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宝剑金钗>第86章

这时又有保定府的镖头黑虎陶宏等人,因为慕名,特派人来接请他们,以便结识。苗振山、张玉瑾等人就得意洋洋地跟著那来接的人往保定去了。不想身过高阳地面,就遇著那单骑孤剑自北京来的孟恩昭。

孟恩昭因为心怀著无限的悲痛和义愤,此次迎头前来,不惜拚死以斗苗振山、张玉瑾,就为的是酬谢知己,而使自己的未婚妻俞秀莲与李慕白,他们有情人成为眷属。在路上又遇著了爬山蛇史胖子。史胖子知道孟思昭要迎头去斗张、苗等人,他又向孟思昭说了许多激励的话,并且一路同行。

到了高阳地面,一遇著张、苗等人,孟思昭就抽剑与他们交手。苗振山、张玉瑾等人自然也是毫不让步,遂就打在一处。史胖子帮助战了几合,就看出孟思昭的武艺虽然高强,可是敌不过苗振山他们的人多。又见金枪张玉瑾得枪法极为狠毒,何三虎、何七虎的刀法颇不弱,冒宝昆又在旁边喊著助威,史胖子就越空跑开,去喊官人。及至官人赶到,那孟思昭已身受重伤,卧在血泊之中。苗振山那边,虽然何七虎也挨了孟思昭一剑,究竟算是他们得了胜,便弃下孟思昭,一群人依旧气焰赫赫地扬长走去。

他们一群人到保定住了两天,会了保定的几个英雄,便直赴北京。这天晚上进了城,歇了一天,第二日便尺见瘦弥陀黄骥北。不想先与银枪将军邱广超冲突起来,一场争斗,苗振山又施展飞镖将邱广超打伤。他们也晓得邱广超是北京城有名的好汉,而且是一位贵族子弟。像这样的人物如今都败在他们的手里,他们就更高兴起来。尤其是他们带来的那些人,终日在街上横行,惹出许多是非。不过因为有黄骥北架著他们,北京的一些土痞,也不能不让他们几步。张玉瑾倒还劝他带来的人要规矩些,苗振山却不管那些事,他每天要带著几个人到各妓院乱走,凶横万分。所以不到十日,南城里几乎没有一个不知道吞舟鱼苗太爷的。

此时银枪将军邱广超在家中医治镖伤;杨健堂也是因为苗振山惯用暗器伤人,自己犯不著与他们争斗,所以也隐忍著,不常离开店房,并诫他带来的人,不可在外面惹气。德啸峰更是除了每天到内务府堂上上班之外,绝少出门,并且把李慕白离京以后及苗振山、张玉瑾等人来京之事,都不向俞秀莲提说。所以这时北京城的街面上,只有瘦弥陀黄骥北大肆活跃,每天他要出一次南城,与苗振山、张玉瑾、何三虎、冒宝昆、冯怀、冯隆兄弟聚在一起,所谈的话不外是怎样搜寻李慕白,怎样与德啸峰、杨健堂等人作对。但是苗振山却不注意这些事,他只催著冒宝昆给他打听那谢纤娘的下落。

冒宝昆这时也知道谢纤娘嫁了徐侍郎之后,不到一个月,徐侍郎与胖卢三就在校场五条同时被杀。谢纤娘和她的母亲全都被捉往衙门,受了许多日的罪,后来倒是释放了,可是不知她们母女流落到哪里去了。冒宝昆把这些事告诉了苗振山,苗振山反骂著冒宝昆没有用,说道:“你这小子,既然看见了姓谢的娘儿们,就应该把她们先扣住,然后再去请我。现在我来了,人也跑了,你这不是成心拿你苗太爷打耍吗?我也不管甚么姓徐的、姓李的,只限你十天,把谢家的娘儿们找来便没事。要不然,小子,你就别要命啦!”

冒宝昆吃了苗振山这一顿骂,真吓得浑身出了一阵冷汗,赶紧连声答应,心里却著急。想不到因为多管闲事,贪使了黄骥北那些银两,把苗振山给请来了,这时李慕白也躲开了;徐侍郎死后,谢纤娘又不知下落。苗振山给自己这十天的期限虽不算少,可是倘若到时候依然不知谢家母女是住在哪儿,苗振山若一翻脸,砍上自己几刀,他给个离京而去,那岂不就糟了!因此冒宝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成天烟花柳巷各处乱走,打听那早先宝华班里的翠纤的下落。

毕竟功夫下到了,没有打听不出来的事。尤其谢翠纤也算是一时名妓,她跟徐侍郎从良,以及后来吃官司的事,都颇使人注意。所以就有人晓得,她们母女现在是住在粉房琉璃街她们亲戚的家中。

并听说谢翠纤因为衙门里受了刑,把脸给打坏,她忧郁得病了,现在穷得连饭也没有得吃。冒宝昆听了,自己还不大相信,特意拿钱买了一个在宝华班当毛伙的人。这人把冒宝昆带了去,冒宝昆就假说自己是李慕白的朋友,现在李慕白走了,他临走时托付自己来看看她们母女。

本来冒宝昆是新赚了黄骥北的钱,置的一身阔绰衣裳。谢老妈妈一见,就喜欢极了,说了许多的恭锥的话。并说:“我们娘儿俩,这几个月时运坏极了。翠纤又病著,不用说请大夫买药,就是吃饭的钱都没有啊!幸而前些日子李大爷给我们几两银子,这才能活到现在。翠纤也吃了不少的药,再过些日也许就好了。”冒宝昆点了点头,大模大样地说:“李大爷走了,不知甚么时候他才能回来了。

他既然托我照应你们,我就不能瞧著你们挨饿受冻。明天我再给你们送几串钱来,你先凑合著度日。

等翠纤好了我再给你们想长久的办法。”

宝剑金钗 正文 第三五章(100)

章节字数:4107 更新时间:07-06-04 15:16

说话时,望著炕上躺著的谢纤娘。只见她脸上虽然十分憔悴,而且有青紫的伤痕,但是眉目之间依然不减秀丽。纤娘此时眼角挂著泪珠,只是呆呆地望著冒宝昆,一句话也不说。冒宝昆看清楚了纤娘的容貌,就出门走了。当时就到磁器口庆云栈内,去找苗振山,就告诉他说,他的逃妾谢纤娘的住处,已被自己给找著了。

单说这时谢老妈妈把冒宝昆送出门之后,她回屋里后就向她的女儿说:“孩子,你也不用发愁了。李慕白总算还惦记著咱们。他离开北京走了,还托付这姓冒的来照应咱们。我看这姓冒的一定比李慕白还有钱。孩子,你的痛也好多了,脸上的伤也不那么看得出来了。明天你挣扎起来,打扮打扮,等姓冒的给咱们送钱来,你也应酬应酬他。只要盼著他能够常来,咱们娘儿俩再托他给想法子。

或是跟人,或是借点本钱再下班子去混事,总要找一条活路见才好。要不然,我这年岁……”说到这里,谢老妈妈想起被人打死的丈夫谢七;又想起女儿纤娘在宝华班那种绮丽的生活和嫁徐侍郎之后,出了凶事,打破梦想,遭官司,受刑罚,财物尽失,以及服侍女儿的病等等情状,酸苦甜辣,一一想起,不禁也老泪纵横,痛哭了起来。

纤娘也伏在枕畔,哽咽著说:“妈妈,你以为咱们娘儿俩,现在还有甚么活路儿吗?咱们是死在眼前了!前几天,李慕白来瞧我的时候,你没听他说吗?那驻马店的苗老头子快到北京来了。苗老头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我爸爸叫他给打死了,我在他手里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受了多少罪!咱们娘儿俩又是逃跑出来的,他不定把咱们恨成甚么样子呢!倘若他这次来到北京,访查出咱们的住处,他还能够饶咱们娘儿俩的活命吗?”说到这里,已然满面是泪,颤抖得几乎连气也接不上,谢老妈妈一听她女儿说是驻马店的苗老虎快要到来了,吓得她连哭也不敢哭了,只瞪著眼说:“真的吗?李慕白是说了吗?”纤娘用被角拭著泪,说:“李慕白亲自跟我说的。他跟那些江湖人全都认得,决不能说假话。再说,咱们早先在驻马店的事情,我也没跟他提过。”谢老妈妈怔了半天,就说:“苗老虎到北京来许是有别的事,大概他不知道咱们娘儿俩现在也在北京了?”纤妆叹口气说:“叭盼著他不知道才好;可是他认识的人多,怎能够探听不出来咱们娘儿俩的事情呢!据我看,刚才上咱们这儿来的那个姓冒的,或许是他派来的探子。因为我没听说李慕白认得这么一个人!”

谢老妈妈一听,吓得更傻了,就道:“你这么一说,李慕白也许没走。现在我再到庙里找找他灼。倘或见了他,就求他救救咱们娘儿俩!”说著,张著泪眼望著她女儿。纤妆哭著,想了一会,就说:“唉!妈妈,现在李慕白也不能像早先那样的关心咱们啦!”抽搐了一会,就狠狠地说:“其实就是苗老头子来了,我也不怕他。这北京城是天子脚下,有王法的地方,他真能够怎么样?至多咱们娘儿俩把命踉他拼上,也就完了!”谢老妈妈见女儿又犯了那暴烈的性情,就急得鼻涕眼泪交流,结果想著还是找一找李慕白去吧。于是不等地女儿答应,就转身出屋,急急忙忙地往丞相胡同法明寺去了。

谢纤娘越想越觉得刚才来的那个姓冒的形迹可疑。事到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等著苗振山找到时,跟他以死相拼吧。纤娘卧病多日,身体本来虚弱已极,当下趁著她母亲没在屋中,她打开那只苏漆枕头,将她父亲遗下的那把匕首取出来,就压在褥下。本来纤娘自徐侍郎被人惨杀之后,所有积蓄的衣物钱财,全都被徐家的人扣留了。这漆枕、这匕首,还都是在将嫁徐侍郎之时,因为这件东西和一些破旧的东西,不便携带过去,就存放在她舅母家中,所以如今还在身边。这枕中的匕首,连谢老妈妈全都不晓得。纤娘也几次想到情绝路尽,身世凄凉,不如就以此自尽,但终于是不忍一死,抛下穷苦孤零的母亲。如今,逼迫在眼前的,不是穷困,也不是与李慕白情尽义断,内心上的忏悔;却是这恶兽一般的苗振山,眼看著就要扑到自己的身上,除了相拼或是自尽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谢纤娘躺在炕上,凛惧而又愤恨地想著。外面的寒风吹著破旧的纸窗,呼呼地发出一种惊人的响声。纤娘闭著眼躺在炕上,心中痛得已然麻木了,真仿佛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