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长的背影顿了一下,却也只是顿了一下,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陈妍心底涌上一股悲切,那悲切让她身体一软,直直朝地上倒了下去。

  一个黑影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陈妍将要瘫在地上的身体扶住。

  那个身影瘦弱矮小,却灵活诡异。一身夜行服让他整个人就像是属于这夜色般。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边脸庞,此时,那双半遮半掩在碎发后的眼,阴婺地盯着韩子高离开的方向。

  “走开!别管我!”陈妍却是一点也不害怕这突然出现的人,抬手一把掀开了那人,摇摇晃晃地朝军营外走去。

  那个如鬼魅的身影出手相扶的动作停顿在了半空中。

  良久之后,黑影又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空旷无人的空地上,寂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这寂静突然又被打破了。

  但那打破也只是那么一瞬。

  一片白色的衣角在空地旁的林中轻轻一闪,如若惊鸿,不多时便消失了。

  这一夜,注定了很多人的,一夜无眠。

  腐败的落叶被狂风刮起在空中,或打着旋儿落下,或随风飘远。

  先前随陈茜征战广陵的两万大军由蒋元举带兵从建康南下,昨日晚恰到了徐州。今日两军回合,就要朝着长城县进发。周文育的三万大军,怕是过个三四天也就到了。

  陈茜立在马上,放眼看着黑压压的军队,心底处蛰伏着的那只猛兽渐渐苏醒。

  在长城县受的那些鸟气,他必要让杜龛一五一十地还回来!

  “我陈家儿郎们!”陈茜将手中银枪一横,身后肆意飞卷的猩红披风伴着那抹银亮熠熠生辉,“此次进军吴兴,我等定只胜不败!报长城浴血之仇!!”

  他的声音清晰洪亮,即便在这空旷的校场上也传遍了每个角落,入了每个将士的耳。

  “只胜不败!”陈茜又将那柄伴随他在战场上厮杀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银枪高高举起,放声嘶吼了一声。

  方时还沉默肃静地听着主将命令的两万多黑压压的人马,就如那突从天降的天河以不可阻挡之势宣泄而下般,顿然间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只胜不败!”铮亮的兵器在空中闪着寒光。

  “只胜不败!”那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兵器又一次高高举起,仿佛要直插云霄。

  “只胜不败!”那是震动天地的嘶吼声,把这校练场的大地也震了三震。

  韩子高右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处的关节清晰可见。他下颌紧绷,眼神如鹰般发亮,高束的发上一缕青色的布帛带缠绕在风中。

  那个银甲红袍的身影,就高高地立在那三百米开外,用他那柄噬血无数的银枪高高地在空中划过。

  即便他心里因着私事怨他,可此时此刻,却仍是只因着那短短的一句话而热血澎湃。

  “只胜不败......”韩子高低低地喃语了一声,夹杂在众人震耳欲聋的高喊中,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可那份坚定地心思,却在心间扎下了永远的根。

  韩子高从未这般清楚明了地看到内心的选择——追随陈茜。

  与私人恩怨无关,与天下局势无关,与兵马权利无关。

  只因为,他,就是他韩子高想要追随的那种人!

  游龙般的军队直奔长城县和吴兴方向而去。高空中的太阳隐在阴云背后,也将这天地衬的杀气沉沉。

  徐州城外高高地城墙后。一个穿着狐皮斗篷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看着大军远去。

  寒风肆意舞动着她的青丝,却怎么也遮不住她看向大军方向的目光。

  韩子高,我说了,你若平安归来,我必嫁你为妻。

  无论你,是愿,还是不愿......

  你若出事,我便绞了这发,一生青灯古佛......

  此时此刻,眺望着大军离去方向的人,不仅仅是陈妍一个。

  将军府的后院里,看不到那城外的景象,只见着这方被光秃秃的枝丫分割的天空。

  沈妙容盯着那方天空出神地想着陈茜此时的样子。即便他不在眼前,她也想的出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