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云妃>第二章

自从王妃去世后,瑞王府里再也没有过去的欢声笑语。誉辉变得比以前更加严厉了,孩子们更加害怕他,他们做事总是非常小心,不敢犯一点错误,生怕被父亲发现,又是一顿毒打。平日里孩子们都不敢在花园里游戏,万一被父亲看见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他们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晚饭后在姨娘房里听故事。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父亲在书房里办公,不会管他们,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和蔼可亲的姨娘嬉闹。

然而今天对孩子们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瑞王一早就出去了。丝云向那位严肃的教书先生请了一天的假,让孩子们好好放松一下。

看着草地上五个无忧无虑嬉戏的孩子,丝云满意地笑了。

“七年了,孩子们都大了。我也算不负姐姐的嘱托了。只是姐夫他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脾气暴躁,丝毫不去关心这几个孩子,现在孩子都害怕他,躲着他,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

想到这里,丝云不禁叹了口气,陷入沉思。忽然她感到有一双手在推自己,她回过神看着身边的孩子,问道:“聂儿,怎么了?”

文聂是家里的老大,今年已经17岁了,他身子很单薄,瘦瘦的,文文弱弱的,一点也不像自己的父亲。他不喜欢习武,专门喜欢画画作诗,有很高的文学天赋。这使誉辉非常恼火,硬逼他学习武功。丝云多次劝他不可强求,可是誉辉就是不听。所以文聂虽然已经学武多年,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文聂关心地问道:“我刚才听见姨娘不住地叹息,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我们惹您生气了?”

丝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你们的亲娘,有些难过而已。”

文聂听到这里,小声地哭了起来,道:“要是母亲还在就好了,父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原来父亲不是这样的。”

丝云将他的头轻轻抬起,一边为他擦着泪水,一边劝慰道:“你父亲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应该理解他。你母亲的死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一时间很难缓过来。”

文聂不解:“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

“是的,不过这说明你的父亲是爱着你母亲的,而且爱得很深。你难道不希望你的父母非常相爱吗?”

“我当然希望了。不过我们也希望得到父亲的怜爱啊,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父亲。”说着,文聂又哭了起来。

丝云正准备劝慰文聂,却发现草地上的四个孩子也停止了玩耍,跟着他一起哭了起来。她替文聂擦干眼泪,温柔地训道:“你看你,好好的把弟弟妹妹都逗哭了。”

说着,便走到文恒身边,用手帕为他擦擦眼泪,道:“恒儿,别哭,都是哥哥不好。”

文恒哭着问:“姨娘,你说父王他到底会不会笑?”

丝云一听,笑了:“哪有人不会笑的!”

“那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他笑?”文恒扬着小脸问道,“他一定不会笑。”

丝云叹了口气,把五个孩子召集到一起,说道:“你们的父亲并不会笑,也不是不喜欢你们,不关心你们。只不过是因为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没有时间陪你们。再说,他是一个王爷,有许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做主,所以有时候他会很烦躁,你们也应该体谅他才是。”

文聂说:“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像别的父亲那样慈祥地对待我们?”

丝云说:“他这样对待你们确实是过于严厉,在有些问题上处理不当。我会经常劝他的,但是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你们也应该理解他,好吗?”

文聂点点头,其余四个孩子也擦干眼泪,点了点头。丝云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欣慰地笑了。

忽然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发火呢,您快去看看吧!”

说话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跑到丝云身边。

丝云心中一紧,急忙问道:“香梅,你告诉我,老爷现在在哪个书房?”

香梅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东......东......东书房。”

听了这话,丝云总算舒了一口气。王府里的书房总共有两个:东书房和西书房。东书房是瑞王自己的书房;西书房是瑞王为几个孩子准备的书房,还请了一个教书先生专门教孩子们念书。既然姐夫不在西书房,那就肯定不是为了五个孩子的事情而生气。

丝云看了看孩子们,对文聂说:“聂儿,你快带着弟弟妹妹到西书房去,省得姐夫看见了又该训你们了。”

文聂答了一声“是”,便带着四个孩子离开了。

丝云见他们已经走远,回头对香梅说:“快带我去东书房。”

才走到东书房门口,丝云就听见“哐当”的一声,接着就是一阵怒吼:“出去,都给我滚远点。”

几个奴仆都纷纷走出了书房,他们看见丝云站在那里,便准备行礼。丝云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自己独自一人走进房间。

书房里,誉辉站在桌边,双手叉腰。地上的墨汁还没有干,茶水撒了一地,杯子、茶壶都已摔碎,唯一没有被打破就只有石头做的砚台和几根竹子做的毛笔。

丝云摇了摇头,便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捡着地上的东西。

誉辉听见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看见丝云正在为自己整理东西,强压着自己的怒气,说道:“云妹,这里的东西等会儿会有人收拾,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丝云故做不解地问道:“刚才姐夫明明把那些仆从都赶跑了,还有谁来整理呢?所以这些东西只有我亲自动手了。”

誉辉不耐烦了,喝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你下去吧!”

丝云道:“姐夫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能不能说出来,或许我能帮您分忧。”

誉辉道:“不用了,反正这事你也管不了,说了也是白搭。”

丝云见誉辉面前摆着一份诏书,便联想到前几日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封信,问道:“姐夫担心的可是皇上招您回京一事?”

誉辉奇道:“你怎么知道?”

丝云说:“前几天我在这里无意地看到了张尚书跟您的信,是以知道。请姐夫不要介意。”

誉辉叹了口气,说:“没什么,这件事我原本也不想瞒你,只是以前一直是猜测,不想现在变成真的了。”

丝云笑道:“这是好事啊!怎么姐夫一点也不高兴啊?姐夫好像已经十年没有回过京了,难道您就不思念当今皇上和皇后吗?”

誉辉道:“他们是我的父母,岂有做儿女的不思念父母的?只不过他们这次招我回去,恐怕是另有目的。”

丝云问道:“什么目的?”

誉辉知道他这个妻妹素有胆识,而且冰雪聪明,况且他也知道世界上唯一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就是她了。对于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女子,他还有什么有必要隐瞒的呢?瑞王索性倒出了这些天来心中的烦恼。

“云妹,你可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把我调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丝云不解地摇摇头。

誉辉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偷听,才压低声音对她说:“怕我夺权。”

丝云吓了一跳:“不会吧?”

“我也希望不会,可是......”誉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让我觉得父皇母后确有此心,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你看皇兄死了,我这个二皇子本来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可是父皇却以幕州叛乱未平为名,硬把我留在这里,连吊丧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父皇有意立八弟为太子,而八弟年龄还小,父皇这次招我回京,很可能就是想进一步夺取我的兵权,也许还会把我软禁起来,以免以后我会威胁到八弟的皇位。”

“姐夫不在京城多年,怎么知道皇上和皇后有心将皇位传给八皇子呢?或者皇上这次招您入京就是和您商量太子一事。”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丝云忙低下头,回道:“小妹不敢。只是不知道姐夫这样判断有什么依据。”

誉辉苦笑一声,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和张尚书张回是老朋友了,我和他书信往来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他原来就是咱们幕州的人,因为家境贫寒,没有钱财上京赶考,我非常欣赏他的才华,就举荐了他。他一直很感激我,经常给我写信,告诉我一些朝廷大事。他上个月来信说父皇最近开始器重八弟,意欲立为太子。”

“姐夫可是觉得有些不服气?”丝云问道。

誉辉一怔,反问道:“如果别人突然抢走本该属于你东西,你会服气吗?”

丝云道:“我当然不会啊。但是姐夫不应该这样问我,因为皇位并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它代表的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姐夫如果真的有意于它,就应该仔细想想,自己该不该去争取。自古以来,皇子之间为争夺皇位而兄弟反目,骨肉相残的悲剧实在太多。其实我想他们可能原先并不想这样做,可是皇位只有一个。现在皇上想立八皇子为太子,必定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的才德。姐夫何不乘回京的机会好好会会这个皇子,如果他真是有统治之才,姐夫不如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使他成为一个有道明君;如果姐夫认为他没有什么才能,就可以向皇上提出来,毕竟他现在还不是太子。况且如果您现在提出来,也许还能避免以后兄弟间不和加剧,姐夫,你说呢?”

誉辉听后,默然不语。半晌,才问道:“你是让我放弃?”

丝云摇摇头,说:“姐夫误会了,小妹并无此意。小妹只是觉得一国之君应该有过人的胆识,宽广的胸怀,要宽厚爱人,仁慈刚正,富有主见。姐夫这几年在幕州确实具备这些德行,我也相信姐夫如果日后当了皇帝也能够勤政爱民,造福天下。不过小妹认为如果八皇子也同样具备这些品行,甚至比姐夫做得更好,姐夫完全可以主动帮助他夺得皇位,姐夫以后就可以成为他的帮手。这样不但可以免遭杀身之祸,而且也可以施展您的政治抱负,这样不也很好吗?”

誉辉又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笑着对丝云说:“我原来以为你只不过是琴诗书画无所不能的才女,没想到你的政治头脑也是如此丰富。可惜你是一个女儿身,如果你是男的,肯定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丝云谦虚地答道:“姐夫过誉了。我哪有什么政治头脑啊,只不过是看见姐夫心情不好,来劝劝而已。希望可以缓和姐夫的不快。”

誉辉把手轻轻搭在丝云肩上,感激地说:“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谢谢。”

丝云抬起头,正好对上誉辉那深情的眼神,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慌忙低下头去,不敢直面那眼神,尽管那种眼神是她一直期望、盼望的。

两人就这样相对了许久。誉辉最先打破这种尴尬的场面。“你看我这几天忙的,连孩子们的功课都忘了检查,要是你姐姐在世,又该怪我不关心孩子们了。”

丝云道:“姐夫放心,孩子们这几天学习都很认真。尤其是庄儿,居然在五天时候背会了十首唐诗,那位先生直夸他聪明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几个孩子的功课都不错。就连蕊儿和芯儿这两个女孩儿也不甘示弱,她们虽然每天晚上还要学习女红,可是对于那些功课,她们也是学习得非常出色,一点也不比三个男孩儿差。”

“那聂儿的武功学的怎么样?”誉辉又问。

“这......这......”

誉辉见丝云吞吞吐吐,马上拉下脸来,说:“好了,我自己去看吧!”说着便相外走去。

丝云见情形不对,就拦住他劝道:“还是明天再去吧!”

誉辉推开她,说:“不用了,就今天。”

不待丝云反应,誉辉已经走了出去。丝云怕出事情,便也急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