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渊立时起身:“不行这太危险了!”

  陆骁也跟着站起来:“不行也得行,惠妃这是铁了心要和你见面,不然也不会赶在这前后脚下通知,不给我们一点拒绝的机会。”

  沈陵渊皱着眉头,陆骁却是一脸鉴定,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沈陵渊噗嗤一声笑打断了僵局。

  “骁哥说话真是越来越溜了,连铁了心都会说了。”

  这回换做陆骁尴尬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时候。坐下。”

  “是是是。我坐下。”

  沈陵渊知道这件事儿是彻底躲不过去了,乖乖坐回凳子上,一边将密函撕成碎片一边问道,“可我与那太子毫无瓜葛,我要怎么去他府上?若是以祝贺为由,也不过是送上一份贺礼,这内院……”

  陆骁不知为何突然低下了头,他似乎不敢去看沈陵渊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打断了沈陵渊的话:“也不能说是毫无瓜葛吧。”

  “啊?骁哥说了什么?”沈陵渊忙着撕纸,刚才是真没听清。

  只见陆骁眉头一皱嘴唇一抿,抬眸很认真的对沈陵渊道:“太子妃产子,按理来说,朝廷权贵的正妻在七日内都应当到府祝贺,并给新生儿送福袋祈福。只不过侯爷他如今没有正妻,所以……”

  沈陵渊越听越不对劲,听到后边凤目蓦然撑大,“骁哥,你,你不会是想让我?!”

  “没错,怎么说你也是侯爷公开的呃,小妾。”陆骁这回是真铁了心了。

  沈陵渊却自闭了,他站起身面壁,似乎还在纠结与挣扎:“不行,不可,我不能,什么小妾!我是他!”沈陵渊伸出手指指向庆安堂的方向,看样子气势汹汹,可惜到底是措辞不出来后半句,蔫蔫的低下了头。

  “我是什么,我可能连小妾都算不上。”

  陆骁上前拍了拍沈陵渊的肩膀,“莫要气馁,去了太子府,你就是公认的正妻。”

  “???骁哥?”沈陵渊满脑袋问号,他不苟言笑的骁哥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不过沈陵渊已经没有机会问了,因为陆骁从墙的这头翻到了那头。

  沈陵渊的嘴角一通抽搐,最后这难题到底是落在了他自己肩膀上。

  眼看着距离新生儿七日洗礼就要过去,沈陵渊却仍旧在庆安堂闭门不出,经历了那天的‘虚情假意’后陆骁就没有了老脸再去面对自己的大外甥,所以只好拜托无形去帮忙催催。

  而无形也正好有事儿要问沈陵渊,不日便去了庆辉堂,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养成了即使院门开着也要□□的习惯。

  无形一落地,就看到沈陵渊跨坐在院内一个木墩子上,手里拿着巴掌大的小刀正在打磨一个像手套一样的东西。

  无形好奇:“这是,皮指套?”

  沈陵渊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无形虽然落地轻盈,但比不得陆骁和盗鹄,所以沈陵渊老早就是知道的,不过是手里的玩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他不敢分神罢了。

  对着工艺有所了解的无形也能看出来沈陵渊的专注,因而不再打扰,静静的在旁边看了一会,待沈陵渊收了刀,吹了吹皮屑,再露出一个成功的笑容后才开口。

  “没想到你还会这玩意。”

  沈陵渊伸展了一下筋骨,抬头望了一眼无形:“你若是在毛都没有的雪山待了两年多,也能会做。”

  无形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沈陵渊却没这么多经历和他耗,打了个哈欠直截了当的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哦。是陆骁让我来催一催你。顺便我也想来问问你,呃,什么时候能继续给晏主做早饭,不是我不能做的意思哈。”无形说到一半,忽的不自然的挠了挠脸,“主要是,啊,晏主最近胃口不太好。”

  待无形说完,沈陵渊深深的忘了他一眼,而后竟扯了扯嘴角,“你是真不会说谎。”

  无形一张脸瞬间黑红黑红的,“我说什么谎,就是偶尔让晏主换换胃口而已,等画眉姑娘回来,你以为我还用得上你?”

  沈陵渊也懒得和他争辩,起身,将手套扔给了无形,向外走去。

  有个东西抛了过来,无形就下意识的接,接到了才发现不对劲,喊道:“哎!你干嘛把这东西给我啊!”

  沈陵渊侧过头,“晏清不是不吃你做的东西?难道你让我拿着手套去烧饭吗?”

  无形看着这人欠揍的背影,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双手握拳,而后又想起了这皮指套可能是给太孙的,骤然松开了手,给它抹了抹灰。

  两人前后脚进了小厨房,沈陵渊简单扫了扫凌乱的灶台和菜架,就如他所料,他不在的这几天这些个粗糙的汉子根本不知道添东西,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了,看来这个地方还是需要画眉和杜鹃姑娘的操持才行。

  现在再去大厨房取的话也不一定能找到需要的东西,毕竟那里是大伙吃饭的地方,说不定比这更狼狈,所以沈陵渊犹豫了片刻只好先点火,舀一勺子水半勺子米煮粥,再翻箱倒柜找出仅剩了个底的糖罐子。

  无形看了沈陵渊动作半天最后没忍住:“你确定你就煮一锅白粥?”

  沈陵渊点了点头,今天就是同惠妃约定的日子,天色已经不早,确实已经没有时间去做糕点。

  无形却很是失望,好心的提醒到:“我前两天已经做过这玩意了。”并且沈晏清是一口都没动,他还记得怎么端进去的就是怎么端出来的,当然还有沈晏清若有若无,嫌弃的眼神。

  “我做的和你不一样。”沈陵渊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

  无形不高兴:“都是大米粥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先放水和先放米还有区别。”

  “不知道你就先好好看看。”

  沈陵渊说罢,拿起糖罐子,放了半勺糖进去,而后转头问无形:“可有枣或者蜜饯之类的么?”

  无形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有这东西。”

  沈陵渊叹了口气,“那你今天去买一些,我若是做不了饭的时候,你就粥上放些甜的东西,他就会吃了。”

  无形可从没听说沈晏清喜欢吃糖这件事,他半信半疑:“你确定?”

  面对着无形的疑问的目光,沈陵渊也懒得和他解释,“信不信由你。”说罢盛出了一碗糖粥,端着就走,路过无形的时候,沈陵渊还从他手上抢走了皮指套。

  无形转过头,皱着眉看着沈陵渊坚定的背影,犹豫了半晌还是跟了上去,他实在想看看,沈陵渊到底是在吹牛,还是在吹牛。

  沈陵渊一路快步到了庆安堂,一脚迈进了院里,却顿觉身体迟缓,脚步放慢,甚至于最后停在了台阶前。

  虽然沈陵渊每次见沈晏清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是伸爪就是在伸爪的路上,但是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有多紧张,他觉得自己可以直面千军万马,直面失败,直面死亡,但他无法直面沈晏清。

  从最开始的不信任甚至想要刺杀他,到从徐老伯口中得知丹毒那种东西是宫中御用之物而起疑,再到得知花楼死讯时的入魔搬纠结,到想开了之后的愧疚,沈陵渊特别想在内心深处种下一颗绝不会再怀疑沈晏清的种子。

  但这颗幼苗在种子时期就遭到了摧残,以至于它虽然在沈陵渊心里落了根发了芽却十分羸弱,似乎只需要一阵风,吹一下它就会湮灭。

  沈陵渊现在很怕,怕再发生什么无法估计无法控制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再亲手,将这好不容易有粘合可能性的关系,再次击碎。

  身后传来了无形的脚步声,沈陵渊不想再耽搁简单调整好呼吸,敲了敲门,便推门走进了阁中,抬眸就看到了沈晏清穿了一身黑衣,正准备披上大氅。

  沈陵渊疑问:“你要出门?”

  沈晏清却没着急回答,他一双眼眸淡淡的,先是扫了一眼沈陵渊手里的粥,而后才开口道,“与你无关。”

  沈陵渊也不恼,端着粥到了桌边,好言好语的劝道:“若是不急的话,就先把粥喝了吧。”

  沈晏清随着他的动作移了目光,冷淡的说:“不吃。”

  “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沈陵渊说着放下粥碗,从背后大着胆子环住了沈晏清的腰,“今天这粥是我做的,不是无形。”

  放开两个字沈晏清已经说累了,而且他今天格外不想开口,直接上手肘,却被拦腰挡下,并且那只爪子还非常不老实的顺着胳膊,抬起他的左手。

  沈晏清微微蹙眉,回过头,却发现左手上赫然多了一个皮手套。

  沈陵渊看不出沈晏清的喜悲,只见他看了一眼指套,很平静的问道:“你这些天闭门不出就为了做这个?”

  沈陵渊点了点头:“嗯。马上就要秋猎了,弓弦容易在手上磨出茧子所以做了这个送给你,喜欢么?”

  沈晏清伸了伸手指,这东西倒是挺好,只不过——

  “那你知不知道,穆城秋猎上我根本就不用去猎场,更别提,拿弓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