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侯爷!”无形指着地面上的血迹,有点语无伦次。

  沈晏清掀了眼皮,将刀丢回给了无形,“光叫侯爷有什么用,挖啊。”

  无形抱着佩刀一愣,望了望沈晏清,又看了看一旁的沈陵渊,指了指自己,“我来挖?”

  “不然呢”沈晏清反问道。

  无形此刻的表情那是相当的精彩。

  随着苦力无形的辛勤劳动,这片藏了许多秘密的地板终于渐渐显现出来,只见血迹洋洋洒洒,从屋中央下一直延伸到墙壁,想来是两人打斗不休,一方身死之后又被拖回密道所致。

  “这两个畜生。”无形累得不行,抹了一把汗水,一回想到那一家老小的死状,还是咬牙切齿地骂出了声。

  沈陵渊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知晓花楼密室存在的,必然是父亲身边的旧人,而这惨不忍睹的现场证明,他已经惨遭不测。

  沈陵渊心中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敌人太多,数不胜数,防不胜防,连他自己现在都只能依附着仇人生存,更别提什么为谁报仇雪恨这种虚言了。

  他现在才发现最应当恨的人是自己,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后知后觉,父亲送他离开,骁哥自焚,花楼被捕,还有这位不知名的前辈。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沈陵渊双手攥成一团,别过头去不再看,转身出了厢房。

  “哎!你去哪?”无形发现了沈陵渊的异动,上前一步喊道,可惜并未得到答复。

  无形作为夜骑三大首领之一却要在这当苦力,而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小子不仅围观了,还跑了!

  若不是无形刚刚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绝对亲自去抓了沈陵渊,现在他也只能呈呈口舌之利,借机让沈晏清教训他:“这人什么毛病!怎么不请示一下侯爷就走!”

  可惜沈晏清不会管沈陵渊,自然没理会无形的吐槽。

  他面无表情的将原来的地板踩了踩,最后挑了一块最为松动的说:“把它挖出来,送到太子府上去。”

  “啊?”无形吐槽够了,拄着边缘已然翻起的佩刀正休息,听到自己不仅要挖地还要跑腿甚是不解,“为什么要送到太子府上?”

  沈晏清精致的眉眼处一抹狠厉一闪而逝,他轻笑道:“这场游戏如此有趣,怎么能少了太子一方呢?”

  无形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不得不请教沈晏清:“侯爷,恕属下愚笨,着实是不明白这一块木板能证明什么。”

  沈晏清终于想起来给无形解释了:“生死谷的机关若称第一,无人敢说自己是第二。花楼虽在谷时间不长,但到底是冠以花姓,足以见谷中对她的重视,因此这沐春阁上上下下所用的木材,均是谷中盛产的榉木,在这京城可不常有。”

  “原来如此。”无形点点头,明白了为什么还要挖地,“可这只能证明在沐春阁发生了一起命案,这应当是接盘人睿王的事儿,与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晏清回身来到那暗门所在的墙壁轻抚过墙壁,一手的白灰,他背对着无形擦手,接着道:“花楼常年游走在权贵之中,绝非不谨慎之人。若是没有后招必然会炸毁密室,可她并没有这么做,我想她之所以先触动机关将这条通道封死,而不是直接将密室毁掉,应当是在这新厦仍有同伴知晓另一条路,且希望自己的同伴能将密室中的某件东西带走。”

  “可惜他的同伴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无形恍然大悟,来到沈晏清身后:“所以此案的死者王大伯就是花楼的同伴,而那尾随之人不小心被王大伯发现,王大伯触发了机关,炸毁了密室。但跟踪之人武艺高强,并未受重伤,与王大伯从密室中打斗到了这间小厢房,最后将王大伯杀害。”

  无形跟着分析分析,又有了新的疑问,“但从血迹喷溅程度来看,那追踪者应当也受了不轻的伤,他又是如何将王大伯运回去,又在这么短时间内将这屋子重新粉饰过的呢?”

  沈晏清望着无形叹了口气,“难道夜麟只有一个人吗?”

  无形惊讶:“您的意思是冷夜和寒月一起行动了?”

  “这只是我的猜想,但从仵作的验尸报告来看,老伯和小孩的死亡时间并没差多少,想来也只有共同作案这一种结果了。”

  “可就算两人一起行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遮掩痕迹吧。”

  “这种直接在地板上镶嵌一层地板,在墙洞前又糊一层劣质墙壁的掩饰方法,怎么可能出自行事严谨的夜麟之手。”沈晏清看了一眼帕子上一层的白灰微微蹙眉,回望了一眼无形,“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这沐春阁还有谁能够随意进出?”

  无形眼睛一亮:“睿王!”

  “怪不得我们都找不到机关,原来是他直接命人又刷了一堵墙!”无形一边摇着头一边感叹。

  “有些事不用想的太过复杂。”沈晏清淡淡的说。

  “多谢晏主点播,属下记下了。”无形恭敬道,“不过这花楼姑娘到底藏了什么东西,竟然能吸引到夜麟与睿王这两大势力。”

  沈晏清眸光一闪,望向门边微微一笑:“我想睿王可能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当了苦力吧。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只要让太子知道他来过,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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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陵渊在门外将两人的分析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虽然他不知道夜麟是个什么东西,但也能大致上猜到,是个在暗中行苟且之事的组织,而且这个组织八成是为皇帝办事儿。

  且这位不知名的前辈,就是被夜麟所害。

  屋里渐渐没了声音,只剩无形吭哧吭哧撬地板的声响,沈陵渊也不再偷听,转身离开,径自走到了后门。

  马儿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看他,打了个响鼻,嘴里还叼着几根稻草。

  沈陵渊见状走到马儿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并不算柔顺的马毛。

  他从小就喜欢动物,更喜欢无边无际的原野,沈陵渊原来不清楚,现在发现这或许就是体内的北骊血脉在作祟。

  经此一遭,沈陵渊想了很多,他已经觉察出自己根本适应不了这充满阴谋诡计的帝都,却偏偏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一头扎了进来。

  嘴上说着要报仇,其实一直在干着一些说出来让别人耻笑的事儿。

  只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就算现在想抽身离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至少要先救出花楼。

  这匹枣红色的马儿似乎能看懂人心,忽地将马头伸向沈陵渊,用额头在他脸上蹭了蹭。

  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沈陵渊虽震惊,但终于有了点笑模样,“看来之前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还通人性。”

  沈陵渊说完,只听身后响起了一阵稀稀疏疏声,不用回头沈陵渊也知道是谁来了。

  “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沈陵渊闻言抬头望去,夕阳已落,一轮新月高升,他叹道,“是啊,已经这么晚了。”

  沈晏清的步伐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沈陵渊。

  破天荒的沈陵渊第一次主动讲话:“你竟然没派人来跟着我,就不怕我跑了么。”

  沈晏清微微一笑,十分笃定:“不怕。”

  沈陵渊回过头问:“为什么。”

  沈晏清的眸色在月光的映衬下又深了几分:“在这个虎狼共存的东凛帝都,光靠自己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无论多么强大的人也要依附一方,对你来说,反正都是仇人,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是么?”

  沈陵渊盯着沈晏清无言半晌,最后错开目光,掀开马车帘道:“侯爷请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