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该你迷恋我了>第71章 . 困局 他们把三爷抓起来了

  京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 荣时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彤云密布,山河萧索,那宫墙似乎变得冷而脆, 一锤子下去, 便能敲破了。马蹄子敲击在青而硬的石头上, 嘟嘟的声音, 连耳膜都要击透。

  荣时自打回京后,就浑身不舒坦, 敏感的神经紧绷到极致,时不时给他带来出其不意的疼痛。他脸上一片阴云,萧索的神情连身上大红色的官服都无法提亮。

  这是京城轰动朝堂的一件大事, 当年的荣时在入阁之际,后撤一脚,远谪千里,如今回归京城,直接登阁拜相。

  面对这位皇朝历史上最年轻的阁相,其他人却没有什么异意,因为荣时虽远离京城, 京城却一直有他的传说,他在云景县的所作所为时刻影响着朝堂。为常人之所不为,能常人之所不能, 再没有人能与他争锋。

  只是……也没有会在这时候争罢了。

  “荣大人入阁是喜事, 您为何面有忧色?”

  冯玉溪远远的在宫门外等着, 直到围着荣时恭贺的那一帮人都散开了才追上去问话。

  “你当年说走就走,现在又说回来就回来,当年你为什么走我算是搞明白了, 那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

  冯玉溪是真不明白,当年荣时进行前提点他一句,他才意识到朝堂风向变了,后来一看果然如此,干脆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又出了阁。可现在局势更糟了,云阳公主与太子势同水火,这个时候的宰相之位,那是烫手山芋啊……

  荣时叹了口气,他索性从马背上下来,跟冯玉溪一起慢慢走,冯玉溪看到了他扯着马缰绳的手,细长的手指明显红肿还有冻疮——真难想象,冻疮竟然会长在他们这种人手上。

  “冯兄我有一件事与你商量,过段日子铨选,你调往居延如何?”

  居延?那是西北锁钥,军事重镇,扼住居延门户,便相当于控制了西进东出。

  冯玉溪神色一动:“你这个大宰相要是发了话,我不同意也没办法啊。”

  荣时轻轻笑了笑,没有再多话。

  客栈里,长青提着热水撩开帘子,发现林鱼对着镜子梳头发,那头发乌黑浓密,非常招眼,但是……夫人已经梳了很多遍啊。

  他赶紧低了头不敢多看,内心却不由得想起了三爷,准确的说是不断擦桌子整桌子的三爷。

  林鱼凑近镜子看了看嘴角新长处的燎泡,转了身把手指泡进热水里,她明面上不露出一点急躁情绪,只是感慨:这雪未免也下的太大太不巧了。

  四野静寂,那雪花明明零零落落,又小又薄,却又下的那么急那么密,活像有千万只大白鹅一起在云端之上被拔毛。

  住店的时候,老板就说了,就这雪,往年都是要下三天的,三天后出太阳,雪化的快,就泥泞,化的慢,那就封冻,骑不了马行不了车,不知何时才能重新上路。

  雪花覆盖仿佛一床厚厚的被子,林鱼只觉自己仿佛要与世隔绝,困了十天后,才得到消息,荣时云台拜相,主政内阁。

  长青大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荣相啊!这是咱们国公府的荣相,老公爷和顾先生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

  “夫人,我去沽酒,要两个菜,咱们乐一乐”

  林鱼心里咯噔一,努力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这个时候当宰相,你家三爷是铁了心要搞动作。

  果然,一个月后又传来消息,官场地震,东南地区上到总督下到知县,二三百官吏尽数革职,无一幸免。

  长青咕咚咽了口唾沫,咱们三爷这不是回去请一道圣旨赦免云朵儿姑娘和少少就行了,怎么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过无论如何,云朵儿和少少,乃至翠屏山都保住了。

  林鱼睁着眼呆坐在那里,半晌后才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路走绝了呀。

  距离京城越近,得到的消息就越准确,原来这地方盘踞的二三百官僚团伙都属于太子势力,总督出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太子如被剖腹,更遭皇帝雷霆之怒。

  皇帝甚至要废掉太子,最终却还是荣相求情,将太子发往西北,代天子巡边。

  “咱们三爷原本一直都是维护太子的啊,现在这算什么?难道投向永王?那不能。咱们三爷不是那种人……”

  “别说了”林鱼眉头紧锁:“让我理一理。你家三爷走得太快,一般人跟不上”

  国公府里,荣时闭门谢客,闷坐竹楼,连秦氏派人请去说话都拒绝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半天才意识到是茶水是凉的,冷意从胃腑一直升到心底。

  “相爷,冯玉溪冯大人来访。”

  “不见”

  “拦不住啊人都上来了。”

  门外随即传来了强力脚步声,荣时叹了口气,索性起身迎客,在冯玉溪跨进竹楼前,把人截住,一路带去了前院客厅。

  “大宰相如今位高权重架子也大,连见一面都难。我这马上要出外任你竟躲着我。”

  “我倒不为躲你,只是我如今人人避之不及,你来找我,恐人说闲话。”

  冯玉溪闻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人人避你还是你避人人?你这折腾来折腾去的,何苦呢?去云景县这几年,做得风生水起,一个小穷县还硬是被你给折腾出花样。这原本是件大功德,不管太子还是永王继位,谁都不敢薄待,但你先给太子来了招黑虎掏心,把人弄到了西北,现在又直接杠上了云阳公主,两条路都堵死了,你到底要怎样?”

  荣时沉默不语,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料峭,他似乎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作为。太子素来礼敬他,但他拜相后先剿了太子的地方势力……在世人眼里,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冯兄,你觉得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那当然是继圣人之学,开升平之世。”冯玉溪的声音在荣时犀利的眼神下逐渐虚弱,最后无奈一附掌:“当然,那是高级的志向,但人嘛,不能好高骛远,首先得成名立业,封妻荫子,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这合情合理”荣时叹息。“我们没有私人仇怨,我所做的事,都是应该做的。无论对你,对太子……”

  他要登台拜相,要振兴国公府,这是他一贯的想法,可是他现在改了,“我觉得我们读书,应该是为了那些不能读书的人。”

  云景县翠屏山,那是个不交皇粮国税,不出劳役民丁的地方,连鱼鳞册上都找不到他们的痕迹。他们的存在无声无息,他们消失,也不会有什么浪花,完全不值得他废这么大代价,可他亲自去了云景县,亲身参与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经受了他们的崇拜与钦慕,现在又怎能等闲置之?

  翠屏山,那是孕育了林鱼的地方,是他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地方。

  冯玉溪听不懂,但大受震撼,“你这个人吧,总是云山雾绕神神叨叨,我也是感谢你当年提点我,我才来跟你多说一句。我明天就出发了,我得行在太子前面,或者至少跟他同行。”他又说:“你也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孤家寡人才敢随意折腾,但凡你有妻室子孙,行事就不会这样无忌。”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认真的道:“我远离朝堂,三年赋闲,别的大事没办成,孩子倒是生了四五个,你呢……生了几个?哦对了,你把夫人弄没了?不好意思,我忘了。”

  “冯大人,我们原本没有私仇私怨”他抬起眼睛认真看着对方:“但你再说下去就有了。”

  冯玉溪:……

  正所谓此消彼长,太子被逐后,云阳公主府便门庭若市,原本还在朝堂上观望的官员,有不少都顺着风向,拜倒在云阳公主的旗帜下。连着几日公主府车水马龙,觥筹交错,但云阳公主面上却并无多少喜悦之色。

  直到某天,一个不速之客的人来访了。

  “顾揽月?她竟然敢来找本宫。”

  这个很有骨气的顾氏才女,嫁入国公府失败后便攀上了太子——名义上是太子女儿的老师,但谁知道呢?也许她三年孝期过了就成太子嫔妃了。可是并没有,她不仅没有入太子后院,还在太子倒台的时候出了一把大力,太子与一些地方官员私下往来的书信,乃至账册可是她主动从太子书房里搜了交出来的。

  “这个顾姑娘别的本事姑且不论,看风向倒是一流,也罢,叫她进来。”

  顾揽月年岁已经不小了,却依然未嫁,她依然年轻漂亮,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书卷气。

  “我知道公主在为什么事发愁”顾揽月毫无其他趋势者的谄媚之态,她说:“公主若按我的法子来,未必不能收服荣时,即便不能收服,也可让此子不被他人所用。”

  云阳公主对顾揽月本不大喜欢,听到这里,却还是让她说来听听。结果一席话毕,公主自先吃了一惊:“看不出来顾姑娘娇娇怯怯,竟也如此狠的下心。”

  “不下狠心,驯服不了烈马,公主自有裁夺,我就不多话了。”

  顾揽月直接告辞,连封赏都不讨,云阳公主斟酌半晌,终于还是发了话。

  “去,敲登闻鼓,顾姑娘要告状,告当今宰相荣时……”

  林鱼风尘仆仆来到京城,国公府门可罗雀,不仅没有预料中宰相门前遍地华盖的兴盛气象,连当初门口侍立的小厮都不见了。

  林鱼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红烛带着哭腔一头扑进林鱼怀里,“您不知道,他们把咱们三爷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