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将军急急如律令>第176章

  湘城外。

  天气倒是很好,可惜这一行五千人气氛凝重,各个都挺直了腰板,在马背上前行着,反而有些大事不妙的氛围。最难能可贵的是,纵使是五千人的队伍,却无人闲话几句,一个二个都目不斜视,只消远远一望便可看出其队伍的严明与肃杀之气。

  而领头之人,更是神情倨傲,看上去有些年纪,眼神却亮堂堂的,十分精神。

  他身上的战甲彰显着他的身份,正是与薛长峰、魏渊廷同为宣国三大名将的秦牧。

  他们从秦州过来,已经花了不少时日,眼下已到了湘城的地界。

  秦牧一直看着前方,隐隐约约已能看见王都高大的城墙。此时他微微侧过头,朝身旁一名年轻人道:“到湘城之后,你便率军在此,除了亲卫之外都不进城。”

  “是。”

  这个年轻人,是秦牧的儿子秦赋,年二十七,已是小有名气的少将军,只可惜秦川一直安定,因而并未有薛子钦那般宣国上下皆知的悍将名声。

  闵秋正坐在城楼上不停观望着,且并不止他一人如此。虽然各个都乔装打扮了一番,衣着跟城楼上其他守卫无异,可闵秋依然能敏锐地秀出那几个跟他相同目的之人的来头。

  秦牧回都的消息本非绝密,王公大臣皆知,只因他回都意义非凡,各家心腹此时都如闵秋这般,在观望着,只求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皇上已然是强弩之末,却仍然没有下诏立储,反而诏了秦牧回都,这意思很显然,皇上需要秦大将军坐镇,方可立储。

  因此秦牧的态度,对于接下来一触即发的诸皇子夺储,至关重要。

  五千人的行动,声势浩大,闵秋在城楼上还未见其人,先闻铁蹄之声。他再往四周看看,此前他觉着应该是探子的几人,已经走了几名。再等上盏茶功夫,闵秋才终于看见秦牧的身影。

  “秦州大将军秦牧,奉旨回朝。”城门下的守卫正要上前盘问,秦牧已先自报家门。他不紧不慢地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示与看守,看守便立刻退至一旁作揖行礼道:“拜见秦大将军!”

  秦牧点点头,随后朝秦赋道:“你率众驻军于此,等候差遣。”

  “是。”

  最终秦牧只带了小队人马进城,闵秋见状即刻从城楼下退下来,快步赶往薛府。

  城楼上剩下那几个探子,大多反应也跟闵秋相似,最终只留下两个贼眉鼠眼的,依然在上头观望着。

  只见秦牧率人走后,从军队里,一名眉清目秀,穿着军士衣着的人走出来,驭马径直到了秦赋的身边。

  “哥哥。”那人道。

  秦赋看着父亲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城内,才转过头,有些埋怨地看着那人道:“你啊,就知道找麻烦。”

  “哥哥这话可不对,”那人却笑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姝儿在秦州早就腻了,这次来王都,父亲竟然不带姝儿,哥哥若是不帮姝儿一把,岂不是要把姝儿闷死在秦州了。”

  “我就是拿你没办法。”秦赋闻言,宠溺地笑了笑,伸手在那人发丝上轻轻抚摸片刻,又正声提醒道:“你切莫在都城内换下衣衫,以免有人对你起了歹心。”语罢,他朝身后微微扬声道:“洛安,你跟着大小姐,贴身保护。”

  那名叫洛安的士兵即刻驭马上前,拱手作揖:“属下领命。”

  “哥哥,不用人跟着!”

  这人便是秦牧的女儿,年方十七,名为秦姝。

  虽然秦姝如此说,但秦赋万万不愿拿她的安危开玩笑,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独自出行。秦姝敌不过兄长的强硬,只好下了马,带着洛安一同进了城。

  城楼上那两人对视一眼,一齐下了城楼,一人快步往着皇宫的方向去了,另一个人便隔着几丈距离,遥遥地跟着秦姝。

  秦牧在王都并无府邸,因此住在宫外招待外臣的聚贤阁中。他率亲兵二十人前脚才入聚贤阁,还来不及沐浴用膳,先消消一路的疲惫,外头便差人来报了。

  “启禀大将军,二皇子求见。”

  “消息倒是快。”秦牧不屑地冷哼一句,“先让他在外头等着吧,命人弄点膳食过来。”

  “是。”

  可亲兵退下,还没等膳食上来,又换了个亲兵进来禀报:“启禀大将军,三皇子求见。”

  秦牧烦躁地“啧”了声嘴,本想还是回绝,可转念一想,外头现下两位皇子过来求见,万一等会再来两个,他都不见,似乎也有不妥。毕竟他为人臣子,总是为皇家所用的,皇子前来都不予接见,难免有些矜功恃宠之嫌。

  “先请二皇子进来吧。”秦牧道。

  “是。”

  岑黎江手持长盒,跟着亲兵一同进了聚贤阁的正殿。里头刚上了膳食,秦牧也确实饿了,也未曾顾及礼数,正在大快朵颐之中。

  “黎江见过秦大将军。”岑黎江微微一笑,朝他施礼道。

  秦牧放下手中的筷子,连忙上前给岑黎江躬身作揖:“臣见过二皇子。”

  “秦大将军不必多礼。”岑黎江把手中的长盒递上去道,“黎江久闻大将军圣名,仰慕已久,近日恰巧得一宝剑,只

  可惜黎江不善武艺,为不使宝剑蒙尘,特来奉于大将军。”

  秦牧先是看看他,再瞧瞧他手里的长盒。岑黎江见状,立刻解开盒盖。里头果真是把宝剑,单看剑鞘与剑柄,便可知其做工精妙。秦牧拿起宝剑,抽出剑鞘细细查看一番,那剑刃流光回转,凭他多年与兵刃相处的经验,仅凭这一眼便可知岑黎江所言非虚,确实是宝剑。

  看见秦牧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岑黎江也暗暗心生喜悦,看样子他这见面礼当真没有选错,能入了秦牧的眼。

  可下一瞬,剑已应声入鞘,只听见秦牧道:“谢二皇子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如此宝剑,臣下万万不敢收。”

  岑黎江还想劝说一二,可还未张嘴,秦牧又道:“若是二皇子为送礼而来,如此好意,臣心领了,若无旁的事……”“秦大将军,该知黎江来意。”听着秦牧赶客之言,岑黎江不免急躁。

  秦牧倒是个忠良之臣,这点朝中上下都清楚。但岑黎江没有想到,他说话如此不客气,到让他接下来的话都没了由头,只好硬着头皮这般说道。

  秦牧对他微微一笑道:“臣世代忠良,一直为国尽忠。二皇子所想之事,恕臣难以帮衬,一切遵从圣意。”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丝毫没有委婉之意,说得岑黎江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再也找不出任何说辞,能劝其为自己所用。

  “大将军……”

  “恕臣连日赶路,甚是疲倦,就不送二皇子了。”秦牧微微施礼道。

  外头的亲兵听见此言,即刻进来对岑黎江道:“二皇子请。”

  岑黎江没办法,只能悻悻离开。

  他才刚出殿门,便看见庭院中正抬头赏花的岑黎近。得到消息的并不止他一人,此刻岑黎近在此的目的,该当跟他一致无二。

  “三弟。”岑黎江轻唤一声,岑黎近便转过身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原来是二皇兄。”

  “三弟前来求见秦大将军,相信目的该跟我一致。”岑黎江微笑着道,“不过可惜啊,三弟晚来一步。”

  “二皇兄此言何意?”

  “三弟该明白的。”他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岑黎近闻言并不气恼,反而朝他的背影轻声问了句:“那为何秦大将军没有收下皇兄的美意?”

  他指得自然是岑黎江此时依然抱在胸前的长盒。

  岑黎江转过头,正要发难,突然有个亲卫上前,走至岑黎近身边道:“三皇子,大将军请您进去一叙。”

  “好。”岑黎近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嘲弄,一直带着十分谦逊的微笑,待到他说完这句,收回了看着岑黎江的目光,转身跟亲卫往正殿去了。

  岑黎江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

  大皇子死了,现下他是嫡长子,岑黎近非嫡非长,凭什么跟他争。

  若是真要与他一较高下,那也简单——杀了便是。

  岑黎江想着,刚被嘲弄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坦然离去。

  “黎近见过秦大将军。”进了殿,岑黎近便躬身作揖道。

  秦牧抬眼先是打量了他一番,才起身回礼道:“臣见过三皇子。”

  岑黎近看起来,显然要正派得多。他两手空空,神色中也未见阿谀奉承之意,倒像是寻常友人之间,前来招呼一二。

  秦牧本是武将,不惜文臣那些绕弯子的东西,先前接待过二皇子,打搅了他用膳的心情,现下正不爽。

  “若是三皇子与二皇子为同一事而来,那便不必再说了。”

  听到这句有些失礼的话,岑黎近并不气恼,脸上满是谦逊与儒雅,继而道:“黎近只是听闻秦大将军回朝,特来探望。父皇缠绵病榻,秦大将军久经沙场,实乃功臣,黎近便代父皇来探望,若是打搅了秦大将军休息,那是黎近的不是。”

  “三皇子何须如此。”秦牧道,“秦某人效忠宣国,便是效忠圣上,不会为任何人所用。”

  “秦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当真忠义之士,黎近佩服。”岑黎近道,“如此甚好,恕黎近直言,来之前我本有担忧,怕秦大将军误信他人。现下知道了秦大将军刚正不阿,黎近便放心了。”

  岑黎近的来意,跟岑黎江到底是不同的。

  岑黎江有魏家的支持,却还想要手握重兵的秦牧成为手下助力——这本就是不可能之事,若是因为皇帝深知秦牧忠心不二,又怎会一直等他回朝。因而他只需来探探秦牧的态度,而不用拉拢。

  说到底,只要不是兵戎相见,谁能够继承大统,终归还是看父皇的心意。前来笼络重臣,这等狼子野心,反而能让其在父皇心里大打折扣。

  他此次前来,心里头也理得很清。若秦牧真有几分顺应二皇子之意,他便从旁提点,若是无,那就真是单纯过来寒暄罢了。

  想到这里,岑黎近心情大好,脸上笑意更浓几分:“那黎近便不打扰秦大将军用膳了,到大将军入宫觐见之时,我们再见。”

  “三皇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