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盛天低喝道:“不要回头!”他衣袖狂舞,将袭向身近的暗器悉数卷没无遗,身形闪电一样,穿过箭网,跃至这条甬道的尽头,然后一弹而起,自甬道内一飘而出——!

  这时雨亦快要不下,东方天空已然发白,天就要亮了,游盛天不敢怠慢,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已到金家堡的后花园围墙,身形一拔,跃上墙头,两人回头一望,只见金家堡内已然乱成一片!吆喝声、跑步声响成一片,堡内已燃起火把,火光之中,隐隐约约听到金巨的声音在狂喊:“你是谁——你是谁——”

  游盛天无言一笑,不知是苦是甜,然后跃下墙来,落荒而行!

  这时金家堡人已然冲出,两条火龙一前一后,然后又分散开来,化作数段,漫山遍野皆是!*

  一阵山风吹过,夏劲道只觉浑身一凛,回忆倏得中断,他苦笑了一声,暗道:自己是一个无名小卒,到剑绝宫去,恐怕连剑绝宫的大门尚未进去,就被人哄出来了,更不要说见司空无畏了!他虽然顾虑重重,却还是决心一试!想起自己答应游盛天的话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由小小的心灵里豪气万千!

  他整了整衣衫,身体里面套着白乐天送给他的银蟒衣,睹物思人,不由一阵神伤——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望去,只见山路上行来三四十个人,个个佩刀带剑,看相貌打扮都是中原武林人物,那些人老早就已瞧见夏劲道,个个面露惊诧之色,这些人脚程很快,不多时便已走到夏劲道站立的地方,数十道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阵打量!

  夏劲道不由一阵反感,但见这些人似乎并无恶意,是已隐忍不发!这些人领头的一个面如烈火,豹眼环虬,十分威武,但神色之间隐含颓废、萎顿,只见他一抱拳道:“小兄弟,这条山路是不是通往剑绝宫?”口气甚为客套!

  夏劲道见他以礼相待,遂也抱拳还礼,道:“我不知道。”心道:只怕他不相信,但我可不能向他解释清楚!他三个月来,历经变故,对于人情世故已然成熟许多!

  那人果然面露不信之色,又将他打量一番,只见面前这个少年身高不足三尺,衣衫褴褛,身材羸弱,一双眼睛虽然很大,很灵活,却也不象练武人的样子,倒象是这大山里少数民族的穷孩子,心中不由好笑:自己倒真成了草木皆兵,惊弓之鸟了,心中疑虑既去,面色更见和蔼,道:“小兄弟,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荒山野岭,你父母怎么只顾打猎,让你一人待在这里呢?”原来他把夏劲道当作随父母打猎的本地人了。

  夏劲道一言被他触中心里隐痛,心头不由一阵发酸,强颜小道:“啊,我没有父母,我父母都去世了!”他说得本是实情,他一出生母亲便因难产去世了,父亲也在八岁那年离开他到东海寻剑,至今生死未卜,音讯杳然!情动衷肠,眼圈一红,眼泪险不些掉下来!

  那人将大拇指一抻,道:“小兄弟,你真是好样的,枉你小小年纪,却如此刚强!”赞赏之情溢于辞色,不过他心里对这少年的身份却又起了疑心:第一,这少年面对如许多的武林人物丝毫没有害怕之意,这若换了别人,早已躲得无影无踪;第二,这少年汉语说得如此流利,言谈语吐,不卑不亢,显然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江湖阅历何等老练,夏劲道虽然故意隐瞒身份,而且还自以为装得很象,却也逃不过他的一双老眼,给他瞧出许多破绽,不过猜测归猜测,他可仍就摸不清夏劲道是什么来头。顿了一顿,道:“在下雷万春,江湖上的朋友赠了个匪号‘霹雳火王’——,小兄弟,不知你怎样称呼?”说罢,一双眼睛直盯着夏劲道的脸,看他有什么反应!

  夏劲道听得“霹雳火王”四个字,心中不由一惊,暗道:想不到此人就是霹雳火王雷万春,听游叔叔说,江湖上有‘宁遇阎王,莫遇火王,火王到处,必然遭殃”一说,心念电转,面上丝毫不改颜色,淡淡道:“原来是雷爷,我叫夏劲道!”心道:自己是一个无民无名小卒,想他也不会知道!

  雷万春果然没有起疑,笑道:“原来是夏老弟——”他刚要接着说下去,他旁边的一个人早已不耐烦,大声道:“老爷,我们正事要紧,何必理这个小子!”说着还瞪了夏劲道两眼,似是在责怪夏劲道耽误他们赶路!

  夏劲道瞧在眼里,心中只觉好笑,心道是你们自己要找我说话,怎么倒反怨起我来了!

  只见雷万春点了点头,笑道:‘夏老弟,你很有趣,我们后回有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元宝,约有二十两重,递给夏劲道,“这点银子还望老弟收下,买些衣服、柴米什么的!”殷殷关切,实在令人感动!

  夏劲道一副傲骨丹心,秉性刚强,实不愿受人恩惠,但见雷万春面色诚恳,实是出于真心,遂伸手接过道:“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雷爷对我的一片真心,饿哦定当永世不忘!”

  雷万春哈哈一阵大笑,心知这少年绝非普通人无疑,道:“少年知自爱,宝剑须磨砺,夏老弟日后发达之时,切莫忘记你这个老哥哥呦——”说罢,又是一阵大笑,领着众人上山而去!

  夏劲道目注雷万春的背影,口中吟语着‘少年知自爱,宝剑须磨砺’两句话,一时间不由热血沸腾!

  游盛天悠悠醒转,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山洞之内,不由惊诧万分,伸手一摸脖颈,再一瞧大腿,不但伤口完好如初,连身上的血衫也已换做一件干干净静的白袍,不由一阵惘然,思前想后,恍若做了一场梦一般!他翻身跃起,叫道:“是哪位高人出手相救——”石洞内四壁回音隆隆,哪里有半点人迹。游盛天再叫几声,还是无人答应,不由一阵颓然,他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蟒衣,不由更增疑窦!心道:也不知那人是什么人,自己在这滇南可没有什么朋友,白乐天虽然和自己可算是生死之交,但他可不会到这终南山来!百思不得其解,不由自我解嘲道:我想他做甚,总之他是个好人!

  他出得洞来,但见阳光明媚,满山苍翠,不觉天地一宽,心旷神怡,心道:脱凡超俗,红尘离远,听松吟月,傲啸山泉,由何尝不是人生快事,想那司空无畏隐居终南山,不问江湖之事,这一次,却又不知为了什么,迫得封观出走!——又一想,那金巨被武林中人选举做武林盟主,本应主持正义,赏罚善恶,却不料竟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勾当,真是人面兽心,枉我瞎了眼睛,竟将他引为知己,倾心结纳,一时愤从衷来,目眦皆裂!他心潮起伏,思虑万千,不由一阵惘然,良久,叹了口气,循着山路,一步步走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