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抽刀>第17章

  闻灼点头:“似你这般聪明过人,给一帮山匪做军师岂不屈才?”

  “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做我想做的事。”

  “赢山上的匪巢迟早要被扫平,不知你以后作何打算。”

  左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闻国舅能给我什么打算?”

  “用你的才智谋略,辅军佐政,立治世之功。”

  “治世之功,就凭帮你兄长剿除赢山匪患?”

  “剿除赢山匪患只是开端,你若能助朝廷平定镇守西南,当是不小的功绩,届时入仕为官自然顺理成章,至于之后能否做的成治世能臣,便看你有多少本事了。”

  “唔,听着倒是不错。可惜,我不乐意。”近年来西南异族屡生事端本就有左尹的助力,只是异族首领对他这个汉人始终心怀芥蒂,左尹索性离开,一年前误打误撞被那匪首孙治半是邀请半是胁迫地带上了赢山。

  他这般轻佻态度,闻灼既不意外,也不恼怒,反而点头了然地道:“毕竟你是乌犀先生的弟子。”

  “我说过,先生从未承认我是他的弟子。”左尹冷声道。

  “十年相处,乌犀先生将毕生所学都教授于你,却不承认你是他的弟子,你可曾想过其中缘由?”闻灼并不等他答话,接着道,“乌犀先生不愿做治世能臣,是因他天性偏爱动乱,愈是动荡不定的乱世,他愈发如鱼得水。你不乐意做治世之臣,又是何缘故?你天性并非如乌犀先生一般,此种做派只是想承其衣钵,做他愿做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左尹神色不耐。

  “依我之见,乌犀先生不认你做弟子,也许正是因为他并不希望你承其衣钵,他教你治世之才,救你逃出生天,是让你去做你愿做的事,去做他做不来的事。”

  “嗤,闻国舅舌灿莲花,令左某自愧不如。”

  “究竟是我花言巧语,还是你当局者迷,希望你能仔细想想,莫辜负乌犀先生的良苦用心。”

  梓州那处宅院里的每一日,先生教他读的每一册书,七年间左尹从未遗忘,唯独先生自焚那夜的场景,即使是午夜梦回,他也不愿、不敢再去回忆。此时他却忽而想起先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走罢,去走你自己的路。”

  沉默良久,左尹终于道:“我想知道一件事,先生的尸骨被安置在何处?”当年先生自焚,火势迅猛,守卫扑灭时卧室已焚毁大半,但先生尸骨绝不会那么快灰飞烟灭,只可能是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左尹七年来查探先生尸骨的下落,一直无果,只得每年到梓州那处早已荒废的宅院去祭奠先生。

  “这我不知,”闻灼摇头道,“但我可以替你问问。”

  “好罢,”左尹扶着墙站起来,“有吃的么,我饿了。”

  监门打开,送进来一碗鸡蛋面,左尹在桌边坐下,执起竹筷扒拉着面上盖着的几片小青菜,低头专心吃面。

  闻陶凑过去揽着闻灼,低声道:“他肯老实交代了?”

  闻灼点头。

  闻陶猛地拍在他肩上,高兴地道:“真有你的。”

  闻灼吃痛地“嘶”了一声,闪到一旁去揉着被拍痛的肩膀。

  左尹吃相斯文,可速度却不慢,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他擦去嘴角的汤渍,道:“有什么话便问罢。”

  闻陶在他对面坐下,沉着脸色问道:“姓名。”

  “除了我的姓名,闻将军就没有别的更紧要的想问?”

  “姓名。”闻陶再次发问,只是口气越发不耐。

  左尹嗤笑,迎着闻陶锐利的目光,眼底满是玩味和挑衅。

  “行了,还要不要剿匪了。”闻灼看不下去这两人毫无意义的斗气,忍不住催促道,“他叫左尹,大哥你赶紧问些正事。”说完便转身从牢房出去。

  闻陶面上一哂,咳了一声接着问道:“你在赢山有近一年之久,可知如今赢山上共有多少匪徒,他们又是如何安防部署?”

  “赢山这一伙匪徒有不下百余人,三防五岗,山上各处皆有暗哨,详细的安防部署我可以画一张图纸给你。”

  闻陶吩咐门口候着的狱卒拿来纸和笔墨,又问道:“之前官府几次剿匪都被他们察觉,必然是走漏了消息,这夔州城中想必有他们的耳目,你可知是何人?”

  “能做通风报信的耳目,自然是那匪首孙治的亲信,又怎么会轻易告诉我。”左尹执笔蘸墨,一边在纸上勾画,一边回答,“我虽不知其人姓名,却多少能猜到几分。”

  “你卖什么关子,快说。”

  “方才闻将军也提到过,每次官府围剿,赢山匪徒安插在城中的耳目都会通风报信,故而匪徒才能事先有所察觉。那几次围剿既是由夔州府组织的,事先调集前去剿匪的厢军也必然是在知府衙门,为免扰民和走漏消息,调集厢军都会安排在深夜无人时进行,拂晓便要出城。若要探知官府调集厢军前去剿匪的消息,那山匪的耳目就得在清晨时候出现在夔州城中甚至是知府衙门附近,且不能被人怀疑,又得有正当理由出入城门,才能顺利地给赢山匪徒通风报信,那他会是什么样的身份呢?”

  “除去负责巡逻的夜班衙役,会在深夜出没的就只有更夫和倾脚头(1)这两类人。”闻陶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更夫虽整夜游走于街道上,但他们都住在城中,并不会出入城门。那能做到这些的,就只有每天天不亮就进城收粪的倾脚头了。”

  “正是。除此之外,这耳目应该并非夔州本地人。本地人相互之间大都知根知底,只有不知底细的外乡人,才能避开旁人,不轻易被察觉。”

  闻陶点头,心中已有计较,打定主意今夜便带人去城门口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