,今日却帮着老九诬陷于我!”岑黎江气得伸出手,也顾不得好不好,直指秦牧大声呵斥道,“秦大将军之女昨日才跟老九完婚,自然想帮着老九夺位!你们这是犯上作乱!”

  “皇兄这可是恼羞成怒?”岑黎玊微微一笑道。

  他的泰然处之,跟岑黎江急切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眼瞧着二皇子情势极为不利,魏渊廷站出来道:“此事若无确凿证据,空口无凭,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眼下局面乱成一锅粥,岑黎近一直未曾说话,直到这时,他才神情严峻地站出来道:“可若是实情,二皇兄谋害兄弟,实难恕之。”

  就在此时,魏渊廷跟岑黎近二人目光对视,难分高下之时,魏麟突然站出来,语气轻佻道:“若是要证据,现下人还关在天牢呢?”

  他说完这句,岑黎江的表情变得扭曲可怕,嘴唇都在微微发抖。魏麟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继续说道:“需不需要微臣,去把证人请来?哦,对,还有供词,应该就在安上殿。”

  “魏麟!你在说什么?!”魏渊廷怒斥道。

  可魏麟不以为意,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魏渊廷的表情。他打从一开始就没要当魏家人的意思,所以现在反水,也没什么打不了的。他轻飘飘地道:“父亲见谅,我这个人就是爱说实话。”

  魏麟话音未落,岑黎江显然受不住这等刺激,直接从身边站着的禁卫身上抽出长刀,指着魏麟便要砍过去。事发突然,被夺了刀的禁卫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茫然地看着二皇子直直朝魏麟过来。

  “我杀了你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东西!”他说着,刀已经到了魏麟的面前。

  堂下众人,谁都没能预料到岑黎江会因此在皇帝的灵位前大开杀戒。魏麟反应也是极快的,他甚至没有抽刀,只是拿着刀鞘,接下了岑黎江的攻击。

  事已至此,若不能杀了这些知情者,岑黎江自知在劫难逃。因而更加理智丧失,一刀被接下来,另一刀又接踵而至。

  跟魏麟这种从小被当成将军培养,长大之后又颠沛流离,最终在边境打仗的军士相比,岑黎江的功夫是真的不够看。魏麟丝毫不乱,左一下右一下的把岑黎江的攻击尽数接下,甚至脸上还带着无赖的笑。

  他边阻挡着,边戏谑地说道:“二皇子阴谋诡计玩的不错,就是手上功夫有点弱。”

  二人来来回回过了几招,旁边的人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倒是岑黎近最先反应过来,抽出佩剑指天,大声喊道:“岑黎江弑兄、犯上作乱!企图夺走皇位!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言就像是点燃了引线,顷刻间就把矛盾点燃了。

  趁此时机,薛子钦像是跟岑黎近早已经商议好了似的,一声嘹亮的口哨声自他口中响起,宫里各处即刻响起同样的口哨之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

  魏渊廷双眼警惕地眯起,当即明白了薛子钦早已经在宫内各处安排了自己的人马。他高声喊道:“禁军!禁军!保护皇子!!!”

  数百名禁卫听见高喊,纷纷拔剑冲到大殿之上。岑黎江怎么可能明知道自己大事不妙,还只身在此。大殿的偏殿之中,早在皇后的协助之下安排了许多亲卫。如今场面混乱,他藏于偏殿的人马也即刻冲出,当即跟禁卫打成一团。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皇后在高台之上大声喊着。

  只可惜各路人马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见她所言。文臣更是各个吓破胆,屁滚尿流地往殿外涌。

  岑黎近趁着局面混乱,一边躲闪着刀剑,一边逃到薛子钦身边,轻声道:“薛将军一早便有准备?”

  “那是自然。”薛子钦甚至都未拔刀,镇定自若道。待他说完这句不过片刻功夫,外头的文臣便又缩回了门里,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抖如糠筛,好几人都架不住这局面的可怕,摔倒在地,还在往后爬。

  紧接着,跟着大臣们进入大殿的还有明晃晃的刀尖,以及穿着薛家军服的将士们。

  岑黎近得意地笑起来,紧紧跟随薛子钦身后,以求他的庇护。他轻声道:“岑黎江大势已去,皇位已经是囊中之物。”

  “正如三皇子所言。”薛子钦说着,声音突然拔高,中气十足道:“给我把这弑兄的狗东西拿下!”

  “是!”

  魏麟跟岑黎江过了好几招后,实在是有些烦。岑黎江一刀刀朝他砍,却一刀未中,他还想继续,可大殿上涌入的薛家军,矛头直指向他,他根本招架不住的节节败退。魏麟因此得了空,他高声冲禁卫喊道:“你们,暂时听从魏大将军调遣!”他说完后,便找趁着场面混杂,从偏殿直接出去了。

  只要是厮杀,哪可能不死人,不过一炷香时间,大殿上已经到处沾着血。岑黎玊躲在某根立柱之后,看着眼前人与人的厮杀,心里竟愈发得痛快起来。

  很快这战斗便以岑黎江被抓而结束了。

  两名薛家士兵将其扣押,岑黎江手里的长刀应声落地,被迫跪在大殿之上。

  皇后被这场景惊得忍不住眼泪直冒,跌坐在台阶上,形象全无。

  看着薛子钦的人拿下了岑黎江,魏渊廷终于再顾不得冷静,大声质问道:“薛将军只是公然造反吗!”

  “魏大将军才是,想要包庇这个弑兄,被先皇废黜的皇子么?”薛子钦毫不犹豫地还嘴道。他说完,从怀里掏出当初那份口供,向前走了几步,将其递给了原稚道:“不如还请诸位大臣过目,这份口供上的内容全部已经查实。”

  原稚眉宇紧皱,快速读完后,递给其他朝臣传阅。

  薛子钦继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岑黎江道:“二皇子可还有辩词?”

  “你们!你们陷害于我!”他大声道。

  口供最终递到了皇后手里。她擦了擦眼泪,一字一句仔细看起来。越看她脸色越差,直到看完最后一句,她将那口供狠狠扔在岑黎江的脸上:“逆子!逆子!”

  “母后!母后你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岑黎江还想反抗一二。

  一早就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七皇子岑黎众此时才走出来,扶起摇摇欲坠的皇后,哆嗦着道:“皇兄,大势已去了……”

  皇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手抓住岑黎众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问道:“众儿!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对不对?你告诉母后,是不是真是他杀了你尚儿!”

  岑黎众无力地点点头,事已至此,他根本没有必要再替岑黎江隐瞒。

  从小到大,他身为老七,本就对皇位没什么指望。大哥对他淡淡的,他只能依附老二,能跟着老二吃香喝辣。

  可弑兄这件事,真是让岑黎众无法理解,更是时时处于被杀的恐惧之中。倘若为了皇位,岑黎江可以谋杀亲哥,那他继位后,为了稳固皇位,就算把他这些手足兄弟都杀尽,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稚这时才开口道:“奉皇上口谕,二皇子岑黎江,谋害手足,嫁祸大臣,其罪当诛,念及身为皇室血脉,将其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回都。”

  岑黎江看着皇后失魂落魄的脸,再看了看四周大臣的脸色,其中不乏讥讽之意,终究低下了头,颤抖着道:“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

  薛子钦接着命令道:“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