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烽火侠客传>第6章

  方胜龙面色尴尬,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孟大哥,二公主,令尊刚刚去世,你们苗寨又遭遇官军围剿,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本来我是不想说的,既然你们一定要我说,我就实话实说,希望两位不要见怪。其实那次我在酒楼见到二公主之前,我在镇外的山坡上就看见你了。你穿着一条红裙子,与麻石比试武功,纵跃来去,轻功了得,就像一只红蝴蝶,看得我心花怒放,马上就喜欢上了二公主,便跟着你们进了酒楼。我是真正想娶二公主为妻的,希望二公主终有一日也喜欢上我。我上次偷窥二公主洗澡,是我不对,请两位不要见怪。”孟小花站起身,回头怒视方胜龙,冷冷地说道:“你终于肯承认你偷看我洗澡了吧?”方胜龙挥手用力自刮两巴掌,说道:“我卑鄙无耻,下流贱格,是我不对。我今次救出两位,希望能将功补过,请孟大哥和二公主见谅。而且我上次当众否认,是、是为了顾及二公主的闺阁清誉,所以不能承认。”孟小花怒道:“你不承认偷窥,还有这么多理由。”方胜龙说道:“二公主,你想一想,如果我当众承认偷窥你洗澡,虽然可以坐实我的罪名,你抓我回苗寨治罪没错,但你想一想,就算你治了我的罪,强迫我服了一年的苦役,甚或杀了我,消了心头之恨,也会影响你的清誉,是不是?”孟小花转头不答,屈辱的泪水流下了脸颊。

  孟小英看了一眼妹妹,说道:“你走吧,你救了我们兄妹的性命,我们苗人恩怨分明,不会杀你。我们与你方家的恩仇一笔勾销,我们不需要方家庄帮我们报仇。”方胜龙说道:“我并没有想帮两位报仇,我只是想帮助你们暂避官军锋芒一时,以后报仇要靠你们苗人自己。我们汉人有句古话,叫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官军尚未撤走,杨守山与麻石父子他们又在追捕你们兄妹,如果你们现在就回苗寨,会很危险的,我放心不下你们。”孟小花举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说道:“方胜龙,你不是我们的什么人,与我们毫无关系,你没必要担心我们的安危。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没有打算现在就回苗寨,也没打算去贵州,昨晚跟你父亲说我们打算去贵州,是骗你们父子的。你跟着我们,算什么事?”方胜龙心道我们早就料到了,他口中说道:“我知道我帮不上两位什么忙,但我父子不会象麻石父子那么阴险狡诈,暗中算计你们。我只想陪伴在二公主身边,碰上危险,也好有个帮手。”

  孟小花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方胜龙说道:“好,请问,我知无不言。”孟小花说道:“去年我们和你父子动身到苗寨后,楚笑天、黎坚与陈临海三人因为吃了你家的饭菜,中了混在饭菜中的散功粉的毒,被你二叔方天马生擒,你二叔趁比剑时偷学楚笑天和黎坚的武功,是不是?”方胜龙说道:“不错,家父说楚笑天所使的剑法是衡山派的武功,偏偏他又不肯承认自己是衡山派的弟子,所以家父安排庄丁在楚黎陈三人的饭菜中下了散功粉,等我们和你们走后,让二叔捉他们回去,趁比剑时叫二叔好好学习衡山派的剑法,然后等我们父子从苗寨回来后大家一起参详,日后上衡山去和衡山派的高手印证一下。我二叔对他们三人不打不骂,后来还放了他们。”孟小英说道:“是黎坚的海南剑派的同门救走的吧?你不说实话。”方胜龙说道:“的确是黎坚的三个同门救走的,他们破了敝庄的五行剑阵,我二叔不得不放他们走。我父子回到方家庄后才听说此事。本来家父是叫二叔将他们三人一直扣留在方家庄,等到我们回去学了他们的剑法再放的。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必加以隐瞒。”孟小花说道:“你说要帮我,但你方家庄一直以来都与长沙节度使府有勾结,你可以帮我们杀侗人,但你敢杀官军吗?”方胜龙迟疑了一下,说道:“不敢。方家庄家大业大,人口众多,我们与长沙节度使府有交往,就是希望官府少收我们一些捐税。我如杀了官军,会连累方家庄的。我可以保护你,帮你杀麻石父子和同你们有仇的其他苗人。”孟小花和孟小英对望一眼,孟小花点了点头。孟小英说道:“好吧,那你先跟我们走。”方胜龙大喜,说道:“多谢两位让我跟随。”

  当晚三人在一个小山村住宿,孟家兄妹趁方胜龙去洗澡,两人小声商量。孟小英说道:“小花,你怎么不赶方胜龙走?”孟小花说道:“哥,我感到方胜龙肯定有些事情瞒着我们,恐怕他们父子对我们有所图谋,不然他一个富家子弟不会千辛万苦的前来搭救我们,与官军为敌,又一路跟着我们,我们赶他走他也不愿意走。”孟小英顿悟,说道:“对,我可没想到这一点,还是妹妹聪明。但我们有什么地方可供他们方家庄利用的呢?我们已经家破人亡,无处安身。”孟小花说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所以留下方胜龙来暗查他,迟早他会露出马脚的。”孟小英说道:“好,我们留心观察他。”三人在山岭间走了几天,专找行人稀少的道路走,没有碰上官军,晚上在村民的家中求宿。方胜龙跟随两人,每天住宿都主动结帐,不问两人去向,小心翼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这天三人在一处山脚边休息,让马吃草。孟小英说道:“方少庄主,我们已走了几百里路,离开了雪峰山地区,你怎么不问一问我们是去哪里呢?”方胜龙笑嘻嘻的说道:“我不问,我不怕两位卖了我。我听说你们苗人很讲情义,不会伤害朋友的。”孟小花说道:“我们可没当你是朋友,你少想得美。”方胜龙说道:“二公主,你不说真话,咱们一路同行,同甘共苦,你还说不当我是朋友?”他拿一个水壶去一条山溪山打水,走回来,本想将水壶递给孟小花,见她转头不看自己,便递给孟小英,说道:“孟大哥,喝水。”孟小英接过喝了几口,说道:“方胜龙,你说真话,你一个富家子弟,怎么会来跟我们两个官府的通缉犯结交为友?”方胜龙说道:“孟大哥,你们苗人总是多疑,如果我是一个苗人,你们还会怀疑我的诚意吗?”孟小英听了一愕,心道:对呀,方胜龙如果是一个苗人,我就绝对不会怀疑他的诚意。孟小花说道:“就是因为你不是苗人,所以我们想不通你们父子为何会帮助我们。”方胜龙说道:“前几天我已经说了真话,要不要我再说一遍?”孟小花转开头,孟小英说道:“我们今日赶往一个苗人山寨,寨主是家父一个生死之交的好朋友。”方胜龙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说道:“好,咱们马上起程。”

  当晚半夜时分,三人到达一个山寨,孟小花用苗话叫开门,一班苗人举起火把出迎。火光之中,一个面容苍老的老者站出来说道:“英侄,花侄女,天可怜见,还能让我看见你们。”孟小花一头扑进老者的怀中,放声大哭,说道:“柴老伯,我父亲被麻大虎杀了。”柴老伯用手抚摸孟小花的头发,两眼含泪,说道:“我已经听说了。”一个少女过来扶住孟小花,哭着说道:“花姐。”孟小花说道:“翠妹。”这个山寨的寨主名叫柴明,这个少女是他的第二个女儿,名叫柴小翠。孟小花与柴小翠两人素来是好姐妹,此刻抱住大哭。方胜龙见一众苗人看着自己,有点尴尬。柴明问道:“你是谁?”方胜龙心道这个人一定是神医柴明,说道:“在下方胜龙,参见柴寨主。”孟小英说道:“这个汉人名叫方胜龙,是我们兄妹的朋友,我们兄妹就是他带人从官军手里救出来的。这位寨主名叫柴明,是家父的好朋友。”方胜龙见孟小英这么介绍自己,心中一阵暗喜,想道:柴明他们一定会感激我。他随众人进寨,被安置在一间客房吃饭休息。孟家兄妹随柴老伯他们入客厅吃饭,饭后商量大事。

  柴明告诉孟家兄妹,这一个多月来,官军在雪峰山地区到处杀人放火,几十个反官府的苗侗山寨遭了殃,尤其是孟家寨和黄家寨,成年男子被杀光,成年女子被抢走,山寨被放火烧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孟家兄妹双眼流泪,一众苗人怒火满腔。柴明说道:“由于我这里离你们孟家寨路途较远,麻大虎不知道我与你父亲有交情,他没向官军告密,官军没来围剿,我们就躲过这一次劫难了。我派人出去打听,大部分官军已经撤走,还有一小部分在到处抢掠钱财和妇女。我与周围几家山寨联络,准备为孟老弟与众多苗人、侗人报仇,怎知个个寨主都没有血性,说事不关己,不愿出兵。”孟小英说道:“多谢柴老伯仗义相助。对那些没有血性的苗人,我们就不要去多生气了,任何时候都会有缩头乌龟的。”孟小花说道:“汉人有句古话,叫有人锦上添花,无人雪中送炭。今日情形,他们没有落井下石,给官府通风报信已经算好的了。”柴小翠说道:“花姐,我一定帮你们报杀父之仇。”孟小花感激地望了一眼柴小翠,说道:“多谢你,翠妹。今生今世,我们不杀麻大虎和刘多乐这两个狗贼,我们誓不为人。”孟小英也正容说道:“我们兄妹誓不为人。”

  孟小英把自己兄妹的经历告诉了柴明父女,说道:“我们感觉方天龙与方胜龙父子对我们兄妹有一个图谋,不然不会从官军手里把我们解救出来,但到底是何图谋,我们却没法想得明白,请柴老伯帮我们参详参详。”柴明沉吟半晌,说道:“会不会与大侠孟竹有关?孟竹与令尊交情不错,我听令尊说过,孟竹在长沙节度使府盗窃了很多金银珠宝,给官军追捕,走逃无路,受伤后逃到你们孟家山寨,令尊帮他疗伤,后来他不知去向。方天龙父子会不会想图谋孟竹盗窃得来的珠宝?汉人都是很贪财的。”孟小英说道:“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家父也没有过多的跟我说,我见过孟竹,他还指点过我练功,他身边没有珠宝。那年大旱,苗寨缺粮,家父连日唉声叹气,后来突然有钱买粮赈灾。现在想来,孟竹盗窃得来的珠宝肯定是给家父卖了,然后买了粮食,分给了广大苗民。”柴明说道:“对,你父亲是这么一个性格。就算我去问他,他也不会说钱是怎么得来的。”孟小花说道:“我看不会与孟竹有关,就算方家父子猜疑孟竹将珠宝交给了家父,方天龙也知家父的性格,肯定将珍宝分给了一众苗人,所剩无几。方家富甲一方,不会图谋一些可能抢不到的珠宝。”孟小英说道:“花妹说得有理。”柴明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要胡乱猜测,日后暗中监视方胜龙,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孟小花说道:“对,我就不信他会长年累月的花时间花心思帮助我们苗人复仇,达到目的后,他必定会离开。”

  柴明说道:“官军势大人多,训练有素,我们要与官军斗,必须避其锋芒,发挥我们的长处,那就是走路快、发暗器、用毒药,才能战胜官军。”孟小英说道:“柴老伯说得对,我们走山路,官军骑马追不上,我们发暗器,不与官军直接交手,减少人员伤亡,用毒药则可以一次毒死一大批人,不用费时出力。”柴小翠说道:“从今天起,我们重新开始抓毒蛇备毒药。”孟小花说道:“我们很久没有用毒药了,是官军逼我们走到这一步的。”柴明眼睛湿润,说道:“对,我们苗人人口少,但是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毒蛇朋友。”

  晚上孟小花与柴小翠同房,柴小翠问道:“花姐,那个汉人方胜龙是不是喜欢你?”孟小花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屋顶,回想这十多日逃避官军追杀的经过,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说道:“翠妹,我也不知道。我们苗人都说汉人贪花好色,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家中妻妾成群,他还不满足,要到外面去嫖妓。方胜龙却不是这个样子,他二十多岁了,还未娶妻。我原来以为与麻石过一辈子的,怎知他父子背叛我们,投靠官府,他父亲麻大虎还杀了我父亲,唉。”柴小翠说道:“花姐,我一定帮你报仇雪恨。”孟小花低声说道:“方胜龙偷看我洗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柴小翠惊愕得瞪大双眼。孟小花把她与方胜龙结识的经过告诉了柴小翠,说道:“他说他喜欢我,要娶我为妻,会保护我,我也不知道是否要相信他。”柴小翠想起姐姐柴小月的故事,说道:“汉人不能相信,你看看我姐姐的遭遇就知道了。对了,花姐,你可以用我姐姐试验那奸贼的方法试验一下方胜龙,那方法很有效,看他是否真的喜欢你。”孟小花沉思一会儿,说道:“一个人不同另一个人,不能对比,不过那方法也可以用来试验一下方胜龙。”她跟着又道:“汉人中也有一些好人,我们很少碰到罢了,有一个邵阳青年楚笑天就帮过我们的忙,我还连累他坐了方家庄的牢房。”柴小翠说道:“他对你怎么样?”孟小花说道:“翠妹,你春心动了吗?每次见我,都问我男人怎么怎么样。”柴小翠涨红了脸,说道:“我只是关心姐姐。”孟小花望一眼柴小翠,说道:“小丫头长大了,想男人了。”柴小翠说道:“姐姐不要取笑我。”孟小花叹了一口气,说道:“人长大了,就会有很多烦恼,但人总是要长大的。翠妹,我是希望你做我的嫂子的,但你说你不喜欢我哥。如果你对楚笑天有好感,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介绍你认识他。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柴小翠忸怩说道:“谁说要认识楚笑天了?我要嫁也只嫁苗人。”

  方胜龙吃早餐时柴明作陪,柴明说道:“方世侄,苗家山寨没什么好饭菜,要委屈你吃番薯和白粥了。”方胜龙说道:“柴老伯不必客气,我小时也吃过苦,我长大后,家父才赚了钱买田买地。”柴明说道:“方世侄,你别怪老夫说话直接,你一个富家子弟,何患无妻,为什么对我小花侄女穷追不舍?她又是官府通缉犯,老夫收留她兄妹已是死罪,你还要娶她为妻?不怕官府抄家灭族吗?”方胜龙肚里暗笑,心道你不知道我们父子早已与长沙节度使府通了气,他站起身对柴明鞠了一躬,说道:“老伯,我后生小子不懂世事,不明利害,我喜欢二公主,不是贪图她贵为苗寨二公主,现在她成了官府通缉犯,我也不嫌弃她。家父素与孟老寨主有交情,本来想让孟家兄妹在方家庄躲避一时,是他俩自愿离开的。老伯能仗义救难,收留孟家兄妹,又设计帮助他们报仇,胜龙在此多谢老伯了。”柴明摆摆手,说道:“我与孟家兄妹同为苗人,帮他们是自然的。你与他们非亲非故,能够施予援手,这才是侠义行为。”方胜龙说道:“老伯缪赞,小侄有愧。如果老伯认为小侄在此添乱,小侄就此告辞,不敢多加打扰。”柴明说道:“世侄请坐。你与二公主的私事,老夫不予过问,你父子有胆识帮助我们苗人,老夫是很感激的,现下就有一事,想请贤侄施予援手。”方胜龙说道:“老伯请说,小侄能帮必帮。”柴明说道:“苗寨贫穷,想请世侄馈送一些银两。”方胜龙肚里暗骂,嘴上说道:“应该,但小侄身上所带银两不多,只有百多两。”他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足有百两之多,递给柴明。柴明接过,道声多谢,起身出厅,交给了手下人。

  方胜龙早餐后,在山寨中到处行走,那些苗人也不理他。他问一个苗人孟小花在哪里,苗人指给他说在一间药房。方胜龙走到药房,房外有两个苗人拦住他,说道:“方公子,这里你不能进。”方胜龙说道:“我找孟小花。”孟小花听到声音,从房里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条三角蛇头的毒蛇,蛇舌一伸一缩。方胜龙吓了一跳,说道:“你不怕毒蛇?”孟小花说道:“苗人从小玩蛇,与蛇为伴,怕什么蛇?你没听说过吗?”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条通体皆白的小蛇,只见她手上的毒蛇缩回身子,缩成一团,似是害怕小白蛇。方胜龙面色变白,连向后退,说道:“听、听说过。”孟小花将大毒蛇抛给一个苗人,两手把玩小白蛇,说道:“我们苗人周身毒蛇毒虫,有蜈蚣有蝎子有毒蛇,你不怕?”方胜龙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说道:“花妹,你是要试一试我对你的感情是真是假?”孟小花说道:“我怕你接受不了我日夜与毒蛇毒虫为伴。”方胜龙双眼望着孟小花手上的小白蛇,半晌没有说话。孟小花将小白蛇放入怀里,左手从头发里摸出一条蜈蚣,一弯腰右手从裤脚里摸出一只蝎子,伸平双手递给方胜龙观看。方胜龙大叫一声,掉头就走。孟小花看着方胜龙走远,转头对站在门边的柴小翠说道:“翠妹,你说的没错,汉人最怕这些蜈蚣、蝎子和毒蛇的了。”柴小翠说道:“我怕他还死心不息,还是缠着你,不愿意走。”

  中午孟小花陪方胜龙吃饭,说道:“今日有一些你平时没吃过的山珍,但我怕你吃不下肚。”方胜龙面色一变,说道:“又是你那些毒蛇毒虫?”柴小翠将五碟菜端出来,帮两人各装了一碗白饭,站在旁边看。孟小花说道:“不错,蜈蚣、蝎子、青蛇、蜘蛛、蟾蜍是我们苗家五宝,平时你绝对吃不到。这位是我的好妹子,名叫柴小翠,是柴寨主的女儿。”方胜龙盯着这五碟菜肴,面色阴晴不定,说不出话。孟小花举起筷子将一条大蜈蚣夹进嘴,嚼得渍渍有声,说道:“好味道。方公子,你吃呀。”方胜龙转身向门外跑出,蹲在门边哇哇大吐,将早餐吃的东西全部呕吐出来,兀自未能停呕。孟小花慢慢将五碟菜和一碗白饭吃光,说道:“你不能接受我的生活习惯,咱们以后会很难相处。”柴小翠将一碗水递给方胜龙,方胜龙嗽了口,转过身来,对孟小花说道:“你吃你的苗家五宝,我吃我们汉人的饭菜,这总行了吧?吃饭不用迁就对方。”孟小花没说话,她和柴小翠走出客厅,在厅外叫人另端普通饭菜给方胜龙。

  孟小花和柴小翠走出苗寨,走在山道上,说道:“你看,你姐姐试验人的方法不是人人都适用吧?”柴小翠说道:“花姐,汉人的心思真难猜。”孟小花说道:“苗人与侗人的心思也一样难猜,利害关头,是人是兽,谁也说不定。”柴小翠说道:“花姐,你放心,我和我父亲绝对不会伤害你和你大哥。”孟小花握住柴小翠的手,说道:“好妹妹,多谢你了,你和你父亲都是好人。”她想起了青梅竹马的麻石,多年的友情爱情,一到官军围剿,面临生死抉择,未来的家公麻大虎就成了杀父的大仇人,情人麻石就弃己而去,不禁一阵心酸。过了一会儿,孟小花说道:“你爹派人去打探消息,今早一个苗人回报说五十里外一个镇上有二十多个官兵出现,你去不去为苗人报仇?”柴小翠说道:“我去,我要亲手杀几个官兵。”孟小花说道:“好,我们回去等你爹回来,一齐出发。”柴小翠说道:“花姐,不如你现在帮我练一练武功,我久未练功,只怕剑法有些生疏了。”孟小花说道:“也好,让我看一看你的剑法有否进步。”两人折下两根树枝,在林中对练。

  下午柴明带队,四十个苗人纵马进入一个小镇,他们事前已经探听到有二十多个官兵在镇上吃饭,现在已出镇向南而去。他们追出镇去,在一条山道上赶上了他们。柴小翠跑马在前,一个官兵看见她,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标致的小苗妹,你给我做老婆吧。”柴小翠笑一笑,抛个媚眼给他,说道:“好啊。”她纵马跑近他,嚓的一剑直刺过去,在他胸口刺了个大洞,这个官兵跌落地上死了。其他官兵一阵慌乱,大叫:“苗人叛匪造反啦,杀贼。”众苗人将官军包围起来厮杀,柴明喝道:“你们才是贼,到我们苗人地方杀人放火抢东西。”孟小花与一个队长交手,这个队长见过她,大叫:“你是匪首孟图的女儿孟小花。”孟小花一剑刺过去,说道:“不错,我是孟小花,你来抓我吧。”这个队长的武功不错,他一边招架,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支响箭,将它发上天空,说道:“你束手就擒吧,我们有大队官军前来支援。”马蹄声响,大路的南边涌来大队官军,队长哈哈大笑。柴明一刀劈倒一个官兵,说道:“我们快走。”众苗人摧马急走,孟小花与柴小翠两人断后。他们跑到山边,官军已经追近,有三百多人,官军边追边放箭,有十多个苗人中箭落马,被官军杀死。

  众苗人被官兵包围,落马各自为战。柴明叫道:“大家放暗器。”他扬手发出一支毒箭,中箭官兵大叫一声,倒地而死。其他官兵大叫:“箭上有毒。”众苗人纷纷放暗器,射杀了几个官兵,趁其他官兵躲避,聚成一团,向山上逃去。一个将军从马上跃下追上前,他就是常德知府刘多乐的副将刘文,用大刀挡开几箭,喝道:“毒箭能耐我何!”他追近孟小花身边,举刀就劈。孟小花斜身避过,回刺一剑,两人缠斗起来。柴明见状,回身相救,大喝一声,神威凛凛,一刀劈落。刘文举刀相迎,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人力度相若。柴小翠与其他苗人也回身来救,与其他官兵厮杀,转眼间众苗人又被官军包围。

  正在危急之时,山上突然冲下六个蒙面人,一人一把长剑,剑光闪烁,专刺官兵的手腕,一阵痛叫过后,官兵们的兵器当当连声跌了一地。领头一人长剑直刺与数人一起围攻柴明、孟小花的刘文,刘文退步举刀相迎。此人变招神速,刀剑未交,长剑转刺小腹,未到中途再刺右肩,数招杀得刘文手忙脚乱,连连后退。蒙面人忽然停剑不攻,后退一步,喝道:“你还不快走,想我一剑杀了你吗?”刘文吓出一头冷汗,忙道:“是,是,多谢英雄手下留情。”他转身上马指挥众官兵退走,连战死的官兵尸体也顾不得收埋。

  柴明上前对蒙面人抱拳说道:“多谢大侠相救,请教尊姓大名。”蒙面人扯去蒙面的布条,说道:“大侠不敢当,我叫唐丰,他们五个是我的师弟,我们是衡山派的弟子。”柴明大喜说道:“我叫柴明,久闻衡山派的弟子行侠仗义,今日得见各位大侠,果然盛名无虚。”唐丰微笑说道:“这位姑娘是孟小花吧?令兄长无恙吧?”孟小花说道:“多谢唐大侠关心,我哥不在这里。”她心里有一些疑问,想问又不敢问。唐丰说道:“我们在衡山上听说官军围剿你们苗人,特地下山前来帮忙,但我们不能跟官兵明刀明枪对着干,也不能造反杀他们,请柴寨主和孟姑娘原谅了。”柴明说道:“我们明白,无论如何,都要多谢你们,如果你们不施援手,今日我们就全部战死在此地了。”他转身去救治未死受了伤的苗人。

  孟小花见柴明走远,说道:“唐大侠,小妹有件事想问你,请恕我唐突。”唐丰说道:“孟姑娘但说无妨。”孟小花说道:“楚笑天是你们衡山派的弟子吗?”唐丰迟疑一阵,说道:“他以前是衡山派的弟子,现在不是了。孟姑娘见过楚笑天吗?他说他是衡山派的弟子吗?”孟小花说道:“见过,他说他无门无派,但他是一个好人,帮过我们苗人的大忙。”唐丰说道:“这是我们派中之事,不能详告孟姑娘,请谅。前几天我们听说官军捕获你们兄妹,要解往长沙节度使府,你们兄妹是什么人救出来的?”

  孟小花说道:“是方家庄的方胜龙带人救我们兄妹出来的。多谢唐大侠有救我们兄妹之心,是楚笑天叫你们来救我们的吗?”唐丰说道:“不是楚笑天叫的,我们奉了掌门师尊和诚道长之命,前来雪峰山地区施予援手,救得几个苗人算几个,稍尽一点绵力。你们跟方家庄有很深的交情吗?怎么方天龙会派他的儿子方胜龙去救你们兄妹?”孟小花说道:“唐大侠,我们跟方家庄没有什么交情,我们也觉得方胜龙来救我们很奇怪,你认为方天龙父子有什么阴谋?”唐丰说道:“方天龙一直都跟长沙节度使府有密切来往,与官府勾结欺压老百姓,怎么会搭救你们兄妹呢?真奇怪了。我想不出他们父子有什么阴谋。”孟小花不想说出方胜龙正在苗寨,说道:“我们知道方家庄一直与官府互相勾结,方天龙与方天马两兄弟就是靠官府撑腰才发财的。”唐丰说道:“我们十多天前在一个山村碰见了方天龙一班人。你们留心查看方天龙父子有什么阴谋诡计,别让他们欺骗了你们。”孟小花说道:“多谢唐大侠提醒,你们见到楚笑天了吗?”唐丰不愿提楚笑天,说道:“没有,我们告辞了。”孟小花目送唐丰他们上马离开。

  这一仗,苗人死了十五人,其余多人受伤,官军死了三十多人。柴明说道:“我们太大意,没料到官军有接应,下次要侦查清楚再出击,先放毒箭杀死一批,再进行近身搏斗。”孟小花说道:“对,我们要吸取教训,我们苗人少,官兵多,消耗战打不过。”柴小翠说道:“我们回去多造一些毒箭和硬弓,也要防备官军前来攻寨。”柴明说道:“我们把死难兄弟的尸体带回去,好好安葬。”孟小花说道:“我们所有苗人为他们带孝,他们是我们苗族的英雄。”柴明说道:“各位兄弟,你们去搜查官兵的尸体,把金银财宝和衣物带回苗寨,对我们有用。”众苗人领命。孟小花与柴小翠望着死难的苗人兄弟,不禁泪水满眶。

  他们回到山寨时,方胜龙在寨门守候,见他们抬了十五具尸体回来,不禁吃惊,对孟小花说道:“怎么啦?你们碰上大队官兵了吗?你有没有受伤?我说要陪你出发,你又不同意。”苗寨里众苗人出来迎接,有亲人死了的妇女放声痛哭。孟小花不理方胜龙,指挥苗人办理死者后事。方胜龙见孟小花不理他,自觉无趣,转身走开。孟小花把一朵白花戴上头顶,对柴小翠说道:“你去监视方胜龙,看他会干些什么。”柴小翠也戴上白花,应道:“好。”她跟着方胜龙来到药房,两个门丁去备办丧事走开了。方胜龙左右看看,见无人跟踪,就走进了药房。柴小翠跟进去,问道:“方公子,你在找什么?”方胜龙面色有些尴尬,说道:“没找什么,我到处走走。这里不能进来吗?”柴小翠说道:“这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是我们的药房,方公子随时都可以进来,不过里面有很多毒蛇和蝎子,你不害怕吗?”方胜龙说道:“有你在,我不怕。我问你,这里有些什么药物?”柴小翠说道:“你要找什么药物?你生病了吗?”方胜龙说道:“我听说你们苗人有一种药物可以,可以让人爱上你们,永远不会背叛情人,是真的吗?”柴小翠说道:“你是说我们苗人放的盅?”方胜龙说道:“对,对,就是盅,我有点好奇。”柴小翠说道:“我不告诉你。”方胜龙望着一大堆的药瓶药盒,说道:“你们还有些什么比较特殊的药物吗?”柴小翠问道:“什么特殊的药物?”方胜龙欲言又止,说道:“没什么事了,我走了。”

  柴小翠奇怪地看着方胜龙走了,便转身去找孟小花,将方胜龙的言行告诉了她。孟小花问道:“方胜龙在寻找什么药物?”柴小翠说道:“他没说,我估计是有关解盅的药物。”孟小花想了一会儿,说道:“难道他们方家庄有人给苗女放了盅?我们去找你爹,商量一下怎么办。”当天晚上,柴明、孟小花和柴小翠三人来找方胜龙,四人在客厅倾谈。柴明说道:“方世侄,你想帮我们杀侗人为苗人报仇,我们非常感激,多谢你了。”方胜龙见三人前来,心下有些疑惑,说道:“小侄想稍尽绵力,只怕也帮不了什么大忙。”孟小花说道:“方大哥,我听小翠说,你今天去了我们的药房,好像想找一种你需要的药物,你不妨讲给我知,让我们也帮你一个忙。”方胜龙首次听孟小花叫自己做大哥,心中一阵窃喜,暗道:我施行水磨工夫,迟早你会喜欢上我。他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进去看一看。”柴明说道:“方世侄,我们当你是自己人,难道你对我们还有所遮掩?”柴小翠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连句真话也不敢说?”方胜龙面色尴尬,说道:“你们苗寨这段时间多事,看来我这个外人来得不是时候,令你们猜疑我有什么阴谋诡计。”孟小花说道:“既然你什么也不肯说,我们也不勉强你,你今晚在这里住,明天告诉我,你是走还是留吧。”方胜龙见三人站起身欲走,说道:“我的确是想找一种药物,但说起来不大好意思出口。”柴小翠说道:“你不必吞吞吐吐,爽爽快快的说出来。”方胜龙望着孟小花欲言又止,孟小花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不会怪你。”方胜龙望一眼柴明,说道:“你们两个到外面去,我和柴老伯说。”柴小翠说道:“我们不能听的吗?”孟小花说道:“好吧,小翠,我们出去。”

  方胜龙等孟小花与柴小翠两人出去,说道:“柴老伯,不瞒你说,家父素来知道你的使毒本领非常了得,在苗人中堪称第一,而且除了使毒之外,还懂得一些医术,苗人都叫你做神医。家父叫我遇见你,一定要向你谦逊求医,不能缺少礼数。”柴明说道:“方世侄,令尊要我为你医治什么病呢?”方胜龙忸怩说道:“小侄面皮薄,老伯不要见笑。”柴明说道:“老夫已经六十多岁了,经历了几十年人生风雨,妻子都死了两个,现在的妻子是第三个,小翠是我的第二个女儿,我的第一个女儿也死了,世侄只管说,老夫不会笑。”

  孟小花与柴小翠出门后,低声说道:“我们去偷听他们说话,看方胜龙说些什么。”柴小翠低声说道:“好。”两人转身轻手轻脚走到房后,将耳朵贴在窗边偷听。两人听到房内方胜龙说道:“柴老伯,家父除了家母之外,另娶有四房小妾,他本想多生几个子女,但多年来均未如愿,膝下只有我一个孩儿。现在家父年纪已大,不再想自己多生子女了,他只希望我能多生几个子女给他继承香火,但小侄自幼生有隐疾,二十多年来均未治愈。”柴明问道:“你生的究竟是什么病?”方胜龙面色微红,低声说道:“不举症。”窗外柴小翠附耳对孟小花奇怪地问道:“花姐,什么是不举症?”孟小花面色一红,低声说道:“我也不知是什么病。”黑暗中两人都知这是一种男人病,一种女子说不出口的病。

  方胜龙继续说道:“家父听人说皇上的御医医术高明,便带小侄前往国都长安求医,有五个御医先后为小侄接诊。我在长安住了一个多月,吃了不少药物都不起效用。最后一个老御医对家父说道:‘方庄主,你怎么舍近求远,湖南苗寨就有一种灵药能医治令公子的病,叫虎哥。你应该带令公子去苗寨求医问药。’家父向老御医询问清楚后与小侄回到湖南,在苗人地区看了一些苗医,又到处求购虎哥,我吃过一些,但由于都不是正宗虎哥,没甚疗效。家父听人介绍柴老伯是神医,便要我来向你求医。怎知适逢官军围剿你们苗人,孟老伯命丧奸人之手,天幸我从官军手中救出了孟家兄妹。”

  柴明说道:“你怎知孟家兄妹会带你来我的山寨?”方胜龙说道:“家父是一个老江湖了,自然打听得到你与孟家的交情很深,知道你的山寨在何处。孟家兄妹不肯留在方家庄,无处可去,自是唯有前来投靠柴老伯你啦。”柴明说道:“如此说来,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我的花侄女,从官军手中救出她两兄妹,是有私心的。”方胜龙说道:“老伯明鉴,小侄说实话,小侄父子救人的确是藏有私心。我告诉你一件实事,以证明我父子不是想害你们的。家父以前分别见过孟老伯和麻大虎,他很敬重孟老伯,却不敬重麻大虎,家父说孟老伯是个正人君子,出于公心为苗人谋幸福,麻大虎却自私自利,不是为侗人而是为自己谋幸福。柴老伯,你应该听说过苗人大盗孟竹吧?”柴明淡淡说道:“孟竹是苗人中的大侠,大盗是你们汉人叫的。我听说过他,没见过。”方胜龙面色一红,说道:“家父素与长沙节度使府有交往,你可能也听说过。两年前你们苗地旱灾,谷物失收,官府却还要继续征收钱粮。孟竹就去长沙节度使府盗窃了一袋珠宝,拿回苗寨交给了孟老伯。苏兴大使不敢派官军公然进山追捕孟竹,就派人叫家父带人到苗寨去追杀孟竹。家父去见孟老伯,孟老伯说可以退回那袋珠宝,不过要家父以粮换珠宝。家父就自费购买了一批粮食与孟老伯交换了那袋珠宝,将珠宝拿回去还给苏大使。家父没为难孟老伯,也没去追杀孟竹。”柴明听了沉思一会,说道:“原来那次旱灾时孟老弟分发的粮食是你爹送来的,不是孟老弟卖那袋珠宝购买的。”他心道:若然如此,方家父子都算有些侠义之处,好过麻家父子的背叛。

  方胜龙说道:“小侄自从认识二公主后,觉得她非常漂亮,能娶如此美眷,小侄三生有幸。小侄也鄙视麻大虎与麻石父子的品行,觉得花妹如果嫁给了麻石,会害了她一辈子。另外,小侄身患隐疾,家父担心方家后继无人,香火会绝,他不希望将全副家财送给我二叔方天马。柴老伯如果能帮我医好此病,将来花妹与我成亲生下子女,那我父子万分感激。家父说如果我娶妻不能生子,就会断子绝孙,他认为继承香火是方家庄的头等大事,你们苗人反抗官府反而是小事,因此我们父子可以帮助你们苗人,希望你们投桃报李,给我医好身上隐疾。”柴明定睛观看方胜龙,只见他面红唇白,身形之中带有一些女化,心道:原来你患有不举症,花侄女如嫁给你,也不知会否有幸福。他说道:“你除下裤子。”方胜龙站起身,除下了裤子。柴明仔细观察了一阵,说道:“要治好你的病,我可不能断定虎哥一定有效。”方胜龙穿起裤子,说道:“小侄知道,死马权当活马医好了。”

  孟小花与柴小翠听到这里,对望一眼。孟小花心道:原来你是没有生育能力,所以至今未能娶妻生子,如果有生育能力的话,三妻四妾都可能已经娶了。既然你患了不举症,何苦还要来追求我,要娶我为妻?难道真的是为了医好你的病,将来好生儿育女,继承你方家庄的香火?柴小翠心道:花姐的命真不好,未婚夫麻石的父亲麻大虎卑鄙无耻,连亲家孟图都敢杀害,麻石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方胜龙又没有生育能力,花姐不知会不会喜欢他?花姐如果嫁给了他,将来会有幸福吗?爹能不能医好方胜龙的病?医不好的话,花姐嫁给了他,将来妈妈也做不成,害了自己的一生!

  柴明说道:“我可以帮你治病,但事先声明,一件事归一件事,我帮你治病并不等于我赞成小花嫁给你,你们的婚事由你们自己解决,你不能因为救了小花两兄妹就强迫小花嫁给你。”方胜龙说道:“我们汉人有句古话,叫施恩莫望报,小侄身上有病,先救人再求医,出此下策,请柴老伯和孟家兄妹多多谅解。先前小侄对孟家兄妹不敢言明,是怕他们嫌弃小侄。老伯则不同,历经世事,走过的桥也比小侄走过的路长,会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家父叫小侄可对老伯言明一切。至于婚姻大事,小侄可以发誓,不管老伯能否医好小侄的病,小侄都不会强迫花妹嫁给我。如果小侄身体不能康复,小侄也不愿贻害了花妹的一生。”柴明站起身,在厅中踱步,良久说道:“你能说出这句话证明你的心肠还不算太坏。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让你知道我们苗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格。”方胜龙心道你一定是说你女儿柴小月的故事,我就听多一次。他说道:“小侄洗耳恭听。”

  柴明坐下说道:“我有一个大女儿名叫柴小月,两年前有一天去孟家寨探访小花,在小花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回家时带了一个汉人来见我,说他名叫巴大牛,是河南伏牛派的弟子。我看得出巴大牛身中蛇毒,是小女救了他。我叫人安顿好巴大牛,就问我的女儿,救人可以,为什么要带一个汉人回我们苗寨?我女儿告诉我,她在回家的路上发现巴大牛中了蛇毒,就救了他。两人在一个苗汉混居的村寨中住了几日,在相处中我女儿喜欢上了巴大牛,就把他带了回家。我女儿要我同意她和巴大牛的婚事,说她给巴大牛放了盅,不怕他欺骗她。我从未去过河南伏牛山,对伏牛派不了解,不知对方是否好人,心中甚是不乐意,但女儿已经对巴大牛情根深种,我也就答应了她。巴大牛在我们苗寨住了一个多月,他所中的蛇毒完全好了以后,我问他是否同意和我的女儿结婚,他说他同意,但他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他一个人,对他最亲的人是他的师父张洛,所以他要写一封信告诉张洛。方世侄,你听说过伏牛派吗?有没有见过张洛这个人?”方胜龙说道:“我听说过伏牛派,没见过张洛和巴大牛,听说伏牛派是一班强盗,占山为王,寨主张洛的武功很高,收有很多门徒,但他们多在河南打家劫舍,他的弟子巴大牛怎么会来到湖南的苗寨呢?”

  柴明说道:“我对伏牛派的事情所知不多,就派人带我的信去问孟老弟,孟老弟给我回信,所说与贤侄所言一样,他也奇怪伏牛派的人怎么会来到湖南的苗寨。巴大牛写了一封信叫我派人送到汉人的地方去寄,我偷偷拆了信,找识汉字的苗人看过,是一封寻常的家信,巴大牛告诉张洛说他要与我的女儿结婚一事。我看没什么大问题就让人将信带到汉人的地方寄了出去。那一个多月时间,我女儿柴小月陪巴大牛走遍了周围的苗寨地方,我知道小月给巴大牛放了盅,就放任他们二人出入。小月用几种方法试过巴大牛是否爱她,其中之一就是让巴大牛吃我们苗家的五宝。”方胜龙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孟小花也要我吃苗家五宝,巴大牛敢吃,我可不敢吃。柴明看了一眼方胜龙,说道:“我在旁亲眼看着,巴大牛眼也不眨就把我们苗家的五宝吃下了肚,当时我就放了心,认为巴大牛过了关。但而今想来,我当时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试想在正常的生活当中,有哪一个普通的汉人会不怕苗家五宝,敢如苗人将之吃下肚呢?不怕的人肯定有所图谋,他所图谋的东西令他的害怕变得微不足道,说到底,吃苗家五宝只是试的胆量,有毒我们可以医好,无毒当一种食物,只不过这种食物普通人一般不吃罢了。”方胜龙心中暗道一声好险,这个苗人老狐狸的看法升华了,我如普通人因害怕而不吃苗家五宝,他反而认为我没有什么图谋。

  柴明继续说道:“再过了一个多月,我看见小月爱吃酸菜,知道她怀上了孩子,就单独问她,说张洛的回信尚未到,她和巴大牛的婚礼是否先举行。小月说她去追问巴大牛,就火烧火燎的走了。唉,而今想来,是我害了我的女儿,她见我追问她结婚的事,一定是认为我觉得她未婚先孕,她丢了我的面子。她这一去,就和我永别了。”方胜龙说道:“老伯节哀。你说了那么久,我想知道,到底巴大牛和伏牛派图谋的是什么东西呢?”柴明说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苗寨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我们苗人有的东西,你们汉人多的是,金银珠宝你们不稀罕,难道想要我们的毒蛇毒药?你们汉人也有啊。”方胜龙心道我知道我们方家庄和伏牛派图谋你的宝贝是什么东西,就是你的虎哥,但我不能明言,明言你不会给我,我们不说,只怕你永远也猜想不到。

  柴明大声对外叫道:“小花,小翠,你们进来吧。”方胜龙看着孟小花与柴小翠走进来,心道我早猜到你们不会走远,在外面偷听我和柴明说话。孟小花看着带点女气的方胜龙,心想怪不得自己以前有点儿讨厌这个人,又不知讨厌他的什么地方,原来是雌化,说道:“我和小翠叫人煮了些吃的,一会儿送过来。我们见你们聊了那么久,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柴明说道:“小翠,你将你月姐去世那天发生的事告诉方世侄。”柴小翠坐下说道:“好。那天我在房间坐,从窗口看见月姐怒气冲冲走进她的房间,拿了不知什么东西,又急急脚关门走出去,就出房去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转过几间房,听见马蹄声响起,再追过去,只见月姐在后,巴大牛在前,两人骑马出了寨门,跑出去了。我担心月姐有事,就去找了四个姐妹作伴,一共五个人骑五匹马追出寨门,向两人跑的方向追去。由于我们担搁了一些时间,追不到他们,转了几个山坳都没看见两人。我们只好掉转马头回山寨,在一个山凹处却看见了月姐骑的马,我们纵马跑过去,在一棵树下,我们看见了月姐,她一身鲜血坐在地上,巴大牛则中了蛇毒,躺在地上,满面青黑,已经毒发身亡。我们大惊失色,忙下马救月姐。月姐一脸痛苦,原来腰间插着一把匕首,她看见我就流下了眼泪。我哭着叫她,月姐对我说她救不了啦,叫我静静听她讲几句话,再过一会儿,只怕想说也没力气说得出了。我就流着眼泪听她说,她首先叫我以后带眼识人,不要让男人骗了,特别是汉人中的男人。然后她对我说道,她听了巴大牛的甜言蜜语,将解盅的药给他吃了,巴大牛骗了她,解了盅毒后就不要她了,要离开苗寨回伏牛山去,她要巴大牛与她尽快结婚,巴大牛假意答应,趁她不留神将一柄匕首插入了她的腰间,她被迫放出毒蛇咬中了巴大牛,毒死了他。月姐说她对不住爹爹,叫我以后好好孝顺爹爹,说完就死了。”柴小翠说完,眼中满是泪水。

  柴明说道:“方世侄,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何巴大牛不愿意与我的女儿结婚,还杀了她要逃跑。你们汉人就算家中有妻子,我们苗人也看得开,何须做得那么绝?两年那么久了,伏牛派也没一封信来,也没人来问一问巴大牛的事,好像没有巴大牛这个人似的。我因为路途遥远,也没派人去伏牛山询问伏牛派。”方胜龙说道:“老伯有没有搜查巴大牛的遗物?可能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柴明说道:“搜过,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方胜龙心道巴大牛身上说不定有虎哥,柴明以为是柴小月偷拿虎哥交给巴大牛,巴大牛将之当作摧情药物,与柴小月作闺房之乐,因而不便说出口,柴明又怎知巴大牛获得虎哥另有他用。孟小花说道:“月姐事前给我寄过一封信,信中说她已经找到她的如意郎君,感觉很幸福。我怎么也没料到她自己找的如意郎君会杀了她。”柴明说道:“方世侄,谁对我们苗人有恩,我们会记在心里,以恩报恩,谁对我们有仇,我们也会记在心里,迟早会报仇。”方胜龙说道:“老伯放心,我父子对你们苗人真的没有什么恶意。”柴明说道:“我答应帮你治病,就会尽心尽力帮你医治,你大可放心,但要你在我们苗寨长住一两个月了。”方胜龙说道:“小侄乐意之至,就怕给你们添麻烦了。”

  方胜龙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心道我离达到目的又近了一步,不禁有些得意。他想起了去年与父亲方天龙在长安拜见安禄山的事。那一天,方天龙说道:“胜龙,我带你去拜见河东节度使、平卢节度使兼幽州节度副使安禄山,这个人很能打仗,统兵二十万,甚得皇上和杨贵妃的宠信,权势日长,你认识他,将来可能会对我们方家庄有所帮助。”方胜龙说道:“我听爹的吩咐。”两人带了一笔厚礼来到安禄山的住宅,进门后,管家安富叫人接走了礼物,带走两人的随从,安排两人在书房等候。

  一会儿后,安禄山从内房走出来,一进书房见到方天龙和方胜龙两人,大笑说道:“方先生,难得你来见我,这位是令公子吧?武功好不好?可以跟我打仗,立了军功,我升他当个军官,那就光宗耀祖了。”方天龙说道:“多谢安大帅看得起他,这是犬子方胜龙,老夫不想他在军中打仗,希望他平平安安过活。”方胜龙说道:“草民参见安大帅。”安禄山说道:“两位请坐。方先生不想令公子从军就算了。令公子结婚了吧?”三人落座后,方天龙说道:“不瞒安大帅,犬子身有隐疾不举症,尚未成亲,我们父子今次上京,就是想请皇上的几位御医为犬子治病。”安禄山听了一怔,说道:“哦,不举症!那御医们怎么说?”方天龙说道:“他们给犬子调配了一些药物,犬子用过之后,说没有多大效果。”安禄山说道:“方先生,我推荐你们用一种药物吧。不过我也是只听过其名,见过其药,没有亲自服用过。”方天龙大喜,说道:“多谢安大帅指点。”安禄山说道:“你们身在湖南邵阳,应该听过当地的一些苗女放盅的故事。”方胜龙插嘴说道:“我听说过,听说一些苗女如果喜欢上了某个男子,会主动向他求爱,然后让这个男子吃了她的盅,永远听她的话,服服帖帖,不敢反抗。”安禄山说道:“不错。方先生,你是一个老江湖了,你说这些盅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方天龙说道:“我猜是一些配制有解药的毒药,吃了盅的男子年年都需要服用解药,如果有一年他没有服用解药,就会被毒死,所以中了盅毒的男子都被迫服从苗女的摆布。”安禄山说道:“我也是这么想。我知道湖南的雪峰山地区有一个苗人神医名叫柴明,方先生听说过这个人吗?”方天龙说道:“我没听说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