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宝剑金钗>第125章

李慕白见铁小贝勒对德啸峰那样侠骨热心人,似是不甚了解,自己未免暗暗地慨叹。又听铁小贝勒说:“所以这回叫啸峰出外闯练闯练,受点苦也好。只是在路上须有一个人护送才好。虽然说无论多么大胆子的强盗,也绝不敢打劫官差,不过啸峰近年结下的仇人太多,像金枪张玉瑾甚么的人,倘或在路上打劫,意图伤害啸峰的性命,那时啸峰可非得要吃亏不可!”李慕白就说:“这一层我们也虑到了。刚才在邱广超家中,我们已然商量好了,到时是由神枪杨健堂跟随去,并有一个五爪鹰孙正礼,是俞秀莲姑娘的师兄,他也跟著随行保护。”

铁小贝勒一听就仰著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神枪杨健堂若随去沿路保护啸峰,那自然是很好了。可是,我想还是你跟去,才叫人放心。”李慕白听了,却半晌无谓。想了一想,才叹气摇头地说:“我不能随我五哥去。其实以他待我的好处,我原应该藉此对他尽些心力,但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恐怕到时不能随他走!”铁小贝勒听了,却微笑看,说:“慕白,我也知道你心里的打算。你是想要在德啸峰案子判定,出京走后,你就专为要斗一斗黄骥北,跟黄骥北拚个死活,是不是?”李慕白一听铁小贝勒猜透了他的心事,未免有些变色。但是他还不敢就在铁小贝勒的眼前承认了。遂就勉强笑著,摇头说:“不是,不是,我为对付黄骥北,何必要费那么大的事呢?又何必要等著啸峰走了以后呢?”

铁小贝勒依然微笑道:“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你现在处处忍气吞声,就是等著德啸峰的案子定了之后,你再独自出头去与黄骥北拚命;黄骥北他现在也是天天在家里练护手钓,预备对付你。我也知道,你们两个人的仇恨是无法解开了。并且黄骥北近年闹得也太不像样子,我也愿意有你这么一个人惩戒惩戒他。不过我又细想,你跟他还是合不著。你现在是年轻有为,前程远大;黄骥北能算是甚么人?不过就仗著他有些钱罢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暂时忍下小事,往远大之处去著眼。”

李慕白听了铁小贝勒这些话,心中十分感动:铁小贝勒真爱我至深。其实我李慕白本来是与黄骥北相拚不著;但怎奈黄骥北一天不除去,德啸峰一天不能安居;而且京城也永久留著这一大害,将来还不知他要陷害多少人呢!虽然这样想著,但并未说出口去。

他与铁小贝勒又谈了一会闲话,就要起身告辞。铁小贝勒却挽留他说:“这次你重来北京,我早就想给你设宴洗尘。只为德啸峰的官司,你我心绪同是不佳。现在总算好了,啸峰的事情总算有了定局了。今天我想叫下边预备点酒,咱们多谈一会儿。也不算是宴请你,等到一二年后,啸峰回到北京时,那时我必要备丰盛的酒筵,咱们几个人欢聚!”

李慕白见铁小贝勒这样的盛意挽留,自己当然不能再急著要走,遂就重又落座。并由铁小贝勒所说的那句“等到一二年后,啸峰再回北京时,那时再为欢聚”,李慕白心中就不禁发生无限感慨。暗想:自从我第一次离家外出之后,至今天才不过一年多,但是其间人事纷坛变迁得极快,再过一二年之后,还不定要怎么样呢!于是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宝剑金钗 正文 第五一章(149)

章节字数:2895 更新时间:07-06-04 16:16

铁小贝勒又同李慕白谈了一会儿话。他就叫李慕白在这里暂坐,他又往内院去了。待了半天,他又带著一个小厮走了出来。那小厮手中捧著两口宝剑,全都用红缎子包裹著。铁小贝勒就打开包裹,抽出那两口宝剑给李慕白去看,并说:“这两口剑是我祖传之物,全是古代名将佩带过的。我曾请人鉴赏过,据说这两口剑在现在世上诚属难得。比去年我送给你的那口剑,可又强得多了。”说时铁小贝勒面上满浮著喜爱的笑容。

李慕白把两口宝剑细细地观赏过了,看那深青色的剑锋,以及剑身金嵌的七星,觉得确实是名物,是无价之宝。同时他低看头,心中发生一种凄凉的感想:是因为他才听铁小贝勒又提到去年赠剑之事,他想起了那口宝剑才结识的孟思昭。孟思昭才为自己的事惨死,现在那口宝剑,已伴那侠骨情心的孟思昭而长眠了!李慕白想到这里,面现悲哀之色。铁小贝勒在旁也看出来了,心里也明白,李慕白是因自己提到去年赠他的那口宝剑,他又想起孟思昭来了。遂就叫小厮将宝剑送回内院,他便吩咐得禄去传命摆酒。少时,有三个厨房里的人来上酒上茶。这小虮髯铁小贝勒便与李慕白饮酒畅谈,由德啸峰的事又谈到李慕白的将来。

铁小贝勒就说:“慕白,你若是不打算送啸峰到新疆去,你可以就在我这裹住著。一节我送你二百两银子,大概也够你花的了。我也并不是要叫你给我看家护院,我仍然以宾客待你。只要我们能常在一处,我时常跟你讨教些武艺,我就是很高兴了。”

李慕白听铁小贝勒这话,自己当然很是感激。不过他又说:“二爷待我的深思盛情,我当然没齿不忘;德啸峰往新疆去,也有杨健堂及孙正礼送他,谅不至有甚么舛错;德宅的眷属有俞秀莲保护,我也很是放心。所以我想等到德啸峰走后,我将要到江南走一趟,访一访我的盟伯江南鹤。然后我再回北京来,再在二爷府上常住!”

铁小贝勒就点头说:“江南鹤这位老侠客,乃是近数十年来的大江以南惟一无二的英雄。我是久仰其名,只是没听说这位老侠曾到北方来过。而且据我想这位老侠年纪过高,此时未必尚在人世。你若往江南去,亦恐见不到这位老侠了。”

李慕白说:“我是在八岁时父母同时因疫病故,江南鹤老侠是先父凤杰公的盟兄,蒙他将我父母安葬。随后他老人家即带我北上,将我交给我的叔父抚养,他老人家就走了。后来先师纪广杰来南宫招徒授艺,其实也是受他老友江南鹤之托,专是为到南宫将武艺传授给我。所以生我虽然是父母,但爱护我,栽培我,全仗江南鹤老侠一人。我与他老人家分别后,至今将已二十年;即使现在见了面,恐怕我也不大认识他老人家了。但是我却常想要往江南去,一来是寻访我这位盟伯;二来还是要游览游览江南名胜。”

他口中虽然这样说著,但心里却很凄恻地想:“早先我要往江南去,是愁没有路费;现在路费虽可由德啸峰处凑到,但是身边的残情难补,恩仇未报,生命都不能预定,江南胜地能否重游,实在是未可知了!”

此时铁小贝勒听完了李慕白的话,他就捻髯凝挸,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也好,你若往江南去走一趟,一定更能增长许多经历阅历。等你由江南回来,再在我这裹住著。”说著话,他又同李慕白擎杯劝饮。并不因李慕白谢绝了他的好意,而面上带著不高兴的样子,使得李慕白倒是十分感槐。当日,铁小贝勒谈的话极多,酒也饮得不少。李慕白却因现在身边有维护德啸峰,及应付黄骥北之事,所以他不敢多饮。到酒肴半残,谈了一会儿闲话,李慕白方才告辞。

此时屋中已点了灯烛,外面的暮色渐深,余霞未落。李慕白走出府门,列车前一看,赶车的福子不知往哪里去了。据旁边铁府的人说:“李大爷你那个赶车的,他吃饭去了。”李慕白也笑了笑,暗想:褔子在这里等了半天,我也不出来,他一定饿极了。遂就在车旁站立等候。

等了一会儿,褔子才回来。他笑看说:“李大爷你等得著急了吧?我是到东边小铺里吃饭去了。

李慕白笑道:“我倒是没有著急,却叫你等了我多半天,实在是对不起你!”褔子说:“李大爷你这是哪儿的话,我们赶车的还怕等人吗?早先我们老爷逛班子,时常出这时候等到半夜里,那我还能够有甚么怨言?”一面说,一面嘻嘻的笑,把车坐褥铺平展了,就请李慕白上车。

李慕白一听褔子提到他们老爷逛班子的事,就想起去年夏间,自己由宣化府来到北京,因为谋事未成,因在西河沿的店房里。有一天晚上,自己出来随便走走,无意之中就走在柳巷烟花之中,就碰见德啸峰坐著褔子赶的车。由那次起,自己才渐渐与德啸峰深交,才常往那班子里去走,才惹出谢纤娘那幕惨剧。想到这里,坐在车上叹息了两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