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不解契>第69章 濡沫

  自始至终,玉恬都一动不动,看着夜雪焕将蓝祈接住,珍而重之地护在怀里,又撕下自己衣袖一角,简单地将那只鲜血淋漓的左手包扎起来。

  他神情平静,眼色却很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压抑的风暴。

  蓝祈彻底失去了意识,呼吸急促却微弱,整个人都烧得滚烫,却又在不受控制地打着寒颤,脑袋无力地垂着,小脸痛苦地皱着,显然正在承受着病痛的煎熬。

  夜雪焕心中焦虑,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青冥蝶,问玉恬道:“死透了没?”

  玉恬本想放蛊去探查,又忌惮蓝祈那滩不知有何玄机的血,只得自己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两指夹起一片蝶翼,仔细端详片刻,点头道:“死透了。”

  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谢子芳,“那个也死透了。”

  夜雪焕心下稍宽,也点头道:“这个功劳算给你了。”

  玉恬明白他言下之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明白。我不问,也不说,我们和和气气地做叔嫂,好不好?”

  夜雪焕无心与她应对,淡淡回道:“只要你还能是我皇嫂。”

  言罢也不去管玉恬的反应,抱着蓝祈往门口走去。

  玉恬愈发笑得甜美,眼底却滑过了一抹无人能看到的悲凉。

  蓝祈是个金睛,本该最是无情无欲,却偏偏得了一份人间至情。她自己是个金羽,什么样的仰慕依恋都该唾手可得,却偏偏渴望起了真心实意、坦诚相待的关系。从云雀密探的角度而言,他们都已经失格了,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赢过这个“情”字?

  夜雪渊究竟有哪里好,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可每日里朝夕相伴,夜夜枕边温存,一颗真心就那样剖开了摆在自己面前,她又如何忍得住不去触碰、不去回应?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会本能地寻求温暖,会贪心不足,渴望着被真正包容和理解,再也无法满足于那样虚假的温情。

  与其最终被别人狼狈地揭穿,倒不如由她自己亲手撕开真相。如此她还能以高傲的姿态迎接审判,即便结局凄惨,也不至于那么难堪。

  ——真情难得,她如今总算是懂了。

  …………

  蓝祈这回病得很严重,也不知自己究竟迷迷糊糊睡了多久,身体沉得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忽冷忽热、时昏时醒,偶尔能听见夜雪焕在轻声唤他,却总睁不开眼。

  真正清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床顶。但看那繁复古典的雕花,身上盖着的丝绒锦被,浅金色的床帐,如此华贵的用度,应当还是在宫里。

  床帐放了一半,床榻附近未曾点灯,显得尤为昏暗。蓝祈扭了扭躺僵了的脖子,就看见夜雪焕披着外袍,在另一头的书案边看折子。

  室内宽敞温暖,飘着一股子药味,整体布局与夜雪焕的官邸和百荇园内的卧房都十分相似,很可能是他当年在宫里的寝殿。

  蓝祈想喊他,无奈喉咙肿痛,只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气音。夜雪焕听到动静,立时就搁了笔,急急起身走了过来,坐在床沿摸了摸他的额头,神色才松了下来,抚着他的脸颊,低笑道:“小懒猫,可算是醒了。身上可有不舒服?”

  他的嗓子也有些哑,听上去略显憔悴,可覆上来的手掌却依旧温热。

  蓝祈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左手的伤口虽疼,但明显已经被仔细处理过,妥妥帖帖地包扎着,除了一身黏腻的汗湿之外倒也无太大不适,然而体内却似乎有些异样。他抬眼看了看夜雪焕,轻轻在被子底下扭了扭腰。

  夜雪焕自然清楚得很,心中暗笑;算了算时间,也的确差不多了,于是把他连人带被地抱到腿上,一手直接摸到了他亵裤里。蓝祈蹙着眉头,却也只能尽量放松身体,让他探了两指进去,把那根手指大小的药玉取了出来。

  “你昏睡两日,总不退烧,太医才提了这个法子,果真见效。”

  夜雪焕把药玉丢在床边一个盛着清水的药钵里,一旁的内侍便上前将其捧走,顺便将烛台点上。蓝祈脸上有些绷不住,他倒是知道这个退热的法子,用小玉杵浸了药液直接放入体内,据说确实比口服药起效更快更直接,可那么私密的部位在自己不清醒的情况下被塞了东西进去,怎么想都觉得不能接受。

  夜雪焕明知他在别扭,仍忍不住要调戏,凑到耳边故作正经地说道:“莫怕,我亲自给你放进去的,没让太医碰你。”

  蓝祈不想理他了。

  内侍端来了一盏温蜜水,蓝祈尚未完全退烧,身上还有些热度,脑子里昏沉沉的,慢慢喝着水,喉咙里舒服了些,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轻声问道:“已经两日了?”

  “嗯。”夜雪焕在他额角亲了一下,“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见蓝祈不答,又哄道:“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先吃点东西,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蓝祈这才点了点头。

  内侍将一直温着的米粥端了上来,米粒熬得晶莹透亮,拌着些开胃的碎梅干,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蓝祈本还不觉得饿,可毕竟昏睡两日,滴米未进,一闻到那股香气,顿时就馋了,眼巴巴地看着,甚至都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夜雪焕难得见他这般模样,一面好笑,一面又觉心疼,自己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这才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又把如今的情形一一与他说了。

  那日从东宫出来之后,夜雪焕实是没有心思再去御书房那里插一脚了。东宫里一片混乱,满地都是血和尸体;夜雪渊也昏睡不醒,还是玉恬在指挥着收拾现场。青冥蝶之事自然不能为人所知,死去的蛊虫自有玉恬处理,夜雪焕并未再过问。

  他抓着刚刚被解救的老太医给蓝祈包扎看诊,几个老太医都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给他处理了伤口,一看夜雪焕满脸的焦躁不耐,更是紧张得手都在抖,诊脉都诊不下去了。夜雪焕也很无奈,又想着这些老太医平白遭难,也可怜得紧,情有可原,不好为难,正思忖着要不要把玄蜂营里的军医调来,楚长越就过来了。

  楚长越的脸色很不好看,宫里的情况也很不乐观。后宫里倒无甚大事,叛军不曾为难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妃,只是软禁看押。南宫雅瑜惊怒之下昏迷了小半个时辰,如今已经醒转;夜雪薰有些小擦伤,问题都不大。只有小楚妃眼神闪烁,假作受惊的模样也不太自然,楚长越面上佯作不察,心里却凉得彻彻底底,不想再与她多谈。

  御书房那头比东宫结束得更早,却也更为简单粗暴而惨烈。在羽林军赶去之前,夜雪极就已经与方敬对峙了很久,谁也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纠葛,但方敬最终忤逆弑君,随后自尽。金吾卫与羽林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最终全灭,羽林军也死伤惨重。夜雪权受了些轻伤,魏俨背后挨了一刀,伤口从右肩一直拉到左腰,虽不致命,却也要躺上好些时候了。

  皇帝侥幸未死,但重伤昏迷,暂时情况不明。整个太医苑都被调了过去,先要负责看护皇帝和皇子,人手根本不够,还要从御林军四营里调配军医来医治伤员;不仅把东宫里那四个已如惊弓之鸟的老太医喊走,甚至还开口问夜雪焕要了玄蜂营的军医。

  夜雪焕半晌无言,只得挥挥手,让童玄把军医给送去了。

  皇帝昏迷不醒,伤情有所好转之前,他这个皇子必然是要守在宫里的,当即便让人将自己从前住的荧煌殿收拾出来,又派人去想办法抽调太医。资深的老太医都围在皇帝那里,反倒是年轻一些的稍有空闲;前去传话的侍卫一看文洛在场,立时就把他请了过来。

  文洛说蓝祈是寒气侵肺以致急热,并不危险,只是他本就血气不足,此番又受伤失血,不敢用猛药,只能慢慢祛热。

  宫里出了这么大乱子,夜雪焕也不可能一直守着蓝祈,把人安顿好便连夜召集了几名重臣,紧急商讨对策,又派人去查抄刘家。

  刘霆显然早有准备,刘家几名最关键的人物早已不知所踪,包括其次子刘豫和长孙刘人先,就连家产都少了一大半。夜雪焕想起之前玉恬曾说替刘霆办好了他所想之事,估计必然与此有关,遣了心腹悄悄去问。玉恬倒也没有隐瞒,直言是利用了玉家的途径,替刘霆将刘家的一批直系子孙送出了海,但她在刘家人身上下了蛊引,要找也容易。

  她的做法倒也并无不妥,若是不替刘霆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他怕是不敢孤注一掷地逼宫,始终是个隐患。只是终究不怎么上台面,何况夜雪渊和她的关系会如何发展,目前也不明朗,夜雪焕与她自有默契,便将此事暂时压下了。

  ——换言之,刘霆此次逼宫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要夺权,而是要把自己的直系子孙都送出去。他自知已经没有任何胜机,索性就选择暗度陈仓,自己来做这个吸引火力的靶子。而事实证明,他这一手也的确成功,如今整个宫里乱成一团,谁都没空理会刘家出逃的残党。

  查封刘府的同时,又派人去了鸿胪寺,果然发现梁王已经遇害,整个颐国使团死的死伤的伤,想必也都是刘霆的杰作。鸿胪寺出了血案,寺卿和礼部尚书必然是保不住了,但要倒霉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刘家如此庞然大物,一朝倒塌,不知要压死多少小鱼小虾;然而此时年关将至,皇帝又重伤昏迷,朝局经不起动荡,只能慢慢清洗。

  查办了鸿胪寺上下和礼部相关人等之后,夜雪焕才想起自己还扣押着陈悭那个老太监,便把他放去照看皇帝。

  陈悭本想去给皇帝告状,突然听闻皇帝昏迷不醒,一时都懵了,赶紧回去伺候,也顾不得其他了。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好不容易得了片刻休憩,回来又看见蓝祈烧得迷迷糊糊,在床上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夜雪焕只觉身心俱疲。太医苑也忙得焦头烂额,文洛无法一直在他寝殿里看着,给蓝祈用了药就匆匆去了别处。

  皇帝的伤情据说十分不妙,夜雪焕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又听说南宫雅瑜也病了,只得先去皇帝那里装模作样地探望了一回,又去南宫雅瑜那里慰问了一下,这才回来小睡了一个时辰,用了些早膳,给蓝祈喂了药,一番洗漱强打精神,又直奔宣政殿侧殿。

  御书房暂时还无法办公,只能先在此处议事。万幸没碰上朝会日,但总要将这场宫变的始末通告给文武百官,痛斥刘家辜负皇恩、方敬丧心病狂,对不幸牺牲的刘妃表示沉痛哀悼,并告知皇帝受伤,康复之前一律休朝,大小事宜一应送交宣政殿即可。

  “受伤”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但总不可能将皇帝的真实情况广而告之。于是这就又苦了夜雪焕,朝会可以不开,但朝政不能无人来管,刘家倒台、太子失势,几名重臣哪里还看不清形势,纷纷推他来暂代朝政,几乎就已经是光明正大地要扶持他了。夜雪焕也实在找不出理由推脱,只得先点了头。

  年关前本就事务繁杂,再加上这么一个大烂摊子,夜雪焕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分身乏术。夜雪渊昏睡一日,刚醒就被他派人从床上拽了起来,劈头盖脸丢了一堆大事小事,连刘妃的入殓事宜都没给他时间亲自料理,更不提是去和玉恬扯些爱恨纠葛。就连夜雪权都拖着一条伤腿来参与议事,唯有夜雪薰空闲些,除了看护南宫雅瑜,还能帮他去照料一下蓝祈。

  到了第二日傍晚,总算基本将宫里收拾妥当,丹麓城内也稳定下来,城门照常开闭,宵禁也恢复了正常时间,并未造成恐慌。

  夜雪焕百忙之中还十分义气地去探望了一下魏俨,发现这小子居然趴在床上悠闲地看书,顿时就懒得关心他了。御书房里究竟是何情况,当时在场的夜雪权和魏俨都闭口不言;毕竟皇帝还没醒,是何情况还得由他说了算,魏俨也实属谨慎,夜雪焕知趣地没有过问。

  至于为何他二人会一起出现,据夜雪权说,是魏俨在赶去东宫之前先去了趟拾岁殿,提醒他宫内有时疫,要他注意防治;他觉得不妥,详细问了东宫的情形便知有诈,直接带着魏俨改去了御书房。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从羽林军营房到东宫根本不经过拾岁殿,魏俨背负圣谕,居然还特意绕路去了拾岁殿;夜雪权向来不理会这些争端,此次却特意插手,更匪夷所思的是魏俨居然就轻易地信了他,抗旨不去东宫,怎么想都觉得疑点重重。

  然而夜雪焕也没工夫去想这些不重要的小细节。

  蓝祈睡了整整两日,他却是两日都几乎未曾阖眼,直到方才都还在批折子。

  他事无巨细,把这两日来的经过都告知蓝祈;然而人在饿的时候大抵是没什么思考能力的,蓝祈只顾着吃,把他所言都听了记了,却没用脑子想,吃完还嘟哝:“还要。”

  夜雪焕哭笑不得,却不给他吃了,手伸进被中摸了摸他的肚子,哄道:“两日未进食,一次吃这么多足够了。先把药喝了,晚些若是还饿,再给你煮甜汤,好不好?”

  蓝祈乖乖让他喂了一碗又苦又涩的药汤,又讨了块糖来含着,这才慢慢感觉到腹中有些撑了,伏在他肩上回味了一下方才听进去的内容,问道:“陛下那里……你不用去看着么?”

  “有的是人要照看他,我没这个闲工夫。每日早晚去看一眼,就算是尽了本分了。”夜雪焕摸着蓝祈的脑袋低笑,“我得守着我的小病猫。”

  皇帝重伤在床,四个皇子居然没有一个有空理他,只有最小的五皇子夜雪镜懵懵懂懂,正好太学府放着年休,被他母妃勒令陪在圣驾前,愁眉苦脸老大不乐意。南宫雅瑜病着,刘妃身死,后宫里位份最大的就成了小楚妃,这两日据说也一直在圣驾前衣不解带地照料着。南宫雅瑜也由着她,甚至还把其余低位的嫔妃都拦着,可劲儿给她表现的机会。

  夜雪焕心知小楚妃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却也不屑于对付她,等着楚家之人从莒阳郡回来再一并清算。

  蓝祈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知他这两日辛苦操劳,还要照看自己,顿觉一阵心疼,靠在他肩窝里轻轻磨蹭。

  夜雪焕抚着他的后背,在发顶亲了一口,柔声道:“乖,你再睡会儿。”

  他手上尚有折子没批完,陪着蓝祈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总该要继续办正事。

  蓝祈摇头:“躺着难受,你抱抱我。”

  夜雪焕知他是想要陪着自己,心中一暖,这两日里的烦闷都一扫而空。他让内侍端来热水,把蓝祈身上擦了擦,换上干净的里衣,这才拿厚毯子将他裹严实了,抱到了书案边。

  他如今正在处理的其实是西北的军折。离开西北一年有余,边蛮早就蠢蠢欲动,频繁骚扰边境,西北边军不胜其烦;原本打算年后就回去,但皇帝出了意外,最坏的情况下,若是就此重伤不治,他就不知何时能回去了。所以也只能发信回去,让已经卸任的林远暂时替他镇一镇场面。

  他还顺便给姚老元帅发了封信,把姚潜夸得天花乱坠;至于老元帅看到信后会怎么想,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蓝祈窝在他怀里,习惯性地伸手想要勾他脖子,却被一把抓下了左手。

  “别乱动。”夜雪焕把他的手塞回毯子里,“仔细再开裂了。”

  蓝祈莫名就有些心虚,辩解道:“我有分寸,没有划得很深。”

  这倒是真的,蓝祈的左手确实伤得不重,只是毕竟伤了手心,动作频繁就容易开裂,所以才包扎得结结实实。

  夜雪焕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骂:“萱蘅送你这镯子是要你自保,你却总拿来自残。”

  蓝祈讨好一般在他下颌上亲了一下,“别告诉郡主。”

  夜雪焕正待逮着他再教训两句,内侍把刚才捧走的药钵又捧了回来。

  蓝祈的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

  夜雪焕从药钵里把浸满了药液的玉杵取了出来,挥手让内侍退下,忍着笑哄道:“还没完全退烧,再用一剂。”

  蓝祈明显不怎么愿意,夜雪焕又凑到耳边低喃:“乖。你早些养好了,我们才好早些回家。”

  低沉的嗓音里透露着难掩的疲惫,听得蓝祈心头一酸。

  ——他生在皇城、长在皇城,却从未将此处当成是家。

  于是也没心思与他犟了,小脸埋进了他肩窝里,配合地把腿打开了一些。夜雪焕得了逞,慢慢将药玉顶了进去,里头残留着之前的药汁,湿湿黏黏的,又因为发烧而窒热,很是缠人。

  夜雪焕有些心猿意马,把蓝祈逗弄得不住扭动,脸上都泛起了潮红。

  他也不敢玩得太过火,很快就抽了出来,咬着蓝祈通红的耳尖,低声调笑:“好好含着。若是掉出来了,就打你的小屁股。”

  说着就在他臀上捏了一把。蓝祈在丹麓养了几个月,身上不见长肉,反而是屁股越发浑圆挺翘,捏起来紧实又弹滑,手感极佳。

  蓝祈忿忿地在他喉结上轻咬了一下,夜雪焕也就收敛了些,不再闹他,自己处理折子。

  坦白而言,这药玉也不过手指大小,还不至于难受,但毕竟是个异物,身体会本能地想要将其挤出去,体内自发蠕动,黏膜便会因此而将药汁吸收进去,据说这就是药玉的原理所在。蓝祈适应了一会儿,便也不觉得怪异了,昏昏欲睡地伏在夜雪焕肩头,发丝都披散在他手臂上,懒懒散散地耷拉着眼皮,听着夜雪焕胸口的心跳,自己梳理着心思。

  他很清楚如今局势难测,皇帝自己玩脱了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本来就一把年纪,一天不醒,危险就更多一分,弄不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虽然他大言不惭地说了什么“皇帝的死活无所谓”之类的话,但平心而论,他是真的没想过会变成如今这局面。

  太子保下来了固然好,但东宫此次闹得太大,玉恬也暴露了身份,夜雪渊能不能从这次打击中挺过来还是两说。

  即便不用明说,他也知道朝中定然会一边倒向夜雪焕,推选他代政就是最好的证据;若是最后他一力要保夜雪渊上位,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蓝祈自己也在东宫里被揭了老底,虽然谢子芳和刘霆都已经死了,玉恬也定会为他保密,可夜雪渊始终是个变数。盗虎符是无可争议的死罪,就算他搬出楚后来也难以免责,夜雪焕必然还要替他掩盖应对,不知还要费多少工夫。

  思及此处,蓝祈就不禁叹了口气。他以往从不打扰夜雪焕处理公务,今日却不想他再继续批折子了。夜雪焕做事向来有条理,先急后缓、先重后轻,西北军务已经处理妥当,会拖到现下才批的,都已经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

  原本轮不到他来管的事,就因为皇帝昏迷,连底下那些朝臣都偷起懒来了。虽说的确是特殊时期,这些朝臣都怕引火上身,不敢随意做主,可事事都往夜雪焕身上推,也委实太欺负人了。

  “……容采。”蓝祈扯了扯夜雪焕的衣襟,“我困了。”

  “嗯。你睡。”夜雪焕手中并未停笔,只将他抱紧了些,目光仍停留在折子上,“我抱着你。”

  蓝祈耍赖道:“不要。你陪我。”

  夜雪焕愣了愣,蓝祈提这种要求倒还是第一次,不禁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事实证明,蓝祈若真要撒娇,夜雪焕是绝抵挡不住的。那双乌溜溜的杏眼故意睁得圆圆的,略有失色的小嘴微微嘟着,三分委屈三分羞怯,剩下的都是殷殷的期待,还有些病中的虚弱无力,看起来极为惹怜,让人根本就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夜雪焕心神俱颤,抬手覆住了他的眼睛,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哑声道:“听话。”

  蓝祈却反而凑了上去,双手摸索着勾住他的后颈,还伸出了小半截嫩红的舌尖,含含糊糊地说道:“还要……”

  夜雪焕克制不住了,俯身将他狠狠吻住,反复吸嘬着那柔软的唇瓣和小舌。他的口腔中同样因为发烧而火热一片,混杂着药味和糖味,就如同夜雪焕此时的心情,既苦又甜。

  他在这一刻深切地体会到了莫染的感受,只恨不能立刻解决了所有的破事,好赶紧把蓝祈娶回家,妥妥贴贴地藏起来,再不让他受任何伤病之苦。

  他许给了蓝祈一世喜乐无忧,可蓝祈却似乎总在受伤。风寒发烧是为他暗探而起,掌心的伤口又是为他克制殉蛊所致。

  ——他的小猫儿所受的一切伤害,无论是在相遇之前还是之后,都是为了他。

  他感觉到蓝祈的睫毛在自己掌心里微微颤动,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却仿佛撩进了心底,痒得无法自持,索性掷开笔,把人紧紧揉在怀里,唇舌交缠得越发激烈,恨不得就这样把人吞进腹中。

  蓝祈毕竟病着,呼吸不畅,没多久就呜呜地挣扎起来。夜雪焕放开手,见他眼神都湿润了,急促地喘息着,还要坚持不地懈勾引他,软着嗓子求道:“陪我睡……好不好?”

  “真拿你没办法。”夜雪焕惩罚一般拍了下他的臀尖,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意,“可谁让我疼你呢。”

  蓝祈也得了逞,得意地扬起了唇角,勾出了两颗甜甜的梨涡。

  夜雪焕有些无奈,楚长越以往总说他在蓝祈的事上毫无分寸,如今竟是连原则都没了。

  ——但他可以偶尔允许自己放纵一回,何况他好像也确实没必要如此尽职尽责地给他的好父皇收拾烂摊子。

  如此一想,顿时心安理得。

  他把蓝祈抱回床上,自己去洗漱了一番,回来时已是一身松散的里衣,躺上床把蓝祈抱在胸前,低低问道:“这下满意了?”

  蓝祈果然满意地点点头,在他下颌亲了亲,安安心心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