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云妃>第五章

誉辉一夜没睡,他担心的不是文聂,而是丝云。也不知道她被自己的一剑刺伤到底严不严重?其实早该知道她会去挡那一剑,自己为什么还会去刺?真是糊涂了!他真想现在就去看看她,可是这么晚了,就这样过去总有点不合适吧?还是等明天好了。

终于熬到天亮了,誉辉穿戴好衣帽,便向丝云房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男一女的对话。

“哎呀,我说妹妹啊,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

“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我不管行吗?你看你今天是被他把胳膊刺伤了,明天你恐怕还性命都丢了!”

“你怎么这么说?姐夫也不是故意的,他是被气急了。”

站在外面的瑞王听了丝云这话,心中一阵感动。

那男的又说:“气急了?气急了找你撒气啊?我看他就是疯了。”

丝云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那男的见她好像有了一丝犹豫,便坐到她身边,劝道:“你看五个孩子现在都已经长大了,你姐姐交给你的任务也完成的差不多了,也该离开这儿了。”

丝云立刻推开他,惊道:“我是不会离开的。”

“为什么?七年了,你现在都已经24岁了,你还有几个七年可以在这里耗着!”

“我不管,就是在这里耗一辈子我也愿意。”丝云坚定地说。

“那我问你,你在这个家里算什么?算夫人,王爷没有名正言顺地娶你;算奶娘,可是你又不像啊?你说说看,你到底是什么啊你这儿?”

“是什么?是保姆,是丫头总行了吧。反正我愿意呆这里照顾他们,这样的解释你该满意了吧!”

“我不满意!”那男的一顿,话锋陡然一转,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你姐夫了吧?”

丝云苦笑道:“我怎么、怎么会有这种非分之想呢?”

“是吗?”那男的显然是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丝云正色说,“我可以非常正式地告诉你,我照顾这个家完全是为了姐姐,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从来不渴望得到什么回报,也不希望去代替姐姐的位置。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希望你最好也不要用这样的话来污辱我。”

那男的急忙安慰道:“你看你又生气了不是?好好好,你愿意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行不行?”

丝云“哼”了一声,算是对他的答复。

站在门口的誉辉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思绪万千。七年了,丝云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对五个孩子也是关爱备至,好的几乎无可挑剔。她总是为他着想,使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没有丝云,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而他呢,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体谅过她,还动不动就冲她发脾气。他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孩子,需要她的爱抚,她的关心,她的开导。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再这样耽误她,她还这么年轻,她该走了。可是如果没有她,他该怎么办?

突然他感到有人碰了他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丝云的贴身丫鬟香梅。

“老爷,你怎么站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去?”

房里的男女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停止了谈话。

誉辉也就进了房间,丝云见他进来,便问好:“姐夫,您早。”

“哦,早。”誉辉含糊一声,便转向那个男的,“原来大哥也在这里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哥哥听说我病了,特意来看我呢。”丝云回答道。

原来那个男的叫陈义仁,是陈家的长子,丝雨、丝云的哥哥,也是陈家唯一的儿子。三年前陈家父母过世后,陈家的一切事情就开始由这个哥哥打点。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当初丝云的父亲陈文利用王爷女婿的关系在官场上得了一个俸禄很高的闲差,就一直在商场做买卖。丝云和丝雨多次劝他不要这么做,他就是不听。而这个陈义仁恰恰就喜欢当官,为民造福。所以在父亲死了之后,他毅然放弃了父亲的生意,重新参加科举,坚决不要瑞王的帮助。就这样靠着自己的努力,现在已经成为朝廷大员。为了照顾自己的妹妹,也是为了减少非议,他便请求皇上让他到幕州当个地方官。皇上知道他的本意,便准许了。他一直希望丝云尽快离开王府,有一个好的归宿,所以他多次劝说妹妹,可是丝云就是不听,这使他非常恼火。

丝云不知道刚才她和哥哥的话瑞王到底听进多少,为了不让誉辉为难,她推了推身边的陈义仁:“你不是说衙门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吗?你还不快走。”

“谁说了?”陈义仁分辨道,“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都不行啊?是不是,妹夫?”他看向门口的瑞王。

“是,是,是。”誉辉笑着回答。他叫来王欲,“你去吩咐厨房,今天中午多准备几样菜,大哥要在这里吃饭。”

王欲一边回答,一边向外走去。

誉辉一回头,只见丝云正准备下地,瑞王立马走过去,扶住她:“云妹,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需要叫别人去就是了。你生病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那可不行。”丝云披上衣服,“姐夫今天下午还有事情要做,万一中午的饭菜不合口味,吃得不好,怎么办?还是我亲自去做。”

“可是你的身体......”誉辉还是有点不放心。

“姐夫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多了。”说着,丝云便走了出去。

誉辉看着她的身影,第一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你到底准备怎么办?”陈义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誉辉慢慢转过身,看着他:“我不知道。”

“你有两条路:娶她;放走她。”

“可是......”誉辉听他怎么一说,犹豫不决。

“怎么?”陈义仁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嫌她身份太低,配不上你?”

“怎么会呢?”誉辉正色说,“她是雨儿的妹妹,我怎么、怎么会看不起她?”

“那就好。”义仁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她在这个家里呆着也不是一天两天,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如果她嫁给你,她的相貌、品德绝对不会辱没了你这个王爷。就算有一天你登上了大宝,我相信她也堪为国母。”

誉辉只是默默地听着,并不答话。

“我这样说并不是我要巴结你这个王爷,”义仁重申道,“我只是为丝云着想,毕竟她现在是我唯一的妹妹。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她,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我希望如果真是这样,你最好放了她。她不是你的佣人。”

誉辉沉思片刻,长叹道:“可是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离不开她了。”

“那好啊,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应该怎么做。”这是义仁留给誉辉的最后一句话。

他确实应该想想怎么办。丝云在王府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年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靠她。如果没有她,他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尤其是丝雨刚去世的那一年,多亏她在一边安慰他,提醒他,使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家,还有五个孩子需要他的照顾,让他逐渐从丧妻的痛苦里走了出来。这两年为了太子之位,他变得急躁不堪。也是她多次在自己耳边劝戒,才使自己避免了许多错误。她是他的知己,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离不开她了,他需要她。然而这就是爱情吗?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觉得丝雨才是他今生唯一的爱。而丝云,只能成为他的朋友,他的知己,至于其他的,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许现在他应该考虑考虑了。他不想让她离开,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日子,何况还有孩子们,他们也不能没有她。这个家庭需要她,他更需要她。也许他已经爱上她了,只不过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一晚上的宴会让誉辉感到无尽的头疼。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朝廷里天天有人到幕州来。一来人就要庆祝,要接待。瑞王本来可以不去会见他们,但是为了防止这些人在父皇面前进自己的谗言,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们,拉拢他们。有时他都真想问问到底谁是王爷?到底谁的地位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回到王府已经很晚了。誉辉早已没了力气,像醉鬼一样瘫在书房的椅子上。“终于结束了,天天都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仰天长叹道。一天的劳累使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一只温柔的手摇了摇他,“姐夫,姐夫。”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哦,是云妹啊,有什么事吗?”

丝云将手中绞好的毛巾递给他,温柔地说:“来,擦把脸吧!”

“诶。”誉辉在拿毛巾时不小心握住丝云的手,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并没有马上松开,而是冲丝云温柔一笑。丝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她慢慢将手抽出,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一时间,二人无话。

还是誉辉首先打破僵局。“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啊?”

“我本来是来给姐夫整理书房的,看见姐夫刚回来,好象很疲惫的样子,我就去给你打了盆水。”

“怎么,你天天都要帮我整理书房吗?”

“是啊,”丝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这里书桌上的东西,“姐夫有时用完东西没有放回原处,如果没人收拾,姐夫下次可能就找不到;还有啊,就是一些东西用完了,或者用坏了,就要及时更换。那些仆人不了解姐夫的习惯,我怕他们处理不好,所以就自己来了。”

誉辉看着她,带着歉意地笑笑说:“你看自从你姐姐过世后,这个家就全靠你,孩子们都是由你拉扯大的,对我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你都亲手处理,你辛苦了!”

丝云低下头,谦虚地说:“姐夫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做的,哪怕再苦再累,我都愿意。”

“我觉得现在是回报你的时候了。”瑞王肯定地说。

“回报我?”丝云摸不清他的意思。

誉辉点点头,“是啊,你来我们家已经七年了。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聂儿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的担子也减轻了不少。我想此刻也应该是让你正正式式过门来到我们家了。”

丝云一惊:“不,不。这么多年来我照顾这个家是一种责任,一种义务。是姐姐临终前交给我做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回报。”

誉辉见她神情有些激动,便劝道:“云妹,你看看现在我和孩子们都离不开你,但是你总这样我也过意不去,我......”

丝云打断他的话:“是不是哥哥给你说了什么?”

“是,是,是。不过......”誉辉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很了解我的心意,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妻子,好吗?”

丝云微笑地推开他的手,向他福了福身子,道:“姐夫是报答也好,真心也罢,按说我都不应该拒绝。但是我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一种适当的距离,这样立场才能够公正,言论才能够自由。您的好意我不是不明白。因此我觉得到目前为止,还是让一切保持原状比较妥当,你认为呢?”

“云妹,我......”誉辉还说点什么,却又被丝云打断了。“姐夫,时间不早了,我要回房了,您也快去休息吧!”

“云妹,云妹。”誉辉想喊住她。可是丝云却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誉辉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