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汉水也长了几一次潮,江面上刮了几次大风,行船甚为不易。

  这天,陈昌很是异常地把韩子高和候安都叫到了一处,说是有要事相商。

  三人坐在一起,桌上有酒菜齐全,不像是商议要事的样子,反而像是宴请。

  “不知王爷有何要事?”陈昌的身份太过特殊,还是不要接触太多的好。

  谁知候安都刚刚问完这句话,陈昌的眼泪便出来了。

  “我自知身份特殊,此次回京会给皇兄带去诸多麻烦。今日就这些酒菜感谢二位大人一月来的照顾,今日过后,世上便再无陈昌此人。”

  韩子高抬眸:“王爷说笑了。皇上交代了,将王爷完整无缺地带回建康。”

  “韩将军古板了。衡阳王可以消失,但不代表我一定会消失啊。”陈昌叹了一声,“我自幼在皇兄照拂下长大,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近些日子汉水天气多变,是个制造意外地好时机。”

  候安都和韩子高对视一眼。

  陈昌说的不无道理。

  他若以衡阳王的身份回到朝堂,少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候安都眼带疑问,征求着韩子高的想法。韩子高素来想的通透,听他的,必是没错的。

  韩子高看着陈昌的眸子。

  竟满满的,全是诚意。

  奇怪!他不信陈昌真的会信陈茜那套对付天下人的言论——陈武帝陈霸先重病而死,禅位临川郡王陈茜。

  陈昌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韩子高看到了候安都眼里征求的意味。

  他该如何决断。

  韩子高微阖了眼思量。

  章家听说陈昌要回来早就蠢蠢欲动,以章家此时的权势和章要儿太皇太后的位置,绝对是一件棘手的事。韩子搞了解陈茜,这样的局面,若不是他答应了陈霸先不会伤陈昌,恐怕陈昌早就因意外而死。

  那个狠心的男人啊......

  韩子高心里苦笑,如今也把这分狠心开始用到自己身上,可自己呢,无论何时,总不愿他受一分累,一分烦扰。

  陈昌这事,便就按他所言办吧。

  若是他有什么其他目的,自己看着便是,断不会让他伤到陈茜一分!

  韩子高睁眼,眼里已是决断。

  “明夜天晴,衡阳王在船围赏星,不慎坠水溺亡。”

  直视着陈昌,韩子高一字一句。

  陈昌止了泪水,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宁静的夜晚。

  陈昌躺在床幔上,感受着船行水中的微微摇晃,慢慢拿起一件衣服。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依稀可以看得清那件衣服是墨色丝制,有些陈旧。

  陈昌把拿衣服靠近鼻翼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堂兄,你那次来建康丢下的衣服,一直在昌儿这里呢......这些年过去了,依然满满的,都是你的气息。你总是容易心软,容易愧疚,我若是主动放弃衡阳王的身份,你定会心生怜惜......

  “堂兄......”陈昌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紧紧窜着那墨色的衣服。

  “堂兄......堂兄......”

  六月中,建康收到消息。

  衡阳王陈昌在渡汉水时坠江而死。

  消息传来的那日,太后的寝宫里闹腾啦半宿才渐渐安稳。

  陈茜捏碎了手上候安都的密报,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昌儿,此番委屈你了。

  从此,世上再无衡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