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万人景仰>第64章 再起风波(四)

  几人闹腾腾地用完膳,又搬了茶具在亭中闲谈,跟友人欢聚的时间总是飞快,眨眼日暮,江婉惦记着要去将军府,便没有留下来用晚膳,提前离开了。

  江婉来的时候光明正大,走时亦是如此,萧知尽没有出来送人,她独自往外走,心想着朱启明的人可能在盯着自己,她便收了笑,往里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离开。

  得知此事的萧知尽明白她的用意,却还是笑得倒在了莫厌迟的怀里。

  天还不算太晚,江婉先回到了自己的府上,换上一身深色的装扮,稍稍用了膳后便去找朱启明了。

  朱启明刚用完膳不久,正听着手下人汇报江婉去状元府的表现,如江婉所料,那一眼让朱启明心中的怀疑消了不少。他听到江婉过来,吩咐人给自己更衣,便出了门去。

  江婉等在马车中,朱启明一上马车,便赶紧道:“殿下,萧知尽果真是个心软的,臣不过说了几句,他便信以为真的。”

  朱启明有些意外,“哦?你如何跟他说?”

  江婉面露难色,挠着脑袋不好开口。

  他能重获萧知尽的信任,无非就是踩朱启明而夸莫厌迟,朱启明只是随口问问,她不说,他便也不追问。

  江婉瞥了一眼,换了个话题:“殿下,等会可是要商议逼宫一事?”

  “嗯,小点声。”朱启明道。

  “是。不过殿下,既然要防着殷先生,为何不直接将人赶出大皇子府,白白留个危险在身边。”江婉道。

  朱启明叹了口气,“他是母妃的人,本王动不得。”

  江婉正要开口,忽然猛地探出车外,盯着外头看了一圈,十分警惕。

  “怎么了?”

  江婉摇摇头,道:“许是臣的错觉,自皇子府来后,便一直有人跟着。”

  朱启明愣了下,脸色便得难看,他咬牙切齿道:“本王忍着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简直欺人太甚。”

  试探成功的江婉偷偷扯出一抹笑,随即恐慌道:“是萧知尽吗?他一直跟着殿下?”

  “不是……是殷先生。”朱启明握紧拳头,“看来今日是去不了聂家了。”

  “殿下去看望外祖,不必在乎他人眼光。”江婉故意大声道,又低声附到朱启明耳边:“殿下,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一世,这次可先跟聂成说个大概,具体的到时候可让臣传话,毕竟殷先生盯着殿下还来不及,哪会注意到我。”

  朱启明感觉不大对劲,但对上江婉那双真挚的眸子,又说不出怪异之处。

  到了将军府,聂成已经候在了外头,见马车停稳,急忙迎了上去,“臣参见殿下……”

  朱启明下了马车,将人扶起,道:“外祖不必多礼。”

  聂成顺势直起身来,看到了站在朱启明身后的江婉,同她点头问好,并没有半点提防之意。许是流着相同的血,聂成比想象中更快的接纳了江婉这人。

  朱启明来将军府是提前下帖子的,其中并未提及来此的目的,聂成一头雾水,边走边问道:“不知殿下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进去说。”朱启明道。

  他神色严肃,聂成不敢懈怠,带着他们入府,命人守住书房,确保无隔墙之耳,这才重新开口询问。

  朱启明看了江婉一眼,江婉会意,低声开口。

  ……

  翌日清晨,萧知尽跟莫厌迟出现在了皇宫中,时间尚早,两人便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徒步往里走。

  宫墙高耸巍峨,抬头似乎看不见边际,晨曦洒在墙头,为冰凉的城墙添了一分暖意。

  莫厌迟从未如此轻松地走过这条路,他伸手抚摸着粗糙的宫墙,轻声道:“真神奇,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有尽头的。”

  萧知尽抓起他另一只手,放在掌心捏了捏,“往后我陪你走遍这宫里的每一处,可好?”

  “不大好。”莫厌迟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萧知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发问,便听到他埋怨:“这皇宫那么大,也不知道这辈子走不走得完。”

  萧知尽心头被挠了下,又去牵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道:“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总能走完的。”

  心思被看透的莫厌迟并未觉得窘迫,顺着萧知尽的动作,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像是在宣言,“那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要来找我呀。”

  萧知尽抬起三指,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过嘴巴被掐得撅起,模样有些可笑。

  莫殿下不忍萧状元一张俊脸毁于手下,捏了捏便放开了,叹了口气:“我俩还没及冠,想这么远做什么?”

  “左右无罪。”萧知尽挑眉道。

  两人互相对视,笑了起来。

  今日不必上朝,宏治帝对两人的到来略感吃惊,尤其是看到萧知尽跟莫厌迟说说笑笑的模样,更是堵得慌。

  “你们来有什么事?”宏治帝没好气道。

  莫厌迟摆摆手让宫人退下,悄言问道:“父皇,您可知前朝太子代阏?”

  他说得轻缓,宏治帝却如同雷击,拍桌而起,道:“你说谁?”

  “前朝太子,代阏。”莫厌迟重复道。

  “朕怎么可能不知道。”宏治帝咬牙切齿道,声音里充满了恨意,“就是他……害得你母后难产的。”

  “儿臣知道,所以特来请父皇相助,抓住代阏!”莫厌迟说着,屈膝跪下,颇有种宏治帝不答应便长跪不起的模样。

  宏治帝有些疑惑,问道:“你们知道他在哪里?”

  萧知尽点头道:“知道,而且微臣怀疑,他跟静贵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胡言乱语!”宏治帝瞪了萧知尽一眼,道:“聂家虽居功自傲,但绝不可能跟前朝的人勾结在一起。”

  宏治帝生气不是没道理的,当年灭掉前朝,聂家功不可没,于前朝而言,他则是千古罪人,势不两立,不论再糊涂,聂成也决计不可能傻到自投罗网。

  萧知尽没有反驳宏治帝的话,慢慢道:“陛下,臣并没有说聂家。”

  “静贵妃同聂家有什么区别?”

  莫厌迟反问道:“父皇,您如何确认,那个人就是静贵妃?”

  宏治帝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懵了,第一反应便是静贵妃被替代了,可昨日才召她侍寝,一言一行皆如往昔,且同床共枕时,也不见静贵妃有所企图。

  “你在说什么?”

  “静贵妃一事,需由江之晚自己来说。儿臣此番前来,是想跟父皇说代阏的。”莫厌迟道。

  宏治帝抬抬手,道:“先起来再说。”

  “父皇,册封儿臣为太子之日,皇兄将起兵逼宫,儿臣想请父皇‘气急攻心’,无法御敌,被皇兄逼至绝境。”莫厌迟说罢,重重地磕了个头,声响久久不散。

  宏治帝称帝十余载,自认什么稀奇事没见过,可今天仍是受惊无数次,他还没从静贵妃的事情缓过来,莫厌迟便说了这么件大逆不道的事。

  饶是心中再疼爱莫厌迟,宏治帝还是忍不住动怒,道:“迟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厌迟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身后有个萧知尽,他便也不怕,道:“知道,只是父皇,如今唯有此法,才有可能引出代阏,为母后报仇。”

  “放肆!为你母后报仇,便可以陷害手足了吗?”宏治帝气得红了眼,抖着手质问莫厌迟。

  莫厌迟被“手足”二字刺痛了心,他抬头跟宏治帝对视,漠然道:“他陷害我时,又何曾想到我们是手足?”

  他面上风轻云淡,眼中却充满了仇恨,宏治帝吓得一激灵,这才明白过来三年里莫厌迟无时无刻不在记恨着。一腔怒火被他的眼神给浇灭了,宏治帝跌坐在龙椅上,无力道:“那也不能如此陷害兄长……”

  “父皇,儿臣不想要他性命,只是想借他之手除掉代阏。”莫厌迟垂下眸子,语气无奈:“若以怨报怨,我同他又有何区别?”

  萧知尽陪他跪着,清晰地看到莫厌迟垂着的眸子无丝毫愁意,早已被恨意代替,他默默叹息,刘奇一事,还是改变了莫厌迟。

  莫厌迟言行举止不曾改变,但同他朝夕相处的萧知尽早已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不过莫厌迟有自己的分寸,他便没有开口罢了。

  宏治帝爱子情深,却也绝不容许自己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舐犊之情,他端坐在龙椅上,冷冷看着莫厌迟,“迟儿,这事朕不能答应你。”

  “父皇……难道您忘了母后是怎么死的了吗?且代阏害我子民无数,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莫厌迟说着红了眼,不知是气的还是真的伤心了。

  宏治帝撇过脸不看他,摆摆手让他们两人离开。宏治帝跟贤王兄弟和睦,从未算计祸害过彼此,但宏治帝见惯了人情冷暖,饶是莫厌迟,他亦不信他会轻易放过朱启明。

  他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朱启明这几年来造的孽,否则莫厌迟怎会被逼到如此地步。

  “父皇……求父皇成全。”莫厌迟说着,又连磕了三个头,光洁白皙的额上顿时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