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身负彩翼的斑斓大虎踏云离开,灰色烟雾才在半空中化为虚无。

  许是担心主人被那可疑女子迷惑了心神,灰烟近来只要主人不传唤,一直都守在朝暮阁附近一个宫殿的屋顶上,装成一朵被风吹过来的乌云。

  此处距离朝暮阁有点距离,但是却是一个能把朝暮阁偏殿看的清清楚楚的地方,他只要待在这里,那女子有点异动,他就能立刻知道。

  只是没想到主人居然和那女子在剑阁待了整整三天才出来。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灰烟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直至三日后他的主人匆匆忙忙出来,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难道是他主人大龄那个啥男,经验不太足,所以被对方嫌弃了?

  早知道他就把他珍藏的那个什么什么图,什么什么画偷偷放到主人的芥子空间里了。

  为主人分忧解难,是宇鼠一族理所应当!

  不过这也关了三天才出来,不愧是他的主人。

  细节灰烟是一点不敢问的,所以在看到那女子才与主人剑阁缠绵出来,晚上就在荷花池和别的男人私会,好巧不巧还就在主人眼皮子底下。

  不管主人的眼皮有没有睁开,头顶那几撮毛有没有变色,灰烟弱弱提醒,没想到就被主人找了茬。

  明明灰烟的形态还是先前主人特意叮嘱了的。

  灰烟心里委屈,但是他没处可以诉说。

  燕重鹤躺在花园树上喝酒的时候,灰烟不敢靠的太近,他拢共只有三个形态,结果每个形态都被主人嫌弃了个遍。

  他不敢在上前讨嫌,只敢远远团成天边一抹乌云,守卫主人。

  那女子来了又走,主人的桃花酿砸到了地上。

  灰烟从风声中听到他主人的呢喃。

  一团乌云从半空中骤降,灰烟化作一灰袍男子单膝跪倒在树下。

  “主人,我去把她抓回来!”让主人这么烦恼的女人,不可饶恕。

  “滚!”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燕重鹤一声充满烦躁的低沉怒吼。

  专属于魔尊的混沌魔气震荡开,灰袍男子被迅速弹飞,夏涉先前小心翼翼却也只摘了残花的牡丹花圃被压出了一个人形印子,花圃经此飞来横祸,好花残余寥寥无几。

  许是厌恶奴仆多事,燕重鹤连安静躺着都做不到。

  还不等灰袍男子起身与他请罪,混沌魔气裹着无数黑色羽翼席卷着他,眨眼间灰衣男子已寻不到他主人的踪迹。

  只要燕重鹤想,他可以让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主人。”灰袍男子皱眉,捂着胸口重新变成了烟雾的形态,他担忧望着燕重鹤离去的方向。

  在魔界,崇拜、害怕燕重鹤的魔族或许很多,但真心实意关心燕重鹤安危与心情的大约就只有灰袍男子一人了。

  “那女人……”他咬牙想要冲着朝暮阁偏殿的方向冲去,然而下一刻主人的力量就像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心脏——什么都不准做!

  他颓废重新又从一绺灰烟变成了佝偻的人形跌回花圃之中。

  “主人!”

  不要多管闲事!

  是燕重鹤与灰烟的心灵感应。

  虽心有不甘,灰袍男子还是放弃了去找夏涉麻烦的想法。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违抗不了燕重鹤的所有命令。

  ……

  另一方,夏涉心情还算不错,无人的宫墙走道,她哼着无名的缠绵小曲,明明不是正经唱曲,听着却比魔族练了多年的歌女更有味道。

  她鬓边簪着一朵硕大的颓败牡丹,原本是花圃里品相最差的一朵,现在却因燕重鹤的二次出手成为了硕果仅存的一朵完好牡丹。

  “天天!”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夏涉陡然吓的一颤——呀!即将要从沈阿处得了丑童的下落,她一时竟然得意忘形起来,忘记了这时刻正是燕雀楼宵禁的时候。

  “别怕,是我。”

  黑暗小巷里来人从昏黄灯笼中露出半张脸,夏涉这才认出,原来刚刚那个叫自己的竟然是夭夭。

  “是你啊!”她上下打量了夭夭一眼,这可真是巧了,夭夭今日发型和妆容都与夏涉一模一样。

  她梳的头发还是几日前夏涉手把手教她的,不过今日夏涉因在花圃的那一弯腰,鬓边比夭夭多了一朵颓败的牡丹。

  若不是这朵牡丹,或许还真认不出谁到底是谁了。

  还有方才夭夭的那一声呼唤,听着也有几分夏涉平时说话的味道。

  “宵禁了,你怎么还在这?”这地方离着雪酥姑姑的开羊宫有一段距离。

  “你不也在这吗?”夭夭侧眼瞧她,昏黄烛火照着她的半张脸明明灭灭。

  夏涉是不怕她问的,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她抚了抚鬓边牡丹。

  “我本来想要去花园看昙花的,没想到去迟了,只瞧见谢了一地的花瓣,又舍不得空手而归,就摘了这么一朵花中之王。”她捂嘴嫣然一笑,就算是沈阿在此处,估计也看不出来她说的是谎话。

  “那怎么就摘了这么一朵蔫花?”夭夭笑她摘的牡丹也是多快谢败了的,引开了话题,不说自己在宵禁的晚上出来干什么。

  夏涉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毕竟眼前这女子和她曾经一样是人族的卧底,你说这么晚出来能做什么?

  只不过有一点夏涉还是有些好奇。

  她看到了她竟然不躲,还出声喊她,是识破了自己也是人族的朋友,还是性格如此,真把她一个“魔族姑娘”当了朋友?

  夏涉瞧着夭夭脸上天真的笑容,心里思量着自己是否要提醒她,不过现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候。

  “你不知,好花还是让她长在枝头继续鲜艳的好,以我之貌也无需鲜花争艳,摘朵颓败牡丹簪在鬓边也别有风味,权当是添彩了,否则我怕瞧见我的人真不知道应该是看我还是看这牡丹了。”

  夏涉这一番丝毫不要脸面的话逗得夭夭笑地花枝乱颤,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欢快的眼泪。

  “这话也只有你说着我听着有趣,要换做是别人,我必当是要骂一句好不要脸的姑娘。”

  “你事情办好了吗?我送你回开羊宫吧,我常常偷溜出来看花,附近的打更人巡逻的路线我都了如指掌,送你回了开羊宫,我再回朝暮阁。”夏涉对夭夭道。

  “这感情好,我也是偷溜出来办事的,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走夜路还有些怕呢!”夭夭惊喜道。

  夏涉在前方引路,夭夭落后半步。

  “你不好奇,我出来是办什么事的吗?”

  夏涉带着她穿过几道小路,快到开羊宫之时,落后她半步的夭夭突然幽幽说到,听那声音,若不是夏涉清楚明白知道自己没有张嘴,还以为是她嘴巴自己成精会说话了呢。

  太像了……

  除了少了一朵牡丹,夭夭今日几乎与她一模一样。